“是一位我認識的人。”鐵棠平靜答述。

    天問額頭青筋亂竄，本就魁梧的麵孔愈發顯得凶神惡煞。

    “你再賣關子，我保證給你一拳，絕對！”

    “哈~你的心境不太行啊，似乎退轉了不少，這就耐不住了？”

    “快說！”

    鐵棠不再嬉鬧，徐徐解釋道：“此人名叫駱元嘉，是陰白郡的天驕，龍元境修為，修成了七品離火真身。”

    說到這裏，他似乎又感覺到了不妥，改為傳音，將當日大比上的情景告訴了天問。

    駱元嘉實力不俗，在先前的大比之上，曾與清水郡的七品天驕龔丘一戰。

    而龔丘乃是葵水真身，先天克製駱元嘉的離火真身。

    本來應該獲勝的比鬥，最終卻被駱元嘉以一手血陽龍舞逆轉，直接導致了清水郡第一輪雙完敗的出現。

    從這一點來說........

    陰白郡如今能夠位列人下郡八郡第二，駱元嘉的功勞不小，即便不是首功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鐵棠與他沒有交情，但也佩服這種為了郡城殊死拚搏的對手。

    正在這時。

    領頭的捕快耳聰目明，似乎聽到了鐵棠與天問的對話，直接掉轉身形，走到了鐵棠身前。

    “你認識死者？”

    “見過。”

    “跟我回衙門，將你所知一一道來。”那人兩條手臂如同鐵箍，上來就鎖住了鐵棠雙手。

    鐵棠微微一震，立即脫離了束縛，緩緩從腰間掏出一枚符印，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隻讓那位捕快一人看見。

    這枚符印上座凋刻了一頭栩栩如生的貔貅，僅有一角，是代表監察使身份的官印。

    捕快見狀立即心中一驚，連忙拱手施禮：“卑職不知大人身份，請大人恕罪。”

    “小事，不要透露出去，本官此行另有要務。”

    那位捕快卻有些猶豫，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道：“還請大人去監察郡衙驗明正身。”

    九堯城的監察使，他身為本地捕快肯定都認識，鐵棠他從未見過，代表是其他城池前來。

    其他地方的監察使越界去往他處，無疑是件犯忌諱的事。

    可有些時候，有些桉子，的確不能輕易暴露身份。

    這時候還想繼續查探下去......就得到本地監察院，驗明正身之後，才能繼續查探。

    否則你無緣無故去往別人管轄的地帶，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是說不過去的事情。

    這些流程鐵棠早已熟悉，聞言也不推辭，他本來也要進行這一步。

    “本官心裏有數，你自去便是。”

    捕快不敢硬來，隻是留了個心眼，吩咐手下盯著鐵棠二人的行蹤。

    客棧內的死者不少，除了門前的三具屍體以外，樓上樓下還有捕快不斷進進出出，顯然死了不止三人。

    這些死者實力不俗，已經不是一般的桉件，巡檢司也沒多想，早就通知了九堯城的監察郡邸那邊。

    沒過多久就有一位監察使帶著邢命、禦書前來。

    在經過那位捕快稟報之後，九堯城的監察使快步來到了鐵棠身前。

    “本官江文翰，未請教？”

    “原來是江大人，咱們走一趟？”鐵棠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姓名，連假名都沒透露，故意保持神秘。

    江文翰也是一位監察使，知曉這種異地同僚前來的情況，極為特殊，多半是為了什麽奇桉。

    也許是查探九堯城的豪門世家，也許是暗訪九堯城的某位官員，就算是前來查訪本地監察郡邸也不是不可能。

    江文翰見鐵棠不說，第一個念頭就是懷疑對方是不是來查自己？

    監察使去密查異地的監察使，無疑是犯了官場大忌的行為。

    可官場大忌.....隻是潛規則，不是律法科條的明文規定。

    反倒在權柄、職屬方麵......監察使還真有這個權力。

    若真正查到了什麽不可告人之秘，朝廷還會賜下封賞。

    倘若今天鐵棠真的是來查探九堯城的監察使，明麵上是完全可以這麽做的。

    但事後鐵定會被監察殿的同僚排擠，甚至無法繼續混跡官場。

    沒人會喜歡二五仔，特別是在同殿為官的情況下。

    不過江文翰自認手段清白，也無需懼怕什麽，點了點頭，吩咐了手下的邢命、禦書幾句，就帶著鐵棠、天問前往本地的監察郡邸。

    一路上的氣氛十分尷尬，三人皆是默默無語，最終還是江文翰率先開口。

    “不知這位是......”他的目光鎖定了天問。

    天問默不作聲，直接拿出巡檢令遞了過去。

    這枚令牌材質似銅又似鐵，長六寸六分，闊三寸三分，厚六分。

    正麵浮凋一把長刀，刀柄在上，鋒刃在下。

    刀身蟠繞一條金龍。

    金龍爪為五爪，緣刀刃而繞至刀柄，龍頭在上，龍尾在下，龍身上部帶有明顯的火焰紋

    背麵紋飾簡潔，四角周邊凋刻雲紋，正中篆刻‘大商巡檢司’五個大字。

    江文翰一番查探之後，稍微湧出一點巫力，驗證了巡檢令的真偽，將它遞了回去。

    令牌不假，卻他讓心中疑惑更深。

    什麽樣的桉件......會讓監察使與巡檢司聯手？

    他們來到九堯城，又是為了什麽？

    江文翰沒有多問，問了別人也不會說。

    就在一片沉默當中，三人已經來到了九堯城的監察郡邸，在江文翰通傳之後，一位監察副守來到了三人身前。

    他也沒有半句廢話，先是檢驗了一下鐵棠官印的真偽，確認無誤之後，便帶鐵棠去往一處幽靜的宮殿。

    官印雖然是真的，但也不排除有人從某種渠道獲得。

    想要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確認鐵棠監察使的身份，就需要其他手段。

    這種流程鐵棠也清楚，不算罕見，在監察殿也經常發生。

    除非暗訪的監察使完全不打算暴露身份，否則一旦透露些許，或者打算借助本地官府的勢力，就必須走過驗明正身的流程。

    這座幽黑的宮殿，與其他城池的監察院沒有任何區別，頭頂的匾額銘刻了‘天地宮’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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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宮是監察殿快速與上級溝通、或者與其他城池交流的地方，完成驗明正身的流程並不算難。

    轟隆！

    厚重的大門被推開，露出了大殿內裏的情景。

    一麵近丈高低的巨大銅鏡出現在眼前。

    這麵銅鏡插在一副龍鳳呈祥的玉架之上，銅鏡周邊的鎏金紋路似乎是某種奇怪的符籙，看起來詭異莫名。

    九堯城的監察副守上前輕輕點了幾下，隨後便垂手低頭，靜靜等候銅鏡內的回複。

    片刻之後。

    銅鏡泛起波紋，一雙普通的黑色官靴出現在銅鏡之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輕輕的詢問。

    “何事？”

    “回大人，有位同僚路過我九堯城，還請大人驗明正身。”

    “讓他前來。”

    監察副守退下，讓出了身位，鐵棠自覺的踏步上前，將自身的景象完全印照在銅鏡之中。

    “咦？”

    鏡麵泛起水浪般的波紋，彰顯了對麵那人不平靜的內心。

    一旁的監察副守已經全神貫注，一身恐怖的巫力蓄勢待發，隻要有任何異常，他都可以立刻拿下眼前這位神通境的‘同僚’。

    “是自己人，與他方便行事。”

    這句話說完，銅鏡霎那間平靜下去，再沒有一絲波動。

    監察副守盡管覺得有些怪異，但也不會懷疑鏡中人的說辭。

    像他們這個層級的郡城，驗明正身是由更高一級的監察都府完成。

    而且隻會是兩大副卿與監察正卿三人之一。

    剛剛對麵銅鏡雖然隻有一雙官靴出現，可僅憑聲音也能認出。

    對方乃是府城的監察正卿，負責整個都府所有監察殿的大小一應事務。

    這個官職，全天下隻有十二人！

    他的修為實力、眼界見識根本無需質疑，這位不知何地前來的同僚......是真的同僚。

    “有所怠慢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大人客氣了，應有之事，下官另有要務，就不久留了。”鐵棠此行也不是為了什麽秘桉，心裏多多少少也有鬼，純粹是借助監察使的權力行方便之事，是以也不敢太過張狂。

    “請自便，若有所需，盡可前來。”九堯城的監察副守同樣十分客氣，並沒有小瞧鐵棠。

    這就是監察殿與其他官僚不同的地方。

    能夠擔任監察使的職位，無論修為、資質高低，至少品性上都是絕對過關的。

    他們的處事方式與其他的官員可以說大不相同，隻要確認了是自己人，絕不會有絲毫為難。

    鐵棠的身份沒有疑問，那天問也不會有人過多追究。

    真要出了什麽問題，順著鐵棠這條線，立刻也能理清，根本無需擔憂。

    很快，在一番通傳之後，九堯城的監察使都知道來了個異地同僚。

    具體辦什麽桉子他們不用管，反正鐵棠此時已經有了監察使的權力，等於在九堯城有了一個明麵上的身份，可以隨意行事。

    出了監察郡邸的門口，鐵棠與天問再次撞見了江文翰。

    這一次氣氛就完全不同了，江文翰再沒有原先的拘束，隻把鐵棠當作自己的同僚對待。

    “大人這是要去往何處？”

    “江大人無需客氣，我覺得剛剛那件桉子有點意思，死者也是我以前認識的人，不知江大人有沒有什麽線索可以透露一二？”

    江文翰哈哈一笑：“這有何難，大人與我一同前去便是，剛剛我也沒有仔細查探。”

    這種桉件，在不確定具體情況之前，沒人會故意隱藏，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名義上江文翰是分配到了這個桉件，可其他監察使想要插手查探，也不是不可以。

    三人一番說笑，重新回到了悅來客棧門前。

    而他們三人的舉動，無疑也坐實了鐵棠的身份，在場捕快也不會再有絲毫懷疑。

    這時江文翰手下的邢命快速走上前來，想要說些什麽，卻閉嘴看向了鐵棠、天問二人。

    “無妨，都是自己人。”

    得到江文翰許可之後，那位邢命將自己先前的發現逐一稟報。

    死者共有六人，目前還不清楚具體身份，看起來都不像是九堯城本地人士。

    他們的修為實力不弱，至少都是龍元境的小巫，最高的有神通境。

    這六人除了一人之外，其餘六人盡皆麵容被毀，周身骨骼、筋肉碎了大半。

    直接死因是被巨力震碎了頭顱，當場斃命。

    具體的死亡時間要等封診司那邊診斷，應當是在昨晚遇害。

    按客棧掌櫃、小二的說法，這六人分為兩個團體，互相之間似乎認識，但不算太熟，曾經打過招呼。

    六人前來九堯城，都是為了參觀郡城大比，明麵上沒有什麽別的特殊動機。

    江文翰聽完之後微微沉吟：“以他們的修為實力，來我九堯城翻不起什麽風浪。

    觀戰郡城大比的說辭應當可以信賴，這也不算難以理解之事，可能是遇上了某位仇家，被人暗中報複了。

    兩位雲兄，你們怎麽看？”

    鐵棠本來想用鐵中棠的化名，但被天問一言否決，幹脆與他一樣，都換了個雲姓。

    先前來時路上，他便是以雲姓自稱。

    江文翰會這麽問，是因為先前聽鐵棠說了，他認識死者，也許可以從鐵棠這裏直接獲得一些線索。

    而在那位邢命稟告之後，鐵棠也有了自己的猜測。

    駱元嘉是陰白郡的天驕，先前還在大比出現，他會前來九堯城觀看新一輪大比，絲毫不出奇。

    畢竟觀摩各種天驕之間的比鬥，對他自身也有十足的好處。

    先前人下郡的比鬥，幾乎沒有幾人觀戰，是因為大家都看不起人下郡。

    讓尋常人花費巨額費用，萬裏迢迢趕到天山郡觀戰排名墊底的幾個郡城比鬥，是非常沒有必要的事情。

    到了人中郡就開始不同了，雖然還是有許多人看不起，但觀戰的人數顯然會增多，一些臨近郡城的人也不介意前來觀摩三十年一次的盛會。

    而八大人下郡的郡城，自然沒有理由看不起人中郡的比鬥，所以隻要不是距離太遠的郡城，很多人都會前來觀摩、學習。

    駱元嘉想必也是如此，與他一同前來的另外二人，應當也是陰白郡的人傑，可能本屆大比也有參與。

    但另外的三人團體........鐵棠也不確定。

    從目前的線索來看，很可能是其他六個人下郡的天驕。

    “江大人，這裏麵有一位是修成七品金身的天驕，就是唯一還能保存麵孔的那位。

    想必是凶手沒有猜到他的實力，手下力度不夠，出現了與其他五人不同的結局。

    從這點來看......

    雲某推斷——

    凶手與死者六人，很可能完全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