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大階梯教室的後門被推開，三位身材中等的男士龐若無人地走了進來。

    聽到聲音，後排的學生轉過頭去，看到這三人身穿正裝，頭戴高頂禮帽，手持“手杖”，打扮一點也不像法師。

    與普通大學不同，法術院校一般禁止普通市民進入，但這不代表校園裏的人都有施法天賦。

    校工、門衛、廚師，還有經常出入校園，與校長洽談的資助者，他們都是凡人。

    台上的聖殿學院教授起初沒有停止演講，直到這三人徑直朝講台走來。

    他們絲毫沒有停在後排旁聽的意思，吸引了越來越多聽眾的注意。

    三人的帽簷都壓得較低，他一眼認不出相貌，但看下頜線條，總有種熟悉感，似乎在哪裏見過。

    “這三位先生，”講到興頭上被打斷，他語調有些不悅，“請問你們有什麽事嗎？”

    “有。”盧卡斯·愛德華茲摘下禮帽，“但跟您關係不大，不會打擾到您的學術分享。”

    “輪值議長先生！？”

    演講者沒來得及說下一句話，又有一位女士從後門走了進來。

    看到她，最靠近後門的一名學生愣了一下，隨後倉促起立，微微欠身行禮。

    緊接著，以這名學生為中心，如同石子投入水塘，包括羅德裏克在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這位女士年過四十，但風韻猶存，相當漂亮，氣質尤為出眾，有著一頭微卷的紅色長發和一雙翡翠般的眼睛。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黑色連身裙外罩著一件無暇白袍。

    那是賢者身份的象征。

    “同學們都請坐。”看到眾人因為自己站了起來，墨菲·波特麵帶歉意，連忙打手勢讓大家落座。

    但沒人坐下，“波特女士為什麽會出現在凜冬？”，此刻，所有人都感到無比好奇。

    其實原本要來白河城與莫林見麵的隻有盧卡斯、秘書伯頓和艾爾伯特，墨菲·波特是臨時起意，一同加入了行程。

    “莫林·朱利安先生在嗎？”她含笑問道。

    目光齊齊匯聚向教室前排，畢業班落座的區域。

    “哦，在那。”順著眾多目光，艾爾伯特順利找到莫林，“還有阿爾弗雷德，斯嘉麗，伊森，你們好，又見麵了！”

    “跟我想象的差不多，是個精神的小夥子。”墨菲笑著走過去，主動跟莫林握了握手，“我兒子自從秋季聯賽結束後，幾乎隔天就要說到你一次，他現在把你當成競爭對手和超越目標！。”

    “我跟丹尼爾在賽前聊過幾次。”

    莫林知道墨菲·波特的兒子就是丹尼爾·波特，白金學院最優秀的學生。

    凜冬的學生們震驚到說不出話，墨菲·波特是王國唯一活著的賢者，盧卡斯·愛德華茲是同盟13人議會輪值議長、法師權力的頂點，艾爾伯特·格林則號稱最具學者氣質的法師。

    這三人，基本就是所有年輕學徒們的終生奮鬥目標，而他們突然造訪凜冬，似乎跟首都學者的學術分享交流活動毫無關係，隻是為了來找莫林·朱利安。

    盧卡斯看向講台：“這位先生，我之前一直在門外聽你的演講……其實我覺得，你們完全可以把所有元素法術包攬下來，這樣才比較符合貴校的實力，畢竟，元素法印在未來法術的研究中隻會占很小比重。”

    “很小比重……”演講者頓時懵了，“愛德華茲先生，學術界……最近是要有什麽變化嗎？”

    盧卡斯·愛德華茲一邊嘴角上翹：“再過大約一個月，你就會知道了。哦，還有一件事，同盟對你們的研究成果期待很高，如果到時候隻是提高了法術的威力和射程，那就真的太遺憾了。以後類似的成果，恐怕都很難登上學術殿堂。”

    “可是……法術不就是……威力……射程，不就是……”

    演講者支支吾吾，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

    盧卡斯·愛德華茲沒有繼續搭理他，走到莫林跟前，用力跟後者握了握手。

    “總算見麵了，朱利安先生！”

    “很高興能見到您，愛德華茲先生。”

    盧卡斯·愛德華茲的肖像經常出現在期刊上，因此莫林很快就認出了他。

    “之前承蒙您的關照了。”

    盧卡斯很輕微地搖頭：“北方的情況，事後證明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這件事我誠心向你道歉。不過你放心，犯人已經被秘密通緝，追捕工作也已經展開。”

    莫林知道對方指的就是“深影”刺客的幕後主使，雨果·德拉庫爾，他已經銷聲匿跡了超過一個月。

    盧卡斯轉向不遠處的羅德裏克·諾頓：“諾頓子爵，我們能借走莫林一會嗎？”

    “當然可以！”

    校長帶著笑意使勁點頭。

    他知道，術法同盟是為莫林的論文而來。

    作為一句句幫莫林改文法修辭和格式的人，他是除作者本人外，最早意識到那篇文章價值的法師。

    當然，輪值議長和賢者墨菲招呼都來不及打，直接來到學校裏，還是超出了老人之前最樂觀的預估。

    此刻，羅德裏克心中隻有難以言喻的自豪，兒子和兒媳死於飛艇事故後，他已經很久沒這麽高興過了。

    就這樣，跟隨著盧卡斯一行人，莫林來到了校園內的靶場上，走至那塊名為“死疽”的靶石旁。

    “莫林，你那篇文章，我們都已經看過了。”墨菲停住腳步，首先開口道。

    “您覺得怎麽樣？”

    “意義極為重大！”墨菲語氣坦率，“而且，我不認為自己能理解文章的全部意義。我想，任何一個智力足夠看懂那篇文章，同時又沒有自大到可笑程度的法師，都會認同我的這一觀點。”

    她看向自己的老同學。

    愛德華茲走了上來：“莫林，如果那篇論文的內容能局限在國內的話，那獅心的國防事業，我相信可以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保持對大陸各國的優勢。

    “但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文章本身能保密，我後續的一係列動作，也必然被他國情報人員掌握大致動向。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為祖國爭取到一些時間優勢，你的文章，我想暫時保密到明年1月11號或12號，同盟在白金島上印刷內部學刊的前一天，希望你能理解。”

    “我完全可以理解，”莫林應道，“倒是您說的‘後續一係列動作’，我非常感興趣。”

    “哈哈哈，看來這瞞不過你的耳朵啊。”盧卡斯笑了，隨後舉目望向遼闊的天空。

    “我打算組建一個新型施法者作戰研究機構，按照你論文中的框架進行法術研究和預研，同時進行相關戰略和戰術的討論。”

    莫林一個激靈。

    這正是他所希望發生的事件，也正是他晉升的必要步驟！

    “我完全讚同這個想法，愛德華茲先生。”

    “嗯，我猜也是。”盧卡斯點點頭，繼續道：“這個機構，原本完全可以在同盟獅心分部組建，但這樣一來，機構的影響力和能爭取到的預算都很有限，而且敏感國防信息更容易通過同盟本身的渠道流往國外，並因此不被政府信任。術法同盟畢竟是一個國際組織。

    “所以我想通過更加正規的渠道，讓這個機構從誕生伊始就成為國防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法師和凡人在其中進行合作，互相成為同事，同為保衛國家而努力。

    “按照這個思路，機構的建立就不再是小打小鬧了，很可能需要通過上下兩院的表決，女皇陛下本人也會全程了解並過問。

    “上議院那邊，相對容易事前進行遊說，但下議院……資產階級出身的議員們，意見沒那麽容易統一。”

    莫林思考了片刻，直接很大不敬地忽略掉了瑪麗四世女皇：“您的意思是，需要一個法師之外的、足夠強力的、足夠專業且足夠可信的遊說者，比如國防部的官員們，去跟下院議員們講明，法師的崛起並不會影響到他們既有的生意，反而會產生促進？”

    “對，就是這樣！”盧卡斯沒料到一個19歲少年的反應能這麽快，“我和艾爾伯特昨天已經跟陸軍和海軍接觸過，向一眾高級軍官解釋了你的構想。

    “但你也知道的，獅心的軍方相當務實且保守。他們需要你直觀地展示一下體係作戰的威力，比如其中任意一個子係統的實際戰場表現。

    “隻要能讓他們產生顛覆性的認知，證明未來的法師能在軍中發揮生無可替代的作用，同時又不會搶走軍隊原本的職能和地位，那他們一定會成為我的堅定支持者。”

    說完，盧卡斯對莫林投去一個“你懂的”眼神。

    這件事，技術層麵他自己可搞不定。

    就是說要我再發明一個“顛覆性”的法術，而且最好不是火力輸出類型的，而是輔助類法術，遠比“鷹眼術”和“貓眼術”更震撼，更能對一整場戰役產生決定性影響的那種……

    莫林很快會意。

    在其他人的注視下，他撚著下巴思考了一段時間。

    “我想這並不難，愛德華茲先生。我到時候如何展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