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灰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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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眠走後,張錦拔掉輸液管艱難的走下床去護士沾要了一張紙和筆顫顫巍巍的走回病房。
    她坐在窗邊看著外麵喜慶洋洋的大街,還有綻放在天空的煙花。
    張錦的主治醫師馬紅梅是她之前同一醫院的同事看到她坐在窗邊背影單薄有些不忍心,她記得年輕時候張錦是整個醫院最好看的一個,在對比現在......
    “你確定真的要這樣?”馬紅梅不合時宜的開口,中氣十足的語氣在寂靜的病房格外清晰。
    張錦寫字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著主治醫生馬紅梅扯出一抹笑。
    “紅梅姐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我這樣的身體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馬紅梅是她的主治醫生,也知道她身體是什麽情況,張了張嘴反駁的話卻沒能說出口。
    別身子抬頭撩了撩頭發,長歎道:“算了算了,知道是勸不動你了,這幾天就在醫院吧到時候也方便……”
    張錦看著馬紅梅有些彎的背影默默的挪開視線,“是挺方便的,隻是眠眠……”
    她提到林眠的時候眼眶紅了一圈,她也想讓林眠留下來陪自己,但她更怕晚上自己撐不讓自己孩子看到自己被圍著搶救的場景。
    “行了,我先去忙了晚點來看你。”馬紅梅最討厭這種氣氛擺了擺手急匆匆的走出去。
    留下張錦一個人獨自在窗邊坐著。
    寒風蕭瑟。
    冬天的早上天亮的慢,到處都是暗悶悶的一片。
    林眠一大早就被電話聲吵醒,她意識模糊下意識就接了電話。
    “喂……”
    對麵沒說話隻有一群人嘈雜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麵才傳出一道聲音。
    “林眠,來趟醫院你母親……”電話那頭驟然停止住說話聲。
    那句話說的挺大聲,林眠按的免提。
    林眠蹭的一下從床上爬起來顧不上穿外套,抓著手機飛快的跑出家門。
    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遞了兩百塊給司機,她坐在副駕駛上上極力克製這自己顫抖的身體。
    “師傅去縣醫院快點,求你了!”
    司機看著林眠腫的可怕的眼睛衍生出同情,迅速地拉下手刹踩油門。
    林眠看著窗外飛快往後退的風景如同墜入冰窖一般徹骨的寒涼從心髒處蔓延。
    出租車在喜慶洋洋的街道跑的飛快,車後座的人無力的流著淚,手機撥打的電話遲遲打不通。
    林眠到手術室門口時渾身濕漉漉的劉海緊緊貼在臉上臉,頭發淩亂的披在腦後臉色慘白眼睛腫的和核桃似的雙眼像空洞沒有生氣的玩偶。
    “手術中”這三個刺眼的紅字占據林眠的視線,
    她蹲在小角落蜷縮成一團,呆呆的。
    良久馬紅梅從手術室走出來,看見角落處的林眠,輕聲走到她麵前,“去看看你媽媽吧好好看看她。”
    林眠怔了一下不知道她的意思,爬起來看著張錦被推到電梯內,迅速抹掉身上的水漬小跑在他們後麵。
    安置好張錦後醫生都退出去了,林眠坐在張錦窗邊握著她枯槁的手。
    “媽媽……”林眠輕輕搖了搖張錦,眼淚和開了閘的水似的。
    病床上的張錦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全身力氣都被抽幹似的隻能動兩下被林眠握著的手,她現在臉摸摸林眠腦袋的力氣都沒有,毫無血色的唇瓣微微動著艱難的發出聲音:“眠......眠別哭......”
    張錦用盡全力才艱難的說出一句話,毫無血色的唇微微抖著。
    林眠早就哭成了淚人。
    “好好......照顧好自己,和哥哥好......”
    她還想說“好好和哥哥說一說讓他不要自責,好好照顧自己考個大學讓媽媽開心一下。”還想說“不要怪爸爸之前那麽對你,找個時間去看看他”......
    “滴——滴——”呼吸機上顯示出綠色的直線,發出刺耳的聲音。
    張錦的話卡在喉嚨,一句話沒說完半張著嘴斷氣了。
    林眠握著張錦漸漸冰冷僵硬的手,心髒猛地一滯想被尖利的刀狠狠的劃了一道傷痛神經傳遍全身,不能呼吸。
    “媽媽!”
    空蕩的病房一下子爆發出狠厲的哭聲,女孩趴在窗邊顫抖著肩膀。
    那天的雨很冷風也大,林眠走在雨裏分不清臉上是淚還是雨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張錦的葬禮辦的很簡潔,是按照張錦留下來的遺囑辦的,林眠對葬禮方麵的事情一竅不通馬紅梅全程主持著。
    火化的那天林眠趴在張景錦的棺木上哭著不讓她走死死抱著哭的狠厲,大家都怕耽誤了時間隻能紅著眼眶硬拉著林眠起來。
    最後張錦的骨灰盒被安葬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挺好的,周圍有花也有樹......
    張錦走後林眠把自己關在家裏誰也不見每天除了發呆就是睡覺一句話也不說話。
    村委會派人來給林眠做心理疏導,村幹部大媽看著她消瘦的臉頰以及眼下的烏青心疼的給他她做了頓飯。
    是林眠最愛吃的蛋炒飯,生前張錦最拿手的菜。
    村委會大媽做完飯也沒有過多的停留,隻是留了個電話給林眠,讓她有什麽事情給自己打電話。
    昏黃的燈光底下身材嬌小的女孩抓著勺子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著蛋炒飯,兩頰脹鼓鼓的眼淚悄然從眼角落下,如同易碎的玻璃脆弱而無助。
    深冬的寒意將散未散,連日的雨一陣陣下個不停整個縣城都籠罩在寒春之下。
    林眠漸漸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
    小雨在昏暗的破曉忽至,林眠被雨聲吵醒望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起身走到在邊雲起房間,爬到書追上的窗台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滴打在玻璃窗上漸漸往下滑,把手指放在木窗縫隙處還能感受到刺骨的冷風,林眠把下巴抵在膝蓋上望著遠處被寒風吹著的大樹,思緒漸漸放空她就保持著個動作許久。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林眠挺直腰背稍稍活動了一下。
    書桌上立著的書被林眠撞倒,林眠扭頭看著書桌上的書——《在細雨中呼喊》
    那是張錦留給林眠的遺物,林眠伸手拿起那一本書,通體黑色看著就很壓抑。
    林眠隨手翻了翻,第一頁寫著一行黑筆字:“死亡不是生命,而是走出了時間。”
    她翻回了書的封麵仔細看了看又翻回去,這行字的筆墨很新是剛寫沒幾天的。
    她往後翻了翻看見夾在書頁裏麵的一張紙隱隱約約沾染著墨跡她小心翼翼的把紙展開。
    張錦秀麗的字跡赫然顯現在林眠眼前:
    親愛的眠眠,當看到這封信時媽媽已經邊成天上的星星了。
    還記得鎌倉物語裏的話嗎?
    列車通往的黃泉站,月台占滿了來迎人的已故者。著哪裏是悲劇,這是團圓。
    所以啊我的寶貝女兒,外公外婆在月台等著我呢,我要去找我的爸爸媽媽了,原諒媽媽的自私。
    媽媽希望你不要記恨哥哥,是我們對不起他,當時哥哥父母留給他的遺產媽媽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擅自用來還債了。
    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考個好大學媽媽在天上看著你呢。
    張錦
    林眠狠狠的閉上眼睛,又睜開,眼底片猩紅。
    春寒透骨,此刻遠在燕京的邊雲起正在訓練場加訓,大後天就是全國消防技能大賽,每位選手都處於全封閉訓練狀態。
    少年穿著訓練服在練習賽道上飛馳著,每一個動作都幹淨利落沒有一絲猶豫,在隊列中的隊員紛紛露出驚訝的神色。
    “邊雲起,出列!”隊伍外傳來後勤隊長張哥的聲音。
    邊雲起停下前進的腳步,轉身出賽道小跑到老張麵前。“班長你找我?”汗水順著少年輪廓分明的臉落。
    老張不做聲點點頭默認,從兜裏掏出手機遞到邊雲起麵前,臉色有些凝重。
    “你家出事了,給你批兩天假處理完回來。”
    邊雲起沒反應過來,在老張凝重的目光下結果手機低頭看了一眼。
    三十個未接電話,全是林眠打的。
    “去看看消息。”老張發話。
    邊雲起打開消息欄就看見林眠的消息,一條最為刺眼的消息“哥哥,我沒有媽媽了。”
    時間停留在十五天前,此後林眠再也沒有發過一條消息。
    一股慌張感瞬間蔓延全身,邊雲起反應過來迅速給林眠打電話,希望這隻是林眠想讓自己回她消息的幼稚行為。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在撥......”
    老張看出邊雲起臉上焦灼的神情,抬手拍了他一下嗬斥道:“還在這發什麽呆?快點回家後天趕不回來等死吧你!”
    “是!”邊雲起朝著老張敬了個禮後飛快的跑回宿舍換衣服,這回他把手機的聲音開到最大。
    他買了最後一班的動車票,出了車站後已經是淩晨三點街上除了昏黃的燈光與寒風再無其他東西。
    邊雲起蹲在大街上等了半個小時才等到一輛出租車。
    一番折騰下來到家已經是淩晨四點,邊雲起拖著疲憊的身軀站在大鐵門前。
    兩年過去,鐵門微微有些掉漆看起來有些舊了。
    他記得走之前這鐵門還是新的。
    最後邊雲起從圍牆外翻進院子,踩著那顆桂花樹翻上二樓,動作行雲流水。
    二樓的房間漆黑一片邊雲起摸著黑撲倒床上,覺著身下壓了什麽東西軟軟的。
    他以為是林眠把她毛茸茸的大耳朵狗玩偶丟他床上了。
    嘖,有點硌得慌。
    他挪林挪身子,突然眼前閃過一道黑影他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痛,下一秒他猛地抽搐了一下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我靠!”邊雲起痛的摔下床,捂著小腹。
    頭頂的燈被打開,刺眼的燈光照亮小房間。
    邊雲起眯著眼睛看到躲在門口的林眠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微微泛白的唇扁著,微微下垂的眼角略帶驚恐,漂亮的眼睛浮著一層水霧。
    看著林眠這幅樣子窩在肚子裏的火突然就發不出來。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是手機沒電了?”邊雲起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林眠麵前,俯身和她平時。
    林眠微微低著頭警惕的看著邊雲起,往後退了一步。
    “怎麽不說話?”邊雲起微微皺著眉頭。
    就照剛才他壓在林眠身上的事說,這小崽子肯定開罵了。
    林眠依舊不說話,手往身後藏了藏準備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