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陸？”莫林感到很困惑。

    除了有兩個姐姐嫁去那邊外，他想不出自己跟新大陸還有什麽聯係。

    新大陸不在術法同盟的管轄範圍之內，移民過去的施法者們甚至沒有統一的互助組織。

    “繪畫占卜的結果，最少也是六個月之後的命運，”六指凱恩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

    “這結果其實挺好的，證明你至少能活過這半年。”

    莫林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那我們可以繼續了？”

    “可以，不管你今後是不是‘漂泊者’的敵人，我們的道路，一段時間內不會再有交集。”

    兩人來到遠離篝火的篷車背麵，席地而坐。

    “你應該聽說過遠古法師帝國吧？”凱恩首先開口。

    “不太了解。”莫林搖搖頭。

    “嗯……在最早的黑暗年代，人類是完全沒有施法能力的，所有與法術相關的知識，都被舊世神靈們所壟斷。

    “凡事總有開端，黑暗與混沌中，盜火者們出現了，他們巧妙利用了神靈內部的矛盾，與部分神祇結盟，學習到了法術的技藝，成為了最初的源法者。

    “與此同時，盜火者們在真神盟友的幫助下建立了不同的學派聖殿，源法者的數量迅速增加，付出巨大的傷亡後，終於從現世驅逐了那些隻願將自己視為家畜甚至蛆蟲的惡神。

    “作為代價，大部分學派的晉升道途，也都與維護對應神明的權柄糾纏、綁定，相互難以分割。而‘神明權柄’這一概念，又與神明本身二元一體，兩者可以粗略地劃上等號，失去權柄，神明就會湮滅。

    “驅逐惡神的過程前後持續了超過千年，之後，人類進入了自己的黃金時代，以各個學派為前身，法師帝國逐漸形成。

    “‘暗月學派’下的月族，便是帝國的一支重要力量。這群優雅的施法者專精於夢境和精神領域，信奉真神‘慈月’，而這正是所有悲劇的開始。

    “第一紀元的某一天，‘慈月’突然失蹤，‘墮月’出現了祂原本的神位上。麵對這一突發變故，少數月族選擇出逃，避世隱居，竭盡全力躲避‘墮月’的注視，而大部分月族都在短時間內轉信了‘墮月’。

    “關於‘墮月’出現‘慈月’失蹤這件事，各個學派間流傳著不同的猜想。有人認為‘慈月’和‘墮月’是一對權柄重合的雙生神靈，按照數千年的大周期輪流蘇醒或沉睡；也有人認為，‘慈月’自始至終都是一位瘋神，用今天的時髦說法，祂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墮月’不過是其中比較黑暗的‘神格’。

    “當然，還有最聳人聽聞的一種說法。有些人認為，‘慈月’根本就是惡神們派出的‘臥底’，祂一切行為的最終動機，就是讓惡神們重回這個世界。

    “無論如何，轉信‘墮月’的月族最後都受到了詛咒，而整個法師帝國的衰落，也與他們受到詛咒的時間點高度重合。

    “之後的一大段曆史完全遺失，很抱歉，我一無所知。”

    莫林聽完後若有所思：“按照你的說法，按照這整件事的邏輯，應該會有與人類結盟的神明試圖壓製‘墮月’的力量吧？”

    “當然。”凱恩立刻答道，“否則世界不會是今天這幅樣子，人類也不會是今天這幅樣子。一直有神明試圖隱秘地除去‘墮月’乃至整個‘暗月學派’殘留的影響，並占據‘墮月’原本執掌的‘夢境’權柄。”

    原來如此……

    一瞬間，莫林理解了勞埃德醫生所作所為的底層邏輯，也明白了“織夢者”這個組織的使命。

    也許他們認為研究夢境、掌握夢境隻是興趣使然，但事實上，棋手和棋子們各取所需，這個組織背後，無疑有著更高層力量的操控。

    這麽說來，所謂‘暗月學派’殘留的影響，指的就是人類的外來夢？

    難怪“織夢者”內部的學術異端會被驅逐，這已經不單單是觀點不同的矛盾了。隻要他們不放棄對外來夢的研究，就相當於展示出了投敵的姿態……

    “凱恩大師，如果我哪一天跟月族起了衝突，您有什麽建議嗎？”

    凱恩沉默了許久：“我並不建議你這麽做，即便遭受詛咒，月族仍然是‘暗月學派’的衣缽繼承者，他們積澱深厚，實力很強大，而且很聰明。

    “與他們對抗時，感到棘手乃至絕望都是十分正常的，相反，如果你發現自己進展順利，甚至正逐步取得優勢，那很可能說明他們另有所圖，正在設置陷阱。

    莫林深吸了一口氣，這正是他當前的實際感受，也正是他感到不安的地方。

    “總之，如果你執意要與他們交戰，就必須首先將自己的精神強化到一定程度，否則絕無勝算。另外，要嚐試從他們的行動中找出矛盾點，並以此為線索，找到他們計劃的弱點。”

    “我明白了，謝謝你，凱恩大師。”莫林起身，“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麽願意幫助我呢？”

    凱恩對這個問題早有預料：“首先，如果你像我一樣了解‘墮月’對月族的所作所為，就不會希望看到這位神靈擴大自己的影響力。

    “另外，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漂泊者’四處流浪，並不是因為真的喜歡流浪，至少一開始不是。

    “如同月族一樣，我們的祖先也因為犯下的錯誤而遭到詛咒，我們永遠無法返回故鄉，不能在任何一個地點停留太久，也不能與其他學派的源法者產生太多交集，否則血肉便會逐漸溶解。有人把這視作一項特殊考驗，但大部分‘漂泊者’並不這麽認為。”

    “那你跟我分享知識，這種行為不會產生危險嗎？”莫林善意提醒。

    凱恩笑得很慘淡：“會。我們之前就認識，這已經是第二次見麵，命運的交集已經足夠多，足夠危險。如果我的同伴們知道這點的話，一定會叫罵著把你從營地裏趕出去。

    “但是，為了拯救我的族人，我的學派，為了能讓大夥有一個真正的家，我希望能得到觀察月族的機會。

    “在不威脅這個世界的前提下，如果能找到破除或減輕他們詛咒的方法，對我來說將是非常珍貴的情報。”

    最後，莫林試圖問出凱恩所屬的學派名稱，對方隻是重複了“漂泊者”這個單詞，拒絕透露更多信息。

    …………

    返回凜冬已是深夜，隔天起床後，莫林用一整天時間徹底完成了“靈智鏡麵”法印的晉升。

    12月22日，城裏已經在忙著準備月底的火把遊行，針對“月魘症”的反製計劃也終於進行到第二步，醫生們開始調整早期病患們的作息時間，隻讓他們在白天睡覺。

    下午，從禁書裏謄抄的月族資料也從白金學院寄了過來，莫林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閱讀完後卻難免有些失望。

    上麵的大部分信息與前天晚上凱恩所說的重複，隻有一條引起了他的額外關注。

    根據記載，夜晚，月族的力量要遠勝於白天期間。

    “所以說，月族懼怕太陽？至少不喜歡太陽？”

    思索間，房門被敲響，莫林前去開門。

    “校長先生，格林先生？出事了嗎？”

    艾爾伯特語氣沉重：“趕緊跟我們去皇家醫院吧，所有早期病人都在剛才病情惡化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