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街道，此時豔陽高照。
    明明是深秋時節，可今日大概是秋老虎最後的餘威，太陽莫名毒辣，街上行人隻覺得格外熱。
    眾人做過事之後，脫了外套開始說起鎮上的閑話，三言兩語中，總會不忘記捎帶著那齊家娘子做出來的洗發水。
    洗發水已經有段時間沒賣了，不少外地人慕名前來，想要倒賣一批帶走賺點差價。
    可誰料，便是有錢也求路無門，就算到了那牛阿月家的鋪子，對方也隻說自家賣完了，還沒從齊家娘子那裏進貨。
    但要是再問齊家娘子家住何方，對方卻隻是笑笑，就不說話了。
    這足以說明，那齊家洗發水的珍貴和特殊。
    眾人正聊的開心時，突然見不遠處賭坊大門，一個男人被打的鼻青臉腫，然後像塊破布一樣被扔了出來。
    眾人都八卦的探頭去看，卻見賭坊裏又出來一個大腹便便，麵容帶笑的男人。
    那人居高臨下的看著被打之人，笑得陰險狡詐：“趙老三，你如今欠我足足二十兩銀子，是給命還是給錢，你自己選一個。”
    趙老三蜷縮在地上不敢說話，直到賭坊中的打手踢了他一腳後，他才忙顫顫巍巍道：“錢、錢……我給錢。”
    “可是你有錢嗎？”賭坊那人笑嘻嘻的說，“聽說你最近和一個茶商做生意，把好幾兩銀子都投入進去了，誰知那茶商是個騙子，也沒給你貨就卷錢跑了。”
    “你如今一文不剩，拿什麽還老子的債？叫我看，不如還是把這條命給老子算了。”
    幾個打手又圍上來，對著趙老三一頓拳打腳踢。
    路上來往的行人擔心惹上事端，都連忙避開，卻也不走遠，隻偷偷看著事態的發展。
    趙老三被打得渾身疼痛，兩眼冒金星。
    他感覺自己好似下一秒就要死去，那種疼痛帶來的暈眩感，叫他有些害怕有些恐懼。
    在無意識中，他突然倉惶開口：“別……別打了，我有錢，我小妹有錢。”
    一聽他這麽說，那賭坊男人瞬間眼睛一亮，一抹得逞的神色自眼底閃過。
    他故作不明白的“哦”了一聲：“你小妹有錢？你小妹是什麽人？”
    趙老三見打手們終於停了，隻覺得自己好像撿回了一條命，連忙爬到對方腳下哀求道：“我小妹就是那賣洗發水的齊家娘子，她建了一個大工坊，能賺很多錢，她有很多錢的……於爺，你放心，你的錢我肯定能還上。”
    那常出入賭坊的於爺，豈能不知道趙老三和趙泠的關係，今日這出，不過是逼著他親口說出來而已。
    於爺見趙老三入了套，便思慮著說道：“原來那齊家娘子竟是你的妹妹，可你要知道，你那妹妹早就嫁人了，和你沒什麽關係。你若是問她要錢，她豈會給你？”
    “我兄妹倆自幼關係親近，我小妹待我極好，不會不管我的。再者，我是她兄長，我有權利叫她幫我忙……”
    趙老三這話說得信誓旦旦，可想到趙泠那雙犀利明亮的眸子，聲音卻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那於爺還在循循善誘：“我聽說，你那小妹先前，也是個好來賭坊玩樂的？”
    “是是是。”趙老三連連點頭，隻說道，“後來被人打斷了一條腿，然後就再沒來過了。”
    但他雖然這麽說，卻絕口不提趙寧寧當初是被自己連累。
    不過於爺也懶得去想這些，他笑了笑，摸著自己粗壯的腰身說道：“好，那我就暫且信你一次。可我不能就這樣叫你離開，倘若你像上次那樣跑了呢？”
    說罷，於爺招招手，叫人拿來了早就準備好的契書。
    他蹲下來，看著跪坐在地上的趙老三，笑得良善和煦：“趙老三，你把這契書簽了，我就放你走。”
    趙老三一聽要簽契書，頓時眼皮子一跳。
    他雖然是個鄉下漢子，但到底當貨郎走南闖北去過一些地方，也聽過不少事跡。
    這種被逼著簽下契書的，大多都不是什麽好事，說不定還會被騙。
    趙老三自己又不識字，隻能約莫看明白“二十”之類的字樣，心知和自己的賭債有關係，卻也不敢就這麽簽了，隻道：“於爺，契書就不必簽了吧？您可以叫人隨我回村子，我……”
    “廢話少說！”旁邊有人抬腳，重重踹了下趙老三。
    趙老三又被踹倒在地，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好像發生了位移，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於爺看著他，笑了笑說道：“趙老三，你如今可沒什麽選擇。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便是拉著你去縣太爺麵前擊鼓告狀，你也得還我錢。”
    “你知道我於爺的為人，這偌大的鎮子上，可從來沒人敢欠我的債。二十兩抵你一條命，應該還挺劃算吧？不我也不差那二十兩銀子，要不還是留下你這條命好了。”
    見於爺起身，叫人拿刀來，趙老三瞬間慌了神。
    什麽理智什麽冷靜，全都沒有了，趙老三慌忙爬起來道：“我簽，我簽！”
    他不會寫字，隻能重重的按了指印上去。
    於爺這才心滿意足的起身，他看著契書內容，仔細瀏覽過後，才笑著收起來說道：“行了，你滾吧！”
    趙老三沒想到自己這麽輕易就能離開，一瞬間，他都不敢相信的看著於爺。
    於爺瞥他一眼，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反倒是多了些譏諷和不耐：“怎麽？在等著爺改主意？”
    趙老三這才慌忙起身，又連滾帶爬的離開。
    林氏和楊氏一大早做完早飯後，就立刻來鎮上采買東西。
    工坊如今開銷大，每日的吃食都需要好多食材。
    趙泠也不願虧待了眾人，隔一段時間還要買些豬骨或是肉塊，帶回去給眾人弄飯吃。
    所以今日，這妯娌兩便是來采買這些的。
    東西買的多，還給女工們買了布匹準備添置厚衣服，兩人在鎮上逛來逛去，就耗到了中午。
    眼見著時間不早，她們忙回到老牛叔那邊，坐上牛車往回趕。
    路過一個巷子口，楊氏瞧見有個被打的狼狽的男人，正半靠在巷子裏喘氣，她忍不住問道：“大嫂，你瞧那個人……是不是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