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禦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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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寨,這天黃昏很熱鬧。
大寨主和二寨主被摁死在了水缸裏,領導層換屆了。
原先如花似玉的壓寨夫人,成為了窮凶極惡的新寨主。
而緊接著,陸陸續續有客人到來。
首先是新寨主的師父,一位看不出多大年紀的灰袍人。
再之後,是一位中年劍師,身穿黑衣,披頭散發,滿臉胡茬,抱著一把白鞘長劍。
最後來的,是一位纏了小腳的駝背老婦人,走路的時候頭抬不起來,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
有幾個腦子活絡的水賊,一看這老婦人的狀況,就覺得應該去扶一把。
這些是新寨主的貴客,要是把他們服侍好了,就等於拍上新寨主馬屁了。
結果這個水賊剛剛靠近老婦人五步之內,全身上下的肉,就開始紛紛往下掉。
這夥人自己還不知道,繼續往前走,兩步之後,就剩下幾具骷髏架子了,散了一地。
其他水賊一看這狀況,嘩啦啦又跪了一片,其中有不少尿了褲子。
新寨主程碧落,對此笑得花枝亂顫,上前幾步挽住了老婦人的胳膊,說道:
“毒王前輩,您可別嚇著這些小的,晚上他們還得給咱辦事呢。”
“這種蝦兵蟹將,要來何用?”老婦人淡淡問道。
“他們水性好,晚上鑿船去。”程碧落笑道,“這樣咱們下手就方便了。”
“哼,多此一舉。”老婦人搖搖頭,被程碧落攙著進入了山寨大堂。
大堂裏,灰袍人和黑衣劍師已經就座了,看到老婦人進來,紛紛起立相迎。
其中灰袍人抱拳拱手:“錢姐,好久不見。”
“誰是你姐。”老婦人怪眼一翻,“你賈仙途比我還大十歲呢。”
灰袍人賈仙途哈哈一笑,衝身邊的黑衣劍師伸手一引:“介紹一下,這位,是禦慶劍道榜的探花郎,荊飛白,荊先生。”
隨後賈仙途又伸手引向了老婦人:“荊先生,這位是禦慶刺客世家,毒王錢鳳凰。”
最後,賈仙途指了指陳碧落:“這是我一個不爭氣的弟子,修為不足掛齒,剛剛晉入先天境,今晚沒資格出手,隻負責籌備接應。”
介紹完畢之後,眾人再次落座,其中程碧落自知沒資格坐下,而是站到了賈仙途身後。
老婦人錢鳳凰說道:“賈老哥,這到底是什麽買賣,有誰是你賈老哥一人殺不了的,還得請我們前來相助啊?”
賈仙途笑了笑:“錢姐謬讚了,我賈仙途雖說也曾晉入過修行界,可到底沒站穩腳跟。
區區折翼之人,又豈敢小看世俗界的諸位英雄好漢。
這次買賣的對象,明麵上的護衛力量確實不強。
前後兩艘戰船,三百多名兵丁而已。
他的貼身那幾個押司衙役,也不是什麽高手。
身邊最近冒出來一個姓陳的後生,觀其氣象,倒是一個修行種子,好在目前的境界還微不足道。
以上這些人,程碧落就能輕輕輕鬆解決,用不著我們出手。
隻不過,據我說知,他身邊還有暗樁護衛。
我有兩個不爭氣的弟子,前幾日就折在這枚暗樁上。
此人的深淺,我目前還沒摸清楚,因此不得不慎重。”
賈仙途說到這裏頓了頓,微微笑道:“在這世俗界,若論修行鬥法,我自問不遜於任何人。
隻是術業有專攻,說起殺人越貨,我得叫兩位一聲老師了。”
“你這好像不是什麽誇人的詞兒。”老婦人嘀咕了一句,然後看向了荊飛白,“荊先生,此事你怎麽看?”
荊飛白甩了甩額前的亂發,淡淡說道:“錢怎麽算?”
“哦,這個荊先生不必多慮。”賈仙途說道,“我知道荊先生出手的價碼,我翻一倍。”
“三成先付。”荊飛白說道。
“可以。”賈仙途看了一眼身後的程碧落。
大風寨的新寨主趕緊伸手入懷,拿出一疊厚厚的銀票,雙手呈給了荊飛白。
禦慶劍道榜的探花郎接過銀票,仔仔細細數了數,這才揣進懷裏,點點頭:“暗轉我會去拔掉,其他人你們自己看著辦。”
“如此甚好。”賈仙途點點頭,然後看向了錢鳳凰。
“錢我不感興趣。”錢鳳凰搖搖頭:“我要五百副紫河車,童男童女各一百。”
“好說。”賈仙途扭頭對程碧落說道,“十日之內辦齊,交付予她。”
程碧落微微頷首,隨後對錢鳳凰笑道:“請錢前輩放心,我師尊金口玉言。”
“賈老哥四十年前跟我第一次合作的時候,還沒你這小丫頭呢,這還用你說?”錢鳳凰淡淡說道,“賈老哥,既然荊先生去拔暗樁,其他人就交給我,你居中接應就好。”
“跟錢姐做買賣,真是省心省力啊。”賈仙途站了起來,邀請道,“此地我也是剛到,兩位貴客登門,沒什麽好招待的。
剛才我看了,今日江景不錯。
不如咱們移步江邊,我給兩位捕幾尾江魚,以江水炭火炮製,給兩位嚐個鮮。
請。”
很快,三人來到江邊。
大風寨所處的矮山邊上,是個三江口。
大淮江自西向東奔流入海,富陽江自東南斜插而來,到此處匯入大淮江。
而由南向北,在此處暫時借道的,則是大運河。
三條水脈匯聚,有清有濁,涇渭分明。
兩岸水草青青,水禽倦鳥歸巢,晚霞滿天。
做買賣之前,還有這麽一個景可以觀賞,江邊的三人心情都不錯。
可就在這個時候,漫天晚霞四散而去,很快就無影無蹤了。
隻留一輪火紅的落日,遠遠掛在江河之上。
賈仙途看到這副景象,心中微微一凜,伸出手,掐指算了幾下。
“此兆似乎不詳。”錢鳳凰喃喃說道,“賈老哥,你算下來如何?”
賈仙途臉上肌肉輕微顫抖了一下,然後笑道:“錢姐誤會了,這種手段在修行界不算什麽,取巧而已。而若真是什麽征兆的話,那這也叫撥雲見日,大吉大利。”
一旁的荊飛白忽然說道:“賈兄,事情有變。”
“怎麽?”賈仙途問道。
“這筆買賣……”荊飛白看著高空那個若隱若現的小黑點,淡淡說道,“我要加錢。”
……
船行江麵之上,小風吹著,小景賞著,陳公子盤坐在甲板上,心情愉快。
身後船艙裏,夏雲天的鼾聲傳來。
趙押司哥兒幾個,這會兒正在樓船的二樓賭錢,鬧鬧哄哄的。
甲板上四下無人,陳文炳從懷裏掏出來三張黃紙。
這是夏言寫給他的,火係劍種丹田修行之法。
之前一直沒時間細看,這會兒算是逮著空了。
夏言這個家夥,之前修行是不開竅的,在陳文炳看來,那比自己還蠢呢。
也不知道夏家祖墳冒得是哪門子青煙,他劍種變異之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不過這事兒倒也有說法。
傳說中,那些劍種變異之人,前世都是得道劍仙。
與其他劍仙爭鬥失利,或者修行出了問題,這才舍去肉身,兵解下凡。
這些人一身劍仙修為,都藏在了劍種裏,所以劍種就跟別人不一樣,會變異。
性子比較耿直那些,就是先天變異劍種,打娘胎裏就把這份天賦帶出來了。
性子比較穩重的,就是後天變異劍種,那意思是先以常人姿態品嚐一下人間冷暖,穩固心境,然後再覺醒天賦,正式踏上修行之路。
但是兵解下凡劍種轉世,被天道所不容,所以這些變異劍種之人,往往又會早早隕落。
這個說法到底靠不靠譜,陳文炳心裏其實也沒底。
這是他在翠華樓,聽小翠姑娘說書的時候,聽到的。
反正看夏言這樣子,好像確實是那麽回事兒。
不然這三張黃紙哪來的?
之前他還是個憨憨,現在人老精馬老滑的,說話辦事一套套的,自己看不透他。
不過朋友貴在交心的同時,相處也要有分寸。
什麽事情他暫時不願意說,那就隨他去,總之他不會害自己。
陳文炳心裏這麽盤算了一會兒,注意力就放在了手裏黃紙上。
第一張黃紙,夏言畫了一個圖,上麵標題是“火係劍種最佳丹田構型”。
正要往下細看,陳文炳就聽到水麵上有動靜。
他趕緊把黃紙藏進懷裏,抬頭一看,是前麵的護衛戰艦放了一艘小船下來,兩人兩條槳這就劃過來了。
快靠近樓船了,其中一個兵丁說道:“公子,千戶讓我過來跟您說一聲,前麵不遠就是三江口了,我們入夜就會到。那地方水情複雜,還請諸位多加提防。”
陳文炳一聽,眉頭皺了皺:“什麽意思,讓我們自己提防,你們呢?”
“公子,您怎麽就不明白呢?”兵丁說道,“咱們這兩艘船,說是護衛不假,可也就隻能對付一下水賊。
您船上這位什麽情況,您心裏清楚,他主要不招賊,招的是殺手。
咱們這些當兵的,對付山賊水賊可以,對付殺手那就是外行了。
再說了,到時候人家摸上你們船了,咱們的船隔著江麵,那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咱們防咱們的,你們防你們的。
要是被水賊打下了你們的樓船,那是咱們護衛不利,該殺頭殺頭,哥兒幾個沒話說。
可要是被殺手摸上船,那就不是咱們的責任了。
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陳文炳翻了翻白眼,這時候還能說什麽呢,隻能揮了揮手:“知道了。”
“得嘞,公子您小心,小的告辭。”
說完,這艘小船揚長而去,陳文炳心裏也無可奈何。
就在這個時候,陳公子就覺得眼前一晃,甲板上多出一個人來。
他嚇一跳,手一下子就按到了劍柄。
長劍還沒抽出來,那人就已經在自己身邊坐下了。
扭頭一看,哎?
認識。
南禦劍屠蘇,為護夏言之父夏雲天,以先天變異劍種禦劍靈,萬裏禦劍而至。
她此刻跌坐在甲板上,因神念耗盡,全身不住顫抖。
那張清瘦而美豔絕倫的臉,慘白如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