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最絕望的事情是什麽？

    你想借別人作業抄一下，發現對方也沒寫。

    更重要的是，由於英語作業的主體——周報——主要由選擇題構成，大部分人都是課前那一丟丟時間找熟悉的人生死時速抄一下。

    隻要那個形成依賴的熟人出了問題，基本等於gg——

    周二上午，午飯前最後一課。

    負責文科七班英語的杜老爺子板著臉，目光中殺氣騰騰。

    作業完成的情況前兩個禮拜還有所好轉來著，今天忽然又拉跨了，偶爾有完成的也都是離譜的錯一大片。

    身為從教多年的資深老師，杜剛立刻反應了過來。

    那些同學以前也是在抄作業，今天恰好因為某些不可抗力沒抄成罷了，於是集體露餡……

    杜剛現在既惱火又失望，他之前還真的以為這些學生是回心轉意打算好好學了，是自己的苦心勸導起了效果……

    原來他們一直是糊弄！

    “咚！”

    熊掌落在講台上，聲音比核爆了還震撼。

    講台中央可憐的薄玻璃承受不住這一擊鑽石星辰拳，當即嘩啦啦碎了一地，嚇得全班的人都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沒寫英語作業的，給我站起來！”

    班裏烏泱泱站起來一大片。

    “今天臨時瞎寫的，也給我站起來！”

    又站起來一大片人，幾乎遮得江沚看不見了。此刻還坐著的也就寥寥幾個人。

    杜老爺子憋得滿臉發紅，已然進入了賽亞人模式。

    在他恨鐵不成鋼的破口大罵中，英語課轉變成了思想教育課……

    徐菁是為數不多幸免的——她昨天上午的自習就寫了。

    站起來的人都在挨批，她明明坐著卻低著頭，仿佛也被罵了似的。

    一切災難的幕後推手江沚麵無波瀾，甚至淡定地喝了口水。

    徐菁戳了戳他。

    “這樣……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呀？”

    她小心翼翼道，大眼睛忽眨忽眨，顯得有些緊張。

    江沚反問道：“什麽不太好？”

    反正杜老爺子嗓門大，兩人開口說話也很安全，不用再用紙條了。

    “就是……呃，就是……”

    “你是指我不借他們作業抄嗎？”

    “……”

    江沚笑了笑，反問道：“那你覺得抄作業的行為對嘍？”

    “不是……”

    徐菁的眼珠飄忽不定地看著周圍，最後落在他身上：“可大家都在抄作業呀……”

    “那你抄了嗎？”

    徐菁搖搖頭，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失落：“所以大家討厭我……你這樣也會……”

    “我無所謂啊。”

    江沚聳聳肩，看著她，澄澈的眼睛如同明鏡一般。

    “我沒有抄作業，我也沒借給別人抄。你討厭我嗎？”

    徐菁搖頭：“沒有。”

    “那不就得了。覺得什麽是正確的就堅持下去，不要總被別人左右。”

    江沚說罷就繼續去寫數學題了。

    你討厭我嗎？

    那不就得了。

    再次回憶起這句話，少女的臉上泛起一陣羞紅。她趕緊搖搖頭，把冒出來的紅色甩下去了。

    一定和自己想的那種意思不一樣啦……

    徐菁看著他專注的模樣，再在腦子裏把他說過的話配成bgm搭配食用，江沚的形象一下子變得更加高大了。

    少女眼裏冒起了小星星。

    在連續罵了三十分鍾後，下課鈴響起，杜剛也差不多熄了火，宣布今晚的英語作業是獨立完成昨天的周報，把班長吳佳妍單獨叫了出去。

    等大家走光後，老爺子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在吳佳妍麵前戳著手：“那個，那塊玻璃多少錢呀……”

    “呃，我問問……”

    ……

    去食堂的路上。

    江沚哼著小曲，麵帶陽光；袁率一臉沮喪，仿佛頭頂有朵黑雲在下雨一樣。

    “你是想起了高興的事嗎？”

    “那當然啊，今晚沒有英語作業唉。”

    “我忍你很久了喂！”

    袁率上去就是一個強人鎖男，鎖上去以後就兩眼淚汪汪了：“我太痛了！水哥，你為什麽背刺我嗚嗚嗚！”

    江沚苦澀地笑了笑。

    對不住了猴子，誰讓你是七班最大的作業流通樞紐呢。

    “反正我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是嗎，本來打算請你吃頓飯賠罪，那算了。”

    “爸爸~”

    ……

    看著袁率把價值三十元的六肉菜套餐端上桌時，江沚忽然有些後悔。

    媽的，早知道讓他自己去生氣算了。

    他狠狠夾走了袁率盤裏最大的那塊排骨。

    袁率得意洋洋：“你夾走那個沒用，都是骨頭……我giao你別搶我飯盤！”

    正爭奪著，江沚忽然在立柱旁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於是手上一鬆。

    袁率驚呼一聲，一個拉扯過猛，宮保雞丁的湯汁全灑到了褲襠上……

    周圍響起了同學們及時的嘲笑聲。徐菁卻仿佛完全沒被熱鬧影響到一樣，依舊站在那裏，一個人默默吃著。

    “徐菁。”

    江沚衝她招手。

    江沚的聲音並不很大，然而人對自己的名字都有近乎條件反射的敏感，徐菁的耳朵動了動，趕忙朝他這邊抬起頭，嘴邊還嘬著半截麵條。

    因為嘲笑袁率的聲音實在有些大，為了聽清，她不得不走近了些。

    “你一個人吃飯？”

    江沚放下勺子問道。

    徐菁點點頭，目光不安地看看把紙放在褲襠上手忙腳亂的袁率，又看看江沚。

    “為什麽要站著吃飯？不和別人拚個桌麽？”

    徐菁這次沒回答，低下了頭。

    她這才想起來嘴邊還掛著半截麵條，趕緊嘬了回去。

    “……”

    “……”

    兩人迷之靜止地對視一會兒。

    江沚敲敲飯桌：“那你要不坐這兒？”

    槐市一中的飯桌都是四個座位一張桌子，他和袁率對坐著，兩人身邊都有空位。

    徐菁看著袁率，目光有些難為情：“可是……”

    “坐吧，他不介意。”

    “我不介意個毛線啊，我……”

    袁率一邊擦褲襠，一邊罵罵咧咧地抬起頭來，直到看到了哆哆嗦嗦的徐菁，整個人有些懵。

    “水哥，啥情況？”

    “人家想拚個桌一起坐，結果你說你介意。”

    “啊這……害，怎麽會呢！”

    袁率把身邊座位上的書包拿開，衝徐菁露出了一個秒殺過無數少女的暖男笑臉：“隨便坐，拚個桌嘛，多大點事！”

    “謝謝……”

    徐菁小聲衝袁率道謝。

    然後坐在了江沚身邊。

    “……”

    “……”

    “……”

    袁率默默把剛抱起來的書包放了回去，努力保持的笑臉變得有些淚目。

    江沚麵無波瀾，並從袁率的飯盤裏夾走一塊排骨。

    徐菁看著袁率似乎和江沚感情很好的樣子，有些羨慕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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