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淩晨3點。

    白河城舊城區，土豆巷。

    舊城區的規劃延續自1900年前古帝國的軍事營寨，街道橫平豎直，一點都不複雜。

    喬裝過的伊莎貝拉來到了約定碰頭的路口，走向街角咖啡廳的陰暗門廊。

    “你就是伊姆辛介紹來的那個人？”建築角落裏，尚未成年的異族少女聲色稚嫩。

    “不是伊姆辛，”隔著麵具，伊莎貝拉盡力壓低嗓音，“是‘六指凱恩’。”

    她對出了正確的暗號。

    “六指凱恩”是皇家大道那位吟遊詩人的藝名。

    通過他，伊莎貝拉聯係上了一位流浪民族“藝人”。

    花點錢，讓對方偷走安東尼斯主教的鑰匙，做個蠟模，再悄悄放回主教的口袋。

    一項需要特殊才華的任務。

    “回答正確！”

    少女伸出手，遞上一把嶄新的銅鑰匙。

    “我說這位小姐，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主教大人是不是隱藏著什麽秘密？他房間裏是不是有堆成山的金幣，還是說……有更見不得人的東西？”

    伊莎貝拉沒有回答，遞過去一張紙鈔：“合作愉快。”

    “好吧……再見咯，明天我可以去買新衣服啦~”

    拿到主教的鑰匙後，伊莎貝拉進入早就在教堂附近租好的一間公寓，換回了教會神官的長罩裙。

    鑰匙對應的並不是主教的房間，而是“光鑄之手”隊長，聖武士哈裏斯的值班室。

    自從小隊失蹤，值班室就一直上著鎖，鑰匙一直由安東尼斯主教隨身保管。

    明天，教會新指派的“光鑄之手”小隊就會抵達白河城，接管教堂地下的據點。

    行動的最後期限，就是今晚。

    坐在床邊，換好衣服的伊莎貝拉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如果光之主真的存在，祂就要原諒我接下來的行為。”

    起身開門，反鎖，下樓。

    新月之夜，繁星點點。

    伊莎貝拉的身影出現在皇家大道的煤氣燈下，很快沒入黑暗，然後於下一盞燈前被勾勒，一次又一次重複。

    最後，教堂前廣場的黑暗徹底吞沒了她，身處於這樣的黑暗中，她反而覺得比在光芒下更加安全。

    “莫林現在在做什麽？”她仰頭看了看夜空，“應該正裹著溫暖的毯子，在帳篷裏露營吧？偶爾能去野外遠足也是不錯呢……”

    伊莎貝拉沒去想象那些危險的場景，這近乎本能。

    來到教堂邊門，她靜靜等待了一會，直到一位老修女從遠處走來。

    “艾斯緹神官……”對方感到很意外，“您怎麽在這？”

    “嬤嬤，今晚我來值後半夜，您回去休息吧。”

    “可是……這樣好嗎？”

    “沒關係的！我也是突然想起來，還有重要的工作要趕在明早之前完成，所以，交給我就可以了！”

    “好吧……謝謝您，您可要注意身體啊。”

    走出去沒幾步，老修女又轉過身來，露出慈祥的微笑：“您也不必太過擔心，朱利安先生……光之主會保佑他平安歸來的。”

    伊莎貝拉走進教堂，與上一位值夜的修女做了交接。

    待到確認對方不會因為忘拿東西而突然返回後，她走向祭壇右側，抄起銀質燭台，走下狹窄陡峭的樓梯，來到了潮氣很重的教堂地下。

    向左，向右，再下一段樓梯，她站在了隊長值班室的門前。

    插入鑰匙，哢噠一聲打開門鎖，進入房間，接著再次反鎖。

    房間內，與生活相關的家具都很整潔，與工作相關的卻很雜亂，書桌上堆滿了各種文件。

    “應該不會放在明處……”

    伊莎貝拉集中精神，直接施展了神術“真實視覺”。

    哈裏斯很可能接到過一份“有問題”的指令，如果他本人曾對此有過懷疑，並將其記錄了下來的話，那份“日記”，很可能就在這個房間裏。

    畢竟，這裏是哈裏斯唯一已知的住所。

    在強化過的視野裏，她看到有塊木地板的邊緣，被金色的線條凸顯了出來。

    縫隙的寬度和磨損程度有異樣。

    “一個暗格？”

    伊莎貝拉蹲了下去，將其翻開前，產生了一絲猶豫。

    “這個暗格其實並不難發現，難道主教之前一直沒注意到嗎？他並不懷疑哈裏斯當晚的失蹤？”

    在她的印象中，現年67歲的安東尼斯主教並不是這般愚鈍之人。

    思考再三後，伊莎貝拉還是打開了地上的暗格。

    她需要一個線索。

    為了今天，她已經保持足夠低調的姿態，安靜等待了整整一周！

    果然，不出所望，被掀起來的木板下麵，黏著從本子上撕下來的一頁紙，上麵寫有文字。

    “1886年10月6日，我接到了塞萊斯頓‘光鑄之手’總部發來的一份密文電報，內容……有些反常。

    “上麵吩咐：近期白河城如發生命案，小隊務必盡快介入追捕，恐牽扯到邪教活動。

    “我的疑點有三個，首先，邪教團的獻祭殺人案件極少見，我特地查閱了白河城的案卷，發現上一宗發生在260年前。

    “第二，如此稀少而惡性的案件，總部為什麽不告訴我有關邪教活動的更多細節？

    “最後，也是最讓我起疑的一點，電報使用的是第三季度的舊版密文，第四季度新版密文應該已經在‘光鑄之手’內部全麵更換了啊？

    “總之，我覺得事情有些奇怪，由於密文電報隻單向收發，便寄信給我在塞萊斯頓的一位老友，委托她幫我調查密文命令的來源。

    “出於對‘光鑄之手’紀律的重視，調查結果出現之前，針對此事，暫時守秘。

    “1886年10月10日，水車大橋邊真的發生了命案……我感覺有些不安。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職責就是職責，就算沒有那份密文電報，我也會去協助治安官們。我隻是……有些不安。

    “我那位朋友還沒回信。我決定把這份備忘錄暫時藏在房間地板下。

    “安東尼斯主教應該能找到，就算他找不到，新來的艾斯緹神官肯定可以，她看上去是個正直善良的姑娘……”

    “不管誰找到這份備忘，都代表著我已經死亡，或者處於無法行動的狀態。

    “最後，我給那位朋友留的通訊地址是望河公寓4307號，那裏是小隊執行某些隱秘任務時的安全屋，郵差會把信件放到一樓大廳的信箱裏。

    “坎貝爾和格羅姆森已經在門外等著我了，我得出發了。”

    讀完這份備忘，伊莎貝拉沉思片刻，作出了一個較為大膽、同時有著一定建設性的舉動。

    她沒將紙片放回暗格。

    …………

    幾乎同一時間，與大教堂僅僅一街之隔的白河城皇家醫院。

    這是王國境內最好的綜合病院之一，主體建築是一座平麵結構複雜的9層大樓，大樓不僅裝潢華美，科室設置和醫療設備也相當齊全，更是深林郡最先安裝全套電力照明、電力通風、電話和升降電梯的公共建築。

    白河城沒有精神病院，因此，發瘋的聖武士格羅姆森被安排在了大樓最西北角的精神病人觀察室。

    此刻，他平躺在床上，眼睛無神地注視著天花板。

    年輕的值班護士則在護士站裏睡得相當香甜。

    下一秒，一位蒙麵黑衣人出現在走廊上，腳下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來到格羅姆森的病房前，熟練地撬開了門鎖。

    格羅姆森毫無反應，經過持續多天的癲狂後，他現在對任何刺激都不再有反應，也不再有睡眠。

    “嘿，雖然不知道客戶這麽做的目的，但……管他呢！任務足夠簡單，出手也足夠闊綽。”

    他將長長的粗鐵絲插入了格羅姆森的鼻孔，越捅越深。

    這個工具最早在南大陸被用來製作木乃伊，具體功能是從鼻孔裏提取出人類腦組織，這樣便不會留下明顯的外部創傷。

    黑衣人並不知曉，那是被墮落月族汙染過的腦組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