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裁！
    天生擁有重瞳，生來覺醒神性，淩天琅自幼被賦予眾望，自小到大，還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無禮的話。
    淩天琅目光複雜的看著夜染音，一時無言。
    夜染音挑眉：“你還有什麽遺言？”
    淩天琅臉色蒼白，但眉眼間，依舊有著屬於九重天三大勢力之一的高傲，就算死到臨頭，也不願低頭。
    他看著夜染音，開口問：“她在哪裏？”
    夜染音愣了一瞬。
    誰？
    但很快，她反應過來：“你說柳仙仙？”
    淩天琅道：“她是無辜的，她不是淩雲墟的人，進入淩雲墟，隻為複仇，你若真自詡君子，就該放了她。”
    夜染音道：“你安心上路，我從不連累無辜。”
    淩天琅道：“與她裏應外合的人，就是你吧。夜榜首，畢竟，你們在新界，就有過交際。”
    夜染音靜靜的看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不怪她，畢竟，她的母親死在我們淩雲墟的地盤，不過，我想見見她。”
    夜染音心情微妙。
    她記得柳仙仙說對淩天琅下情蠱的事。
    還記得柳仙仙為了淩雲墟大陣最後的陣圖，千方百計想將淩天琅拿下。
    無論如何，淩雲墟大陣最後的完整陣圖，都是柳仙仙幫她拿到的，在這件事上，她欠了柳仙仙一份因果。
    淩天琅今日必死，但，也許柳仙仙想見他最後一麵。
    夜染音衣袖一揮，被她安置在帝之空間內沉睡的柳仙仙憑空而現。
    她因淩天琅的力量還在沉睡，沒有蘇醒過來。
    她的身影一出現，淩天琅的目光，瞬間移到她身上。
    下一瞬。
    金色的重瞳之中，璀璨的金光籠罩柳仙仙，夜染音隨時準備出手，卻發現，那金光隻是解開了對柳仙仙的控製，並沒有傷害柳仙仙的意思。
    柳仙仙睜開雙眼，身上沉寂許久的鈴鐺重新響了起來。
    她目光複雜的看向淩天琅。
    先前，她雖然醒不過來，但卻能感知到外麵的一切。
    她大概已經知道，如今是什麽局麵了。
    從柳仙仙出現的那一刻，淩天琅的眼中，便隻有她的存在，他甚至連夜染音都忽視掉。
    “柳仙仙。”
    就算是如今窮途末路，衣衫狼狽，但淩天琅的背脊依舊挺得很直，英俊的臉上縱然沾著血汙，也絲毫不折損他的風采。
    他不是個好人，雖也比不上夜染音，但也是真正的絕代天驕。
    隨著他的呼喚，金色的力量，如水紋般，慢慢蔓延到柳仙仙身前，似籠未籠：“我擁有重瞳空間，可以隔絕一切力量，隻要我不允許，任何人都打擾不了我們。”
    夜染音聽此，輕笑一聲，布滿刻痕的小石塊重新出現，被她拿在手中把玩。
    她篤定，淩天琅的重瞳空間，在小石塊麵前，估計跟紙糊的沒什麽區別。
    但她既然決定放柳仙仙出來見淩天琅最後一麵，便不會打擾這場訣別。
    柳仙仙眼神詫異的看淩天琅：“你想讓我與你，在這一片狹小的空間度過餘生？”
    淩天琅在說什麽笑話？
    而且，她也算了解淩天琅，不相信以淩天琅的傲氣，會做那樣的事。
    真正的淩天琅，恐怕是寧願死，也不會那般苟且偷生。
    “自然不是。”淩天琅知道夜染音，還有世人，都在關注著這裏的一舉一動，但他依舊，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吐露出來。
    “其實，重瞳最本源的力量，在於，可以犧牲一瞳，帶著記憶進入輪回，重新來過——仙仙，你要與我一起嗎？”
    夜染音聽此恍然，原來先說重瞳空間，是為鋪墊後麵。
    言下之意，隻要柳仙仙願意，淩天琅便會利用重瞳空間阻攔眾人，然後拉著柳仙仙一起步入輪回……
    但他，也是在邀請柳仙仙隨他赴死。
    夜染音眉心微蹙。
    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正擔憂著……
    “不。”
    就聽柳仙仙毫不猶豫的拒絕淩天琅：“我不願意。”
    淩天琅雙瞳之中的眸光暗淡一瞬，他艱難吐字：“你，難道，從未對我動過心……哪怕，一絲一毫？”
    柳仙仙垂眸一瞬，又重新抬眸看他：“笑話！淩天琅，你們淩雲墟從上到下，早就爛到根子裏了，你我還有殺母之仇，我若對你動心，那我柳仙仙成什麽人了？”
    淩天琅表情扭曲一瞬，周身劇烈波動，無數靈力掀起空間漣漪。
    “哈……”
    他收回放在柳仙仙身上的目光。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期盼他能成神，他們對他傾注無盡的希望，無比的在乎他，全力的栽培他。
    但，卻又將他供奉在神壇，便是他的妹妹，弟弟，親生父親，都不敢太過親近他，靠近他。
    因為淩雲墟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注定是要成為神明的，因此對他隻有敬畏，隻有崇拜。
    淩雲墟上下，無數女子愛慕他，但卻無人敢靠近他半步。
    可以說……
    在他這短暫又漫長的人生中，柳仙仙，是唯一一個敢對他用心思，還肯花心思靠近他的人。
    如今回想過往一切，他這一生，是九重天上下，無數修行者羨慕的一生，但，也是無比孤獨，無比可笑的一生。
    淩天琅的笑聲越來越大，慢慢的染上幾分淒涼：“哈哈哈哈，笑話？確實是笑話！我這一生，都是笑話，如此可笑的人生，便是重來，又有什麽意思？”
    淩天琅說著，陡然抬起雙手。
    柳仙仙不由後退一步。
    夜染音也瞬間戒備。
    然而……
    噗嗤……
    他的雙手，卻硬生生的掏進眼窩，將那一雙，他驕傲半生的重瞳生生挖出，鮮紅中帶著金色的血液，從他的雙目落下，流淌過兩頰，如同兩行血淚。
    柳仙仙表情一滯，夜染音也愣住。
    縱然沒了雙眼，淩天琅也將頭，精準的扭向夜染音的方向：“夜染音，我本不信命，所以想與你一爭高低，但，掙紮大半生，到頭來，卻發現，天命便是天命，我，終歸抵不過天命。”
    夜染音心中一動，總覺淩天琅話中有話。
    下一刻，便聽淩天琅繼續道：“那麽，後麵的事，就交給你這天命之人來解決了，這重瞳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