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課間。

    徐菁進宿舍找宿管請假去了。

    江沚蹲在女宿門口的垃圾桶旁邊，臉也繃得像個垃圾桶。

    水哥表情複雜。

    由於上課遲到，他的右腿等會需要回教室值日。

    因為一些不可抗力，他本人也得陪同……

    踏馬的老趙，看著人畜無害一中年男人，壞心眼這麽多……

    等待的時間，無疑是有些煎熬的。

    上一次他和徐菁的距離鎖定隻有五米——他肯定不能跟著她進女宿，所以那次他們是找班主任請假的。

    這次範圍變大了才能陪她過來請假。

    然而江沚的心裏還是有些擔心。

    且不說這次的理由不知夠不夠充分，他們上個星期已經請過一次假了。全住生在繞開家長的前提下連續請長假，是幾乎不可能的操作。

    如果這次萬一不成，那就隻好拜托吳佳妍在查宿的時候幫徐菁糊弄一下了。

    雖然江沚和她也是互相看不對眼的那種，但感覺吳佳妍和徐菁關係還不錯，應該會幫她吧？

    算了，到時候再說。

    江沚和個老大爺似地坐在台階上等徐菁，閑得無聊，便看著校園裏的風景發呆。

    體育課剛下過一場不小的雨。

    雨後初陽已是落日。穹頂巨型的雲團碎裂，被日輪的餘暉烤出誘人的橘黃色。

    一中學子的淺藍色校服鍍上了一層金輝，學生們三三兩兩散落在校園間，亦如海麵上粼粼的波光一般。

    現實與記憶的交織處，又閃過那個憨包小心翼翼梳理羽毛球的樣子。

    江沚沒由頭地笑了一下。

    曾經江沚覺得，高中累死了，打死他都不想再來一次了。

    此刻，作為一個重走高三的人，他卻意外感覺還不錯。

    是因為這一次遵從內心選擇了文科？

    或許是因為距離鎖定遇到了她？

    或許隻是單純因為可以再來一次操蛋的高三……

    其實江沚也想不明白。

    單調而多彩，或許這就是青春吧。

    嗒嗒嗒，徐菁從宿舍裏跑出來了。

    思緒回到現實，江沚有些頭疼地咂咂嘴。這麽快就出來，果然要無功而返了麽？

    徐菁卻小聲對他說：“宿管阿姨說，班主任中午已經替我請過假啦。”

    “啥？”

    江沚奇道，“你提前跟老趙說過了？”

    “沒有呀，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徐菁搖搖頭，“而且阿姨說，趙老師幫我請的是長假……以後咱們好像也不用再來請假了。”

    “這樣嗎？”

    江沚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趙咋會幫徐菁請長假呢？他是不是搞錯人了……不過，過程不重要，結果確實是極為有利的。

    江沚隻覺得一直懸著的一塊石頭落地，長出一口氣。

    因為這個陰差陽錯來的長假，他和徐菁未來一段時間內都不用擔心同居和住校之間的矛盾了。

    至於原因……這個不重要！

    “不管怎麽說，目的達成了，這就好。”

    江沚拍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來，快步往前走。

    徐菁猶猶豫豫地叫住他：“你要去哪？”

    “去吃飯啊。”

    江沚以前還真沒有大課間就吃飯的習慣。然而和徐菁鎖在一塊一個星期，他每天都能吃到她帶的豆沙餅或餡餅，慢慢也有吃飯的習慣了。

    “可你還要值日的呀……”

    “……”

    絕殺。

    江沚憋著一肚子羊駝，隻好先回教室。

    踏馬的，到時候打真人cs先幹老趙一炮……

    值日。

    江沚端著笤帚前後掃蕩，遇到歪一點的桌子便扶正。等掃完地他還要再拖一遍；還有黑板，隻用板擦是不行的，後續還要再用抹布擦。抹布也得擦兩遍，因為第一遍擦完幹了會花……

    江沚的原則是：要麽不做；隻要做了，就一定要追求完美地完成。

    老趙罰他值日，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

    好在教室裏沒什麽人，一個人值日也清淨。大家都去吃飯了，愛運動的打球跑步，摸魚的去宿舍打遊戲，學習的……呃這個應該不可能……

    學習的還真有。

    徐菁是和他一起回來的。他開始值日後，她便坐在座位上，靜靜地自己改錯題。

    遇到不會的難題時，她就會抬頭看一會兒江沚——隻要看他一會兒，她就能想起那道題的思路了，百試百靈，簡直像魔法一樣。

    當然，越難的題就需要看越久才行。

    夜晚未至，教室還並沒有開燈，黃昏的光線將桌椅板凳塗成舊照一般的黃色。

    而兩人身穿淺藍色的校服，就像掉進舊照裏的兩隻精靈。

    “嗯？”

    江沚正要回去拿簸箕，就看到身後有半顆小腦袋懸著。

    再一低頭，徐菁正端著數學答題卡，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有題不會嗎？”

    “唔……要不你先掃地……”

    “快點，哪道不會。”

    江沚不聽她的話，直接就把笤帚撂到一邊去了。當任何事情和學習發生衝突時，學習優先！

    徐菁給他指了指其中一道。

    江沚陷入沉思。

    “這道題咱中午不是講過了？”

    江沚皺了皺眉，“而且我記得你下午還自己做過一次吧？”

    “唔……”

    徐菁像做錯什麽事一樣，怯怯地點了點頭。

    “可是，我又忘了怎麽做了……”

    “……”

    江沚隻好又給她講了一遍。這是道導數的選擇，對於普班這個級別確實有難度，但也沒到講了還聽不懂的那種層次。

    果然，徐菁這回聽懂了。

    因為江沚看到她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露出了靠譜的眼神。

    “可是……”

    少女又低頭鼓鼓嘴。

    “我要是又忘了怎麽辦……”

    “那就……再問。”

    江沚雖然無奈，卻並沒有不耐煩：“做過的題又不會了也很正常。不要怕丟臉，沒什麽好丟臉的。不會還不問才是丟臉的事。”

    “哦哦！”

    徐菁使勁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帶著卷子跑回了座位。

    江沚則繼續埋頭掃地……

    視野裏忽然冒進來一隻可愛的小白鞋。

    徐菁也端著笤帚簸箕布林布林過來了。

    “……剛剛問問題耽誤你時間了，我幫你一起掃吧！”

    她看著他，眨巴眨巴眼睛。

    江沚也跟著眨眨眼，本來想說不用的，看到她超認真的表情時，腦袋卻自作主張地點點頭：“好啊。”

    兩人一起值日。

    徐菁很熟練，無論是掃地、拖地還是擦黑板都遊刃有餘。她加入之後，效率一下子高了許多，江沚明顯感覺自己輕鬆了不少。

    不一會兒已經到了收尾環節——擦黑板。

    兩人各擦一邊，在中間會師。

    不過江沚速度明顯不如徐菁，領地被徐菁吞掉一大塊。

    無意間他看到了她的手。

    那是一雙很好看的小手，白皙如玉，纖細柔美；仔細看的話，卻能在指肚和手掌上看到不少小繭。

    “你在家裏經常幹家務吧？”

    江沚隨口問道。

    徐菁愣了一下，點點頭，下意識將右手的大拇指藏進抹布裏。

    盡管她動作很快，江沚還是捕捉到了那處細節——在她拇指關節靠下的位置，有一道淡淡的傷痕，還在冒血。

    幾乎同一時間，徐菁也敏感地意識到他已經發現了。

    少女不再刻意隱藏，慢慢垂下腦袋。

    “怎麽傷到的？”

    “唔……剛剛掃地的時候，不小心被笤帚戳了一下……”

    徐菁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就聽不見了。

    不安、鬱悶、失落、委屈在少女的心中交織，盤旋……

    “很疼吧？”

    徐菁愣了一下，怔怔地看著麵前的男生。

    “你小心點啊。算了，你休息吧，涮抹布讓我來好了。”

    江沚說罷，接過她手中的抹布出去了。

    徐菁立在擦得幹淨的黑板前，看著那個背影離開教室，忽地鼻子一酸。

    有點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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