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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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純元瓷協公布改革組名單,新增委員許正南。據知情人透露,當天純元瓷協的高管會議上爭吵劇烈,有人提出反駁要求重議,被朱榮強行壓了下去。事後記者采訪程逾白,程逾白繃著臉一句話沒說。朱榮則是含糊其辭,表示有爭議都是正常的,許正南完全符合民眾預期和競選流程。
當晚朱榮就被記者拍到參加許正南的飯局,在座幾乎都是商界名流,一行人飲宴至淩晨才散去,之後司機把朱榮送回長山路上的梧桐公寓,和他約定好明早來接的時間,徑自離去。
朱榮在路邊醒了會酒才回家,進了門看到玄關處有雙女鞋,眉頭不自覺皺起。
“你怎麽來了?”
“回來了?怎麽這麽晚,我等你好久呀。”女人聽到聲音從沙發上坐起,理了理頭發,打開冰箱拿了瓶水,轉身回到沙發遞給男人。
朱榮不接,麵色陰沉地盯著她。女人被看得有點發毛,給他擰開瓶蓋,靠在男人肩上說道:“知道了,以後來之前先跟你說一聲好吧?”
朱榮喝了口涼水,心情舒展許多,問她:“有事?”
“這次競選怎麽這麽快有結果?”
“臨到年底,處處都要寫報告向上匯報成果,百采改革的提案拖了大半年還沒議出下一步,上頭也有點急了。”
朱榮恰恰是為這一點而煩不勝煩,程逾白近來改了對策,開始向上活動,弄得他腹背受敵。好在這次許正南底子夠紮實,名頭也正,才沒讓程逾白得逞。
“還說呢,之前不是請你幫忙,讓我那個對頭進你們瓷協嘛,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以為得了你的提攜,這次鐵定能進改革組,誰知道你提都沒提他,反過來他倒怪我在背後搗亂,說我給你吹耳旁風了。”女人擰開沙發旁的小燈,鏤空玻璃罩投出零碎星光,幽暗的客廳頓時平添幾分曖昧。
女人趴在朱榮邊上,笑著問,“我給你吹耳旁風了嗎?”
朱榮掃她一眼,女人保養得宜,隻眼角有幾道細紋,為了遮去皺紋,她多餘地畫了個濃妝,燈下看著,像是套了張人皮麵具。
這人恰是顧言。
朱榮不動聲色地推開她:“廖亦凡跟你吵了?”
“是呀,纏著我吵了好幾天,一直到今天定下許正南才死心,下午開會都沒給我好臉呢。”顧言輕笑,“真是狂妄,當全世界就他一個聰明人?還是真拿我當傻子?沒得勢就這樣,真讓他得勢了,哪還有我說話的地方?”
“他的確是個人才。”
“怎麽?”顧言察覺到什麽,追問道,“他也去找你了?”
“倒沒有直接找我,也不知他找誰打通的關係,一層層向上賄賂,竟讓我一個辦公室主任來替他說好話。”
“還有這種事?”顧言先是驚訝,爾後想了一下,“估計是江意那個蠢貨,聽了他的甜言蜜語,腦子一熱就去求她小姨了。”
朱榮說了個名字,顧言點點頭:“江意天天都在辦公室說小姨小姨怎麽樣,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純元有人,正好她對廖亦凡又有點意思,都主動替他去徐清組裏當臥底了,替他說說好話有什麽難?她小姨攤上個作精怪,也真是倒黴。”
朱榮記得這麽個人,還是因為摩冠杯初篩階段,程逾白忽然給這人降職了。他當時忙著其他事沒有放在心上,現在一想,估計和這個江意或是洛文文其他人脫不了幹係。
“不管怎麽說,能讓我辦公室主任替他說好話,也是他的本事。”
他身邊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性,一般甜頭根本不會放在眼裏,這個廖亦凡一定有過人之處。
說到廖亦凡,朱榮神色略變了變。起初他找到趙亓時,料想趙亓在事業低穀,人生也有諸多失意,一定會扛不住誘惑跟他合作,沒想到機緣巧合看到趙亓的刻線係列作品,繼而發現“替名”的端倪。趙亓也當真禁不起試探,三兩句話就暴露了自己給人當槍手的事實。
鑒於趙亓不肯買他的賬,他隻能以此為把柄,逼迫趙亓就範。
後來,一直到“秋山”麵世,他才知道讓趙亓替名創作的人叫廖亦凡。廖亦凡是哪門子的人物?調查之後他才發現,廖亦凡的人際關係相當複雜,不僅讓趙亓給他當槍手,同時還是徐清和程逾白的老同學。
那時埃爾計劃訪問景德鎮,趙亓鐵了心要中斷和他的合作,他挽留幾次無果,最後不得不用“秋山”警告他。他預感“秋山”的暴露很快會引發程逾白的猜疑,隻沒想到程逾白反應那麽快,也幸而趙亓太怕合作的事情泄露,一直咬得很緊,沒敢鬆口。
不過臨時退出改革組,著實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想到這裏,他長出一口濁氣。
“趙亓實在不讓我省心。”
“他現在在哪裏?”
“我叫人盯著他,你不用擔心。”
顧言看他猜到自己的來意,便也不再遮掩:“他突然整這一下,真是嚇壞我了,咱們做的事要不先停一停吧,最近風聲太緊了。”
“當初嚐甜頭的時候你怎麽不怕?現在怕是不是晚了?”朱榮一時心急,口吻難免重了點,見她神色轉冷,靠過去拍拍她的肩,“趙亓要真敢說什麽,當初就不會想到用死來解決所有事了。那會兒程逾白在醫院逼得多緊?他愣是一個字沒說,可見有多怕這個事流傳出去。”
一個怕連累女兒寧死也要守住秘密的人,怎麽會自毀長城?
“他最多也就是良心過不去,退出改革組給程逾白讓路,別的不敢的,你放心好了。”
“那十八號公館拍賣,還是如期舉行?”
“貨已經配齊了。”
顧言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朱榮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撫她。遇見這種大事,女人要是以什麽第六感、直覺說事,非但沒有一點說服力,還要被男人嫌棄。
她張了張嘴,話又咽回肚子,隻提醒他多事之秋,萬事小心。
朱榮想到程逾白,刺棵子粘到褲腿上,想甩甩不掉,當真一團亂麻。兩人說著說著又起了口角,朱榮讓顧言不要杯弓蛇影,聽到一點風聲就坐不住,豈不更招人懷疑?他才剛推選許正南進改革組,到處都有人關注他的行蹤,萬一被記者拍到怎麽辦?顧言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他下達逐客令。
朱榮這個人,有情的時候真有情,無情的時候真無情,偏他口口聲聲說為大局考慮,讓她講不出一個反駁的字眼。想想這些年同他廝混在一起,也就是各取所需而已,怎麽臨到了了,她倒生出點不舍來?
顧言覺得好笑,一個人在寒冷的山道上走了很久才叫到一輛車,第二天不出意外地發燒了。
徐清從辦公室外頭走過,看到顧言一個接一個噴嚏,垃圾桶裏的紙巾快要溢出來,就去和行政說流感高發期,要小心流行病傳染,於是十分鍾後,顧言就被緊急送去了醫院。
她一走,徐清也拿上包出門。
這陣子顧言盯她盯得太緊,走到哪兒都要交代行程,她有點煩了,加上今天約了許小賀,不方便給她知道,隻好聽徐稚柳的建議,給顧言告了回黑狀。
兩人從洛文文出來,徐清還有點臉熱,問徐稚柳:“你之前做過這種事嗎?”
“經常,三窯九會裏一旦有我不好當麵處理的老前輩,我就會去跟上麵告狀,有時候還要裝委屈,裝窮,裝難,各種裝相都有過的,你也知道徐叔長在酒桶裏,喝醉了天塌下來都不管,我那時年紀小,壓不住場,也實在沒法子。”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徐稚柳很坦然,“我看顧言和廖亦凡就經常去找老板告狀哭窮,你也應該學學。”
徐清虛心受教,表示下次一定會好好表現。
許小賀今天開了一輛騷粉色超跑,停在路邊格外惹眼,徐清擔心被洛文文的同事看到,連跑兩步上車,催促他快點離開。
許小賀老大不高興:“給人當司機就算了,還讓我做賊一樣。怎麽?我是你見不得光的秘密情人嗎?”
徐清不跟他插科打諢,直接問他:“你爸進了改革組,這事你知道嗎?”
許小賀一歎:“我就知道您貴人事忙,要不是出了什麽事,哪會想起打入冷宮的我?上回來求我辦事時是什麽光景,我都快想不起來了。”
“中午我請你吃飯。”
“行,算你有良心。”
許小賀這才挑起嘴角,油門一踩,轟隆隆的引擎聲炸響一條街。許小賀問她吃什麽,徐清找了家西餐廳,趁許小賀停車的功夫,打包一份薯條漢堡,偷偷塞給徐稚柳。
徐稚柳嚐到了垃圾食品的快樂,偶爾也沒有節製,嘴上說著不要了,卻還是動作熟練地撕開包裝,拿起薯條沾番茄醬。
許小賀對此一無所知,當他對麵隻坐著徐清,搔首弄姿地理了理蓬鬆時尚的劉海,說:“下午我帶你去個地方。”
“和你爸有關?”
“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這都能猜到!”許小賀浮誇地瞪大眼睛,見徐清沒接茬,白了她一眼,“我和許正南什麽關係你知道的,不瞞你,我們並不住在一起,不過前幾天我媽生日,我還是回了趟家,正好聽到他跟人打電話,說什麽有批貨很重要,要派心腹去接。”
這事兒本來尋常,不過卡在改革組這個微妙的時間節點,加上許正南千叮嚀萬囑咐,說貨物很重要,一定要小心謹慎,許小賀不免多長了個心眼,趁許正南不注意,溜進書房翻到交貨單拍了張照片,時間就在今天下午。
“之前他跟程逾白穿一條褲子,好得跟親兄弟一樣,這才多久就跟朱榮搞到了一起?”
許小賀自然地想到,一定是許正南和程逾白的利益小分隊因為什麽事關係崩了,繼而又勾搭上朱榮。他嘖嘖嘴,“雖然他是我老子,但這吃相是真難看。”
徐清看交貨單地址在三寶蓬,距離主城區有點距離。她怕錯過交接貨,拿起的菜單又放下了:“我們現在去吧。”
“你急什麽?先給爺把肚子填飽。”許小賀大手一劃,點了七八樣,“你上次讓我找的那個人,後來有進展了嗎?”
徐清還想著交貨單的事,神情有些敷衍:“還行。”
“什麽叫還行?到底找著沒?要不要我再幫你聯係看看?”
“不用,先放一放。”
“放著幹嘛?那人都把你黑成鍋盔了,你還能忍?”他查過了,那家夥設計陷害的是她大學同學,而那個大學同學就是當初抄襲她的罪魁禍首,其關係看著冗雜,仔細一想不會那麽巧,應該是熟人作案,所以他合理推測,“是程逾白?”
“不是。”
“不是你心軟什麽?”
徐清抬眼看他。
許小賀被盯了一陣,忽然一拍腦門:“我知道了,你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對不對?”
“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不是羅裏吧嗦的性子,之前幾次求他幫忙都很爽快,怎麽今天這麽多廢話?徐清覺得許小賀有點反常。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我哪有事瞞著你,恨不得心肝都掏出來了。”許小賀不看她,佯裝對著手機整理帥氣的金毛,“我就是想提醒你,別忘了咱倆的合作關係,你欠我太多了,一定要還,知道嗎?”
徐清點點頭:“快吃吧。”
“那說好咯,你不能騙我。”許小賀又抬頭,目光灼熱,“你要是騙我,以後我就不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