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之夜，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盡職盡責。

    但壞消息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傳來。

    莫林和紐曼隊長半路上就遇見了負責監視庫克太太的“光鑄之手”隊員，根據那兩人所說，庫克夫婦直接從二樓跳窗，一路狂奔鑽進小巷，之後徹底消失。

    法力逐漸恢複後，莫林又操縱“奧術哨兵”，將下水道幾乎搜索了個遍，還是沒能找到那些病人們。

    有理由相信，他們躲進下水道隻是為了掩去行蹤，目前可能已經從其他出入口離開地下，躲進市區角落。

    治安官們徹夜緊急搜索了住院病人及其家屬的住宅，一無所獲。

    臨近日出，艾爾伯特也帶領手下們返回。

    郊外安置點的中晚期病人們也突然蘇醒，跳窗逃進附近的森林，把當時的醫護人員們嚇了個半死。

    先前，盧卡斯已經調集人手，充當安置點的警衛，但當時執勤的四名法師顯然沒法把瘋狂的病人們攔下來。

    形勢急轉直下，眾人清晨在大教堂匯合，重新商討政策。

    艾爾伯特建議立刻向外求援，讓更多來自同盟的法師和附近駐紮的軍隊進城，協助治安官以及“光鑄之手”小隊對城區進行徹底的搜查。

    安東尼斯主教則建議，盡快通過市政廳向市民們發出通告，讓大家盡量待在家中，如非必要不要走出屋子，同時關緊所有門窗，尤其是在晚上。

    治安廳建議再發布一個通告，鼓勵市民上報鄰居家裏所有不尋常的響動，這些響動一經查實與月魘症病患有關後，就提供大量懸賞。

    以上建議都被采納。

    之後莫林又分享了月族的情報，以及針對“月族”的懷疑。

    這主要是為了提醒治安廳和“光鑄之手”，法師一方已經掌握了這些信息。

    “大家先回去休息吧，“艾爾伯特環視眾人，“後麵的任務很艱巨，最緊急事項還是先找到逃跑的病患們，然後還要留意城中是否有出現新的病患，這點也非常重要。”

    既然醫院裏的病人能在短時間內惡化，那新染病的病患身上，也完全有可能發生相同的事。

    大家各自返回。

    “莫林，你不回去睡覺嗎？”

    羅德裏克發現莫林沒有跟隨自己一起離開，而是坐到了教堂的長條凳上。

    “我想自己靜下心，校長先生，您先回去吧。”

    羅德裏克沉默片刻，隨後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同盟和治安廳都已經非常重視這次事件，大家齊心協力，你其實不用太過擔心。”

    校長走後不久，伊莎貝拉走過來，安靜地坐到了莫林的身邊。

    她全程閉著眼睛，似乎已經完全適應了失明後的生活。

    她越是表現地適應，莫林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也許我之前應該建議，針對病人們采取更強硬的措施。”他喃喃道，“比如集中限製患者的自由，或者至少把他們鎖在床邊。”

    “你所做的，早已超出你的義務。”伊莎貝拉微笑著輕輕搖頭：“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一定非常對你非常感激。而且你真的認為主教、諾頓子爵和格林先生沒想過監禁病人嗎？他們一定也想過，也都各自在心中否定了這個提議，隻因為我們都是人類，而對方是不幸患病的同類，我們都體驗過生病後需要他人照顧的那種無助。”

    莫林歎了口氣：“我隻是覺得，如果采取必要措施的話，情況也許不會像現在這麽糟糕。”

    伊莎貝拉沉默思考了較長時間，之後開口道：“莫林，我其實並不覺得，當前的狀況很糟糕。”

    “為什麽？”

    “因為……如果月族能在幕後控製月魘症的發病過程，讓病人們在短時間內變成那種瘋狂狀態的話，為什麽他們之前不這麽做？”

    是啊……經她提醒，莫林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我隱約覺得，病人們的這種變化，很可能不在月族的最初計劃之內，而是被逼迫到一定程度後的不得已行為。”

    “嗯，你繼續說。”

    “病人們變得瘋狂後，本就在關注事件的術法同盟和王國政府肯定會采取進一步措施，到時候，無論月族計劃做什麽，都會遭受更大的阻力。”

    莫林認識到，對方說的很有道理。

    白河城的月族被封印在時空碎片裏，難以對現實世界產生直接影響。

    被人類關注、被人類針對，這肯定是他們不希望看到的。

    伊莎貝拉繼續道：“而且，如果那些瘋狂的病人，就是月魘症最終階段的話，我們就不得不思考，製造一批這樣的病人，真的是月族的終極目標嗎？

    “我們之前懷疑，月族正在試圖重返現實世界。他們是要通過占據病人的軀體來實現這一目標嗎？可那些患病的病人們，實在與我們見過的真正月族差距太大，就好像……尋常野獸與超凡生物之間的差距一樣。

    “而且，還是一樣的疑問，如果月族真的能通過月魘症降世，那為什麽它們一開始不這麽做？”

    莫林很快反應過來：“因為這種方法既不隱秘也不可靠，容易被察覺，隻要我們找出正確的方法，也容易被阻止。月族已經意識到，我們正在逼近這個目標。”

    “就是這樣。”

    莫林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意識到對於這場被稱為月魘症的精神瘟疫，之前的思考還是不足，沒有找出月族真正的動機。

    “伊莎貝拉，”他麵色嚴肅，“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當然。什麽忙？”

    “關於月魘症，我認為現在非常有必要重新複盤一次！其中一定隱藏著之前沒被發現的關鍵。”

    “嗯，我也覺得有這個必要。但教堂裏再過不久就會有信徒來祈禱了，要不然……去我房間？”

    “可以。”

    於是，兩人來到了那間狹窄的、名叫辦公室實為值班室的房間。

    莫林坐到了書桌前的椅子上，伊莎貝拉打開煤氣燈後坐至床邊，在有些有些怪異的氣氛中掩麵而笑。

    “你別還沒開始就笑場啊……”莫林斥責了眼前這位演技捉急的“女主角”，清了清嗓子，“這是件嚴肅的事情！”

    “好好好~對不起。”伊莎貝拉收斂笑意，“請開始吧。”

    “嗯，那你負責扮演你自己，以及所有為抵製月魘症作出過貢獻的人類。”莫林指派了角色。

    “沒問題，那你呢？”

    “我扮演月族。”

    “好，我明白了。”

    莫林思忖片刻，按照回憶道：“10月14日，我試圖將未受汙染的月族後裔，伊莎貝拉·艾斯緹的靈魂作為媒介，重返現實世界，但計劃最終失敗。”

    伊莎貝拉道：“莫林和伊莎貝拉獲知了月族的存在，同時意識到他們試圖重返現實世界。”

    莫林繼續扮演月族：“但我沒有放棄自己的企圖，我在白河城中傳播了月魘症。這疾病最早如何傳播現在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在城區蔓延開來，我的計劃得以暗中推進。”

    伊莎貝拉也繼續扮演人類一方：“醫生最早意識到了異常，隨後教會也意識到了異常，但他們都對病情無能為力。情急之下，艾斯緹神官找到法師學徒芝尼雅，在後者的占卜提示下，她做了一個有著啟迪意義的夢。”

    啟迪意義的夢……聽到這句話，莫林突然感到思維像是被點亮。

    這相當於被敵方竊取情報，必須想辦法減少損失！

    換成以月族的視角思考問題後，果然有一些嶄新的細節浮現出來。

    “我察覺到了這個特殊的夢境，因為夢境本就是月族專精的領域，而且艾斯緹神官是月族的血脈後裔。夢境的內容讓我感到不安，我懷疑艾斯緹神官已經開始察覺到我的計劃，於是打算在夢中對她展開精神攻擊，但在某些力量的恰巧幹預下，攻擊失效了。

    “無論如何，我決定采取相應的對策，要麽加快計劃的進度，要麽對人類做出誤導……”

    莫林繼續檢索記憶，發覺下一個事件，已經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

    “於是，我讓最早的病患，塞西爾·庫克表現出痊愈的假象，並且故意表現出與患病前不一樣的人格特點。隻要人類繼續跟進調查，就會在不經意間被誤導，以為月魘症的最終目的是讓月族的靈魂占據病人的肉體……

    “同時，塞西爾的痊愈還有另外的誤導效果。這會讓人覺得，隻有病症消失後的病人才會被月族控製身心，從而忽視那些仍然在發病的病人，而後者才是真正重要的……而且由於塞西爾一直沒有出格表現，人類對她的關注，也僅僅隻是關注而已。

    “這也就是為什麽直到昨天，隻有塞西爾·庫克假裝痊愈。在投放誤導這件事上，沒必要消耗太多資源……”

    “這個判斷會不會太主觀了？”伊莎貝拉臨時跳出角色，提醒莫林道。

    “不。”莫林語氣篤定，“你想想後麵又發生了什麽。”

    “後麵……”伊莎貝拉稍加回憶，恍然大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