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仇正陽緊鑼密鼓籌備之時，鐵棠卻帶著方樂賢、鐵龍、鐵虎等人，來到了煙霞洞天。
    相比司家而言，這裏才是重頭戲。
    三千裏煙霞，八百裏水泊。
    煙霞洞天極為遼闊，比清水城都大上許多，內裏千山高聳，萬木林立，奇花異草無數，修竹喬鬆成海。
    鐵棠心中對於煙霞洞天有很多期待。
    如果能夠將這裏打造得好……那三千裏煙霞，將成為清水城、清水郡，也包括他自己的聚寶盆。
    在此之前。
    他已經聯合眾多高手，提前將洞天內的各種藥田、靈畝移植到了深處。
    內裏的屍骸也已移交各大世家，毀壞的地貌也被鐵棠等人簡單修複，煥然一新。
    整個煙霞洞天對外開放的區域有七成。
    剩下三成，近千裏方圓，被鐵棠劃分成私地，主要拿來培育各種藥果、仙珍、靈米等等特殊草木。
    而且清水城護城大陣的主陣眼就在郡衙之中，此時恰恰就在煙霞洞天坐落的位置，部分陣法星光也被引入洞內。
    在鐵棠等人來到之後，煙霞洞天已經有了第一批遊客。
    他們大都氣質不俗，皆有修為在身，穿金帶玉，顯然不是普通人。
    這些人都是清水城的世家子弟與富甲一方的商賈，但卻不是最頂尖的那批，都是中流人物。
    之所以他們能夠第一批進入，並非依靠個人、家族的權勢、財力，而是那些提前蹲守的混子功勞。
    城內第一流的世家，自詡手眼通天，城內發生的大小事務，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自然用不到混子這樣的人物。
    可次一些的世家以及一些權勢不足的商賈，卻極為鍾情那些混子。
    有這些混子日常通風報信，他們也能快速跟上清水城的局勢變化。
    為之所付出的代價，不過是一些尋常阿堵物罷了，根本不值一談。
    此時。
    他們便搶占了先機，比四大世家，還有陸家在內，提前一步進入了這還未發掘的煙霞洞天。
    鐵棠看到還在外圍遊蕩的諸多子弟，笑著對其他人問道：“這裏麵……可有爾等相熟之輩？”
    眾人掃了一眼，不解其意，還是鐵牛率先站了出來，指著其中一位綠袍公子說道：“這人名蘇瞻，人品還行，前幾日來找我打造棺材，是個爽快人，大人你問這些做甚？”
    “咱們煙霞洞天第一次開放，自然要打響名氣，現在的時代……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方樂賢眼皮一抖，似乎猜到鐵棠要做什麽，隨口問道：“老弟意欲何為？”
    “且看我賜他一分造化！”鐵棠手指一點，虛空微微泛起波瀾，卻不見一絲異樣。
    下麵還不知情的蘇瞻，正與三位好友聯手探索此地，他的目光清靈，麵容俊秀，修為也來到了靈慧境，隻差一步就能領悟天心，修成元神。
    在他前方是一片雲山霧海，即便施展神通，也無法窺探太多玄機，蘇瞻正打算繞道而行，卻突然聽到那氤氳霧氣之中傳來蛟龍之聲。
    “此地竟然還有妖怪？”蘇瞻有些驚訝，警惕地往後退了數丈。
    卻在這時。
    一顆青黑色的猙獰蛟首從雲霧之中探出，口中含著兩顆拳頭大珍果，好似火玉，周身彌漫赤焰。
    噗通！
    蛟龍將兩顆珍果吐到蘇瞻身前，轉身甩了一下蛟尾，消失在茫茫霧海之中。
    “這是……給我的？”
    蘇瞻好奇地撿起兩顆珍果，卻認不出來曆，猶豫著要不要吃下去。
    前方一位友人恰在此時回頭，看到了蘇瞻手中的寶貝，驚訝萬分：“蘇兄，你哪來的火蓮玉？”
    “哦？這東西名為火蓮玉麽？我卻是不曾見過。”
    “這是好東西啊，能通氣血、壯肺腑，傳聞也有凝煉元神之功，但是我也沒吃過，不知具體效用。”
    “竟有凝煉元神之功？正適合我！”蘇瞻日思夜想，做夢都想著修成元神。
    此刻聞言之後，毫不猶豫吞下一顆火蓮玉。
    這珍果入口即化，蘇瞻周身冒起了熊熊烈焰，嚇得他趕緊用巫力熄滅。
    “蘇兄勿慌，此乃正象。”
    果然。
    片刻之後火焰徐徐熄滅，一縷縷黑灰氣霧從蘇瞻頭頂飄出，他的五髒六腑轟隆隆作響，氣血滔滔如海。
    蘇瞻趕緊原地盤坐下來，運轉功法煉化藥力。
    小半柱香後。
    “咕呱~呱~”
    一聲巨大的蛙鳴響起。
    隻見蘇瞻頭頂飛出一道龐大的虛幻身影，正是上古五毒之意的莽牯朱蛤。
    “我修成元神了，我修成元神了！”
    蘇瞻激動得發抖，站起來手舞足蹈，實在難以掩飾心中愉悅。
    旁邊人看得羨慕不已，自然知道蘇瞻修成元神之後，就如蛇化蛟，蛟化龍，有了衝天之勢。
    “想不到竟然是蘇兄最先得到了造化，這裏可真是一個好地方啊。”
    站在高處的鐵龍、鐵虎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也有些疑惑不解。
    “大人，咱們的珍果雖然不少，可若是人人都發幾個，那也是坐吃山空，造不了幾次啊。”
    鐵棠笑道：“我在公告裏已經寫得明明白白，‘有緣者可得之’，他們到底有沒有緣……除了他們自身氣運之外，還不是我說了算，你慌什麽？”
    點化一人之後，鐵棠沒有耽擱，連續挑了十幾人，或是贈送靈果，或是贈送仙珍，亦或是引導天地元氣化作元氣風暴盤旋某人頭頂。
    最為厲害的手段……
    還是鐵棠以日月神瞳，窺破下方眾人的血脈、元神、功法，量身為他們打造一門新的神通或者功法，變成無名典籍送到了他們身前。
    這些得到機緣之人，不管是否懷疑裏麵有貓膩，但好處是實打實落在了他們頭上。
    光這一點。
    就足夠值回票價。
    鐵龍腦子笨，還是有些沒懂鐵棠的意思，憨憨地問了一句：“大人，你也不能整天躲在這裏造假吧？”
    “你這呆子，我這何來是造假之說？他們能夠得到我賜予的機緣，本身也是說明自身有一定運道。
    若不然，你家三弟為何第一個不提別人名字，偏偏提那蘇瞻？”
    鐵棠眼界、心境提升之後，對於冥冥之中的大道有了更深領悟。
    每個人所做的一切，都可能會影響到自身因果，從而產生更深的蝴蝶效應。
    那蘇瞻之名，能從鐵牛口中說出，絕不是偶然，反而可以看作是一種必然現象。
    鐵龍聽罷還是有些不服：“大人你在這也就罷了，你若不在……誰能賜予他們這些人寶物？
    時間一久，大家也都會明白，來這裏得不到什麽東西，自然也不會再來了。”
    “天材地寶，有德者居之，我自是不會時時呆在這裏，但這裏的靈韻、機緣，我亦沒有徹底封鎖。
    即便沒有任何人操控，總會有些氣運過人之輩，可以在這裏獲得一些寶貝。
    除此之外。
    煙霞洞天作為一處洞天福地，能夠進來在這裏修煉，本身也算是一種機緣。
    尋常百姓進來之後登高望遠，精神、心境得到洗滌，百病難生，延壽益年，這也是一種機緣。
    我之所為，不過是將這些好處提前一步，將它們稍微擴大一分，吸引更多人的眼光，積攢口碑，以後你就會懂的。”
    鐵龍似懂非懂，將目光看向了方樂賢，他知道這位方家的生意人，有獨特的理解。
    “老弟真是好本事，真不知這些點子你是怎麽想到的。”方樂賢誇讚了一句。
    並非鐵棠所作所為多麽驚人，多麽奇妙，隻是這些想法……在方樂賢看來，不應該從鐵棠口中說出。
    鐵棠擺擺手：“老哥別調侃我了，你是這方麵的行家，以後還得由你來多出主意。”
    方樂賢微微一笑，試著問道：“你後麵還有手段沒有？”
    “外人都能得到機緣，自然不能虧了咱們自己人，待會爾等找些親近之輩，讓他們也進入其中，我來給予他們一些大造化，讓他們出去之後好好宣揚宣揚。”
    鐵龍不解道：“大人，這不還是一樣麽？”
    “哈哈~”
    這回不等鐵棠開口，方樂賢先一步解釋道：“還是有些不同的，先前的東西給了就給了，別無他求。
    現在老弟不但要給得更多，還要他們辦事，等於是在找‘托兒’，你可明白？”
    “找托？你要這麽說，我能不明白麽，搞得虛頭巴腦地，我鐵龍哪知道這些。”
    眾人哄然大笑，卻也被鐵棠的謀劃所震動，他的所作所為，實在不像一個絕巔天驕，反而像是一位商界老手。
    煙霞洞天的開幕，為死水一灘的清水城帶來了一絲生機。
    而在另一邊。
    仇正陽帶領的隊伍，也如索命的牛頭馬麵，帶著濃濃煞氣包圍了司家府邸。
    為保不讓一人遁逃，仇正陽不但聯係了何長生，還叫上了李清婉，帶著三營兵馬一起前來。
    此時還在紀家之中密謀的司元龍，得到手下通傳之後，立即心急如焚，帶著幾位族老快速趕到司家門前。
    “仇正守、何總郡捕，嗯？李都尉也來了？諸位此來所為何事？”司元龍腳肚子都在打轉，卻還在硬撐。
    自從鐵棠成為郡守之後，他知道這一日遲早會到來，隻是沒想到來得那麽快。
    更沒想到那位昔日招惹的仇敵，如今來都不來，好像根本沒把司家放在眼中。
    仇正陽也不廢話，踩踏霞光，居高臨下望著司元龍等人。
    “爾等所作所為，自知該當何罪，束手就擒吧，仇某念在鄉裏情分，可以給諸位一份體麵。”
    “仇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司元龍自然不會這麽容易就服軟。
    可他身後的一眾族老，以及匆匆趕來的司家眾人，卻有些蠢蠢欲動。
    司家人很多。
    有些人自詡沒有沾過髒活，或許涉及不深，早點投降不會是壞事，也許不但可以保留性命，甚至可以無罪釋放。
    但司元龍這一脈，執掌司家已經很多年了，司元龍沒有開口，他們也不敢立刻倒頭。
    何況。
    司家還有一個最大的底牌。
    那就是遠在江都府的鎮西大將軍，巫神境的司光霽。
    隻要這個靠山沒倒……他們不相信仇正陽真的敢將司家所有人連根拔起。
    仇正陽雙手負後，目光炯炯：“本官奉鐵郡守之意，前來清剿司家，但有反抗者……殺無赦。
    諸位，想好了！”
    “鐵棠人呢？讓他過來！”司元龍氣得咬緊牙關，目眥欲裂。
    仇正陽當即怒斥：“郡守大人公務繁忙，自有要事，莫非你以為本官這位監察正守……拿你不得？”
    論起真正的執法，其實鐵棠這位郡守的權力，還沒有仇正陽這位監察正守大。
    隻不過在場所有人都明白……
    仇正陽當了幾十年清水城的監察正守，他以前沒來，以後也不會來。
    現在他來了。
    而且敢來！
    那就絕不會是他自己的意思，必定是以鐵棠為主的授意。
    司元龍強忍怒火，拱手一禮，維持著世家掌權人最後的體麵。
    “仇大人，此事事關重大，我需得通知我父，也請大人……三思啊！！！”
    最後幾個字的聲音，幾乎是司元龍擠著牙根說出，威脅之意很明顯。
    何長生等的有些不耐，催促道：“老仇，跟他廢什麽話，咱直接把司家一鍋端了就是。”
    仇正陽嗬嗬笑道：“我監察殿做事，自是要光明磊落，豈能落人話柄？”
    他看著司元龍，揮了揮手：“給你一柱香時間，你自去通傳便是。”
    仇正陽早就得到了鐵棠授意，知曉司光霽不會、也不敢插手清水城的事務。
    如此作為……是讓司元龍徹底死心，也可以讓司家人內亂，無需動手就會有人投誠。
    畢竟都是自己同鄉，多少還是有一份情誼在，仇正陽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
    否則他大手一揮，兵馬入府，不殺個血流成河，日月無光，這事解決不了。
    嗖！嗖！嗖！
    得到消息的其他三大世家家主，也帶著心腹齊齊趕來，甚至一些下屬附庸世家，也來了許多人。
    但是。
    幾乎沒有人敢率先開口為司家說情。
    他們……
    都隱隱意識到了什麽。
    這一次。
    鐵棠是來真的，仇正陽是來真的。
    這位剛剛上任沒多久的新郡守，‘淫威’已然滲透進清水城所有世家心中。
    再加上先前在煙霞洞天，許多世家都折損了人手，損失慘重。
    一二流的世家還好，那些三四流的世家，有些頂梁柱死了之後，立刻一蹶不振，此時連自己家事都顧不上了，哪裏還敢為司家出頭？
    時間緩緩流逝。
    一柱香後。
    司元龍滿臉鐵青地從內府走了出來。
    他那位有著赫赫聲名的父親……
    沒有回應。
    這意味著什麽，所有人都很清楚。
    他們被司光霽拋棄了。
    或者說。
    司光霽也不敢招惹鐵棠，隻能在這場博弈之中選擇退步。
    “難怪鐵棠自己來都不來，他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了麽……”司元龍心中愁苦萬分，束手無策。
    這時有幾位族老暗中傳音：“龍兒，你走吧，我們這些老骨頭已經沒盼頭了，但你不同。
    隻要你逃到江都府，我就不信鐵棠這惡賊敢去抓你，你走吧，我等會掩護你。”
    “三爺爺……”
    “隻要不死，就還有機會，趁現在其他人還未反應過來，你速速下令，我等趁亂掩護你。”
    司元龍心中一狠，知道自己的命令落下，司家可能要死上很多人。
    但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想要活命，就得犧牲其他族人的性命。
    司元龍站了出來，目光掃向了其他世家，以及那三位最關鍵的盟友。
    “鐵棠亂紀違法，今日能夠汙蔑我司家，他日也能斬你紀家、勾家、楊家。
    如今他大勢將成，布下護城大陣，你們想走都走不了。
    諸位，還等什麽？
    唇亡齒寒之理都不懂麽？”
    仇正陽冷冷地看著司元龍在蠱惑其他人，卻並沒有開口阻止。
    因為司元龍所說，至少有一半是對的。
    這些腐朽、糜爛之輩，遲早都要鏟除，今日便讓他們一同現行，一網打盡。
    然而……
    任憑司元龍舌綻蓮花，說得天花亂墜，各大世家都無動於衷，哪怕是三位盟友，也隻有紀家一位蠢蠢欲動。
    勾家家主勾翰飛在煙霞洞天撿了一條命，此前又與鐵棠正麵硬撼過，卻落得慘敗，內心已經被打怕了。
    楊家家主則最是深謀遠慮，他早在鐵棠對付勾家之時，就選擇了作壁上觀，站在中立立場。
    因為楊家家主知道，任憑鐵棠再怎麽鼓搗，清水城的世家都不可能徹底滅絕。
    總會有世家可以存留下來，或者有新的世家會崛起。
    而對於楊家家主來說……
    司家滅了，自己雖然少了一位有力盟友，可要是運營得好，也許還可以趁機瓜分司家地盤，擴大楊家的勢力。
    事物都有兩麵性。
    就看你站在什麽立場，從什麽角度去看。
    前提是。
    你有選擇的權力。
    司家沒有選擇的權力，但他楊家有。
    紀家家主則是最為糾結之輩，他族中子弟剛剛被鐵棠那邊的人削了臉麵，心中怒火正盛。
    況且司元龍所說……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今日可以是司家，明天會不會是他紀家？
    誰也不敢保證！
    於是。
    紀家家主紀建章站了出來，看向仇正陽道：“仇大人，我看此事或許有些誤會……”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仇正陽大手一揮，口中冰冷地吐出兩個字。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