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接濟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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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河大街,左廂軍巡鋪。
    隻見兩個身著短褐的漢子人手一張票號,一邊興奮地聊著,一邊往外麵行去。
    “你的車牌是多少?”
    “1103。俺的生日,好記,你的呢?”
    “俺是0583。”
    “也是你的生日麽?”
    “俺生日是1212,但是他們說這屬於靚號,不讓給,這是俺小孩的生日。”
    “你是啥時候去上牌?”
    “明兒未時一刻。你呢?”
    “俺是上午己時。”
    “那俺們不能一塊去了。”
    “這至少也比站在外麵等上一日要好啊。”
    “那是的,這樣提前約好,也不耽誤咱們的活計,軍巡鋪這事幹得還真是不錯。”
    二人正聊著,忽聞邊上有人憤憤不平道“你們領到了票號自然說好,一天就五十個號,弄得跟賑濟災民似得,真是豈有此理。”
    二人偏頭一看,隻見門前一大群人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地看著他們。
    二人趕緊藏好票號,急忙忙離開了。
    從裏麵出來的人,是各種激動、開心,而還在門口等候的人,則是忐忑、惶恐和羨慕。
    記得就在幾日前,幾乎人人都在抱怨這車牌,但如今。
    真香!
    軍巡鋪突然限號,令不少人都變得緊張起來了。
    這也印證了張斐那番話,未來可能限牌,確保汴京城內的車馬的數量。
    這物依稀為貴。
    車馬越少,這車牌更值錢啊!
    這一筆賬不難理清。
    而在街對麵,兩個老者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正是司馬光和文彥博。
    司馬光道“文公要進去看看嗎?”
    “算了!”
    文彥博擺擺手,又往前行去,緊鎖眉頭,似在琢磨什麽。
    司馬光瞧他一眼,道“文公在想什麽?”
    文彥博道“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司馬光笑道“文公想得是不是‘快’。”
    “快?”
    文彥博詫異道。
    司馬光點點頭道“昨日才發的新聞報,改變這上牌流程,今日百姓就上這來領票號,要是換成朝廷來做的話,少則半月,多則一月。”
    文彥博連連點頭“對對對對!就是這點挺特別的。這張三的手段,我倒是看明白,物依稀為貴,他給得機會越少,大家就越想早點得到。
    但是他這執行力,可真是令人瞠目結舌,如此繁雜的事務,他卻能夠在短短一日內做出任地大的改變,並且還取得成功。”
    司馬光道“這都是因為那正版書鋪。”
    文彥博稍稍點頭“活字印刷術出來已久,但一直未有什麽人用,朝廷也嚐試過,但都放棄了,但卻在他這裏大放異彩。”
    說到這裏,他又道“還不止是這印刷術,還有他那些符號,普通百姓一會兒就記住了,也確實比較方便啊!”
    司馬光沉眉道“但這還不能說明他們的執行力上佳,這訂規矩難,而遵守規矩更是難上加難,真正考驗軍巡鋪的,還是要看以後啊,他定下如此繁瑣的規矩,到底能不能得到很好的執行,此時還未能下定論。”
    文彥博點點頭,忽聞前麵一陣嘈雜之聲,他抬頭一看,但見前麵不少人圍在一口大柳樹旁,“前麵是在幹什麽?”
    二人不由得加快步伐。
    來到那棵大柳樹下,但見一個身穿製服的巡警爬到樹幹上,將一塊木牌係在樹幹上,木牌上畫著一輛馬車,一道斜杆。
    “此牌何意?”
    文彥博與司馬光相覷一眼。
    司馬光向一個圍觀的年輕人問道“小哥,這是幹什麽?”
    那小哥忙道“掛警示牌,有著警示牌,今後,車馬皆不能往那條巷道走。”
    說話時,他指著邊上一條岔道。
    又聽一人道“這可真是好事,我就是住在裏麵的,這巷道本就不寬,可又是左廂一通往相國寺和錄事巷的捷徑。這早上燒香拜佛的往這邊走,那馬鈴鐺擾民,傍晚時去錄事巷喝酒也往這邊走,經常撞到住在裏麵的百姓。”
    文彥博聽罷,低聲向司馬光道“看來這張三是打算大幹一場啊!”
    司馬光嗬嗬笑道“是呀!他並沒有說謊。他這真是幹一行愛一行啊!”
    他們之前以為,張斐就是要弄一個車牌,但萬萬沒有想到,張斐還要交通管製。
    這真是越玩越大。
    忽聽得啪地一聲響。
    又聽得一陣驚呼,但見一坨泥巴正好打在那木牌上,根本就看不清上麵的警示。
    文彥博、司馬光皆是一驚,又舉目四顧。
    “什麽人?”
    樹上那巡警立刻跳下來,周邊還有三個巡警,也迅速走過來,隻見他們立刻將一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圍住。
    那年輕人毫不畏懼,還拿出一塊絲帕來,不緊不慢地擦著手,“這是誰給你們的權力?”
    但見一個巡警直接一手擒住他的手腕,“抱歉。這是證據,不能擦。”
    他年輕人麵色一驚,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會直接動手。
    身邊的小廝,立刻挺身護主,“混賬!你們這些鳥人,膽敢對我家衙內動手。”
    一般能夠被稱呼衙內的,都是三衙武將的子弟,而且要麽一把手,要麽是二把手。
    可四個巡警權當沒有聽見,直接這主仆二人給擒住。
    那衙內也是懵了,就沒有見過這麽囂張的巡警,等被擒住後,他才反應過來,一邊掙紮,一邊嚷嚷道“快些放開我,我爹可是馬帥,這裏乃是我們侍衛馬管轄的地盤,你們是想造反不成麽。”
    隻見為首那名巡警,側身沉肩,“我的警號是007,衙內若有不滿,到時可以去法援署告我。帶走。”
    文彥博與司馬光相視一眼。
    向來卑微的巡警,何時變得任地帥氣了。
    司馬光突然樂嗬嗬道“這回可是有好戲看了。”
    正版書鋪。
    “啊?”
    張斐詫異地看向王安石,“王大學士要讓我們來幫你的新政做宣傳?”
    王安石笑著點點頭“正是如此,到時你的新聞報,來幫我們製置二府條例司發布新條例。”
    張斐問道“王大學士,這不是應該發在邸報上嗎?”
    王安石沒好氣地瞧他一眼,“邸報要是爭氣,我還犯得著來找你麽。如今進奏院那邊都還是用手抄的,可真是氣死我了。”
    這回他可算是看明白,這小報的宣傳力,那真是指哪打哪,著實有些誇張啊!
    相較起來,上回邸報是輸得一塌湖塗,還白瞎了他那篇好文章。
    真是不服不行,故此他尋思著也借著這小報,來宣傳自己的新法。
    你一個衙前役都能夠借小報,將這車牌落地,我那新政,好歹也是我參知政事弄的,豈不是更加輕鬆。
    張斐眼眸一轉,道“王大學士,關於新政,乃是國家大事,我覺得還是要發在邸報上麵,這才顯得權威。”
    王安石道“我當初是這麽想的,可結果如何,你也知道,我如今認輸還不行麽。”
    他性格可是非常執拗的,想讓他認輸,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但是這差距太大,真是肉眼可見,他不得不服啊!。
    張斐忙道“王大學士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應該想辦法改進進奏院,朝廷還得有自己的報紙,不應該完全依靠民間。”
    王安石詫異地瞧了眼張斐,“我還真是誤會你了。”
    張斐錯愕道“誤會我什麽?”
    “沒什麽。”
    王安石擺擺手,其實他當初就是這麽想的,要發展邸報,但結果是慘敗,不過他一直認為在這件事上,張斐肯定不是支持他的,故此當時他一直未有跟張斐商量,是後麵沒有辦法,才找張斐幫忙。
    今日他才明白,原來張斐跟他想得一樣。
    “唉我已經吩咐進奏院那邊改進,但至今進展緩慢,我也去問過,想要完善這活字印刷術,至少還得大半年,已經是來不及了。”
    王安石搖頭無奈地歎道。
    張斐道“這可能是錢不到位吧,重賞之下,方有勇夫。”
    王安石道“誰說的,我先前就已經奏請官家,撥一些經費給進奏院。”
    張斐道“但我想這些經費也不是很多,至少工匠們沒有得到什麽好處。”
    王安石狐疑地打量了下張斐,“你小子到底想說什麽?”
    張斐道“王大學士應該也知曉,我這裏最近成立一個慈善機構。”
    王安石點點頭道“我在報上看到了。”
    張斐道“我們這個慈善機構,不但捐錢救助百姓,同時還有一個項目,就是捐助給朝廷。”
    王安石震驚道“捐助朝廷?”
    你這慈善做得有些離譜,這都做到朝廷頭上了。
    張斐點點頭道“是的,我們也知道朝廷挺缺錢,就想接濟一下朝廷。”
    王安石聽罷,真不知是應該感動的流淚,還是應該大罵張斐,你看不起誰呢。好氣好笑地問道“你這慈善機構有多少錢?”
    張斐道“目前錢不多,也就是兩三萬貫。”
    王安石哼道“就這點錢,你還想接濟朝廷,接濟百姓都不夠啊!”
    張斐道“錢少有錢少的接濟法。”
    王安石頗感興趣道“願聞其詳。”
    張斐道“據我所知,許多有利於民生工具,都是朝廷研發出來的,故此我們就打算集中捐助這類項目。
    說是接濟朝廷,實則還是捐助百姓,朝廷研發出更優良的工具,百姓也跟著受益。就好比說這說活字印刷術,這也是有利於百姓的技術,我們可以直接捐助這個項目,讓朝廷盡快獲得這項技術。”
    這番理論,旁人或許會不屑一顧,但王安石卻是眼中一亮,他的經濟理念,也包括發展一些技術,比如說水利工程,他就很看重,“這主意倒是挺不錯的,可該如何操作?”
    張斐道“這很簡單,我們慈善機構直接與進奏院合作,為進奏院提供研發經費。但是這經費,我們不會給任何官員,而主要獎勵那些研發有功的工匠或者文吏。”
    王安石點點頭道“這事我看能成。”
    人家免費捐錢,豈有不要的道理。王安石可不怕沒麵子。
    可說著,王安石又道“不過我新法的宣傳,還是交予你去辦。嗬嗬,不少人認為,你這車牌能夠成功,全憑那小報,但是我知道,光有小報也是不行的,還是使一些手段。
    你當初讓範純仁寫文章罵你的車牌,罵得可真叫一個妙啊!你這一罵,導致那些反對你的人,也得被迫支持你這新聞報,結果就使得你的新聞報,深得人心,以至於你後來發什麽,百姓都不敢質疑啊!”
    “真是什麽也瞞不過王大學士。”張斐訕訕一笑,又道“既然王大學士任地青睞小店,小店自然是義不容辭,隻不過這價錢。”
    王安石一揮手道“這錢我就不收你的了。”
    張斐愣了愣,道“不不收我的?”
    心裏大罵,你這臉皮是鋼鐵打造的麽?你求我辦事,還不收我的錢。
    王安石道“怎麽?你還想問我要錢?”
    “呃。”
    王安石的語氣,令張斐張不了口,“我隻是沒有理清楚,為什麽我要給王大學士錢?”
    王安石嗬嗬道“我的新政有多少人關注,你應該清楚吧。我的新政若是放到你的報上發,你的新聞報就是放到瓊州,都不愁賣,你難道不應該給我錢?”
    這麽精明嗎?張斐神色一變,拱手道“多謝王大學士照顧,多謝王大學士照顧。”
    王安石哼道“要不是看重你的能力,我就另找他家,你信不信,到時你這正版書鋪,將會一蹶不振。”
    “信信信!”
    “你這錢要捐一點。”
    “是是是。”
    張斐忙不迭地點頭,心想,你收了我這錢,到時你好意思問我要稅嗎?嘿嘿嘿。
    正當這時,門前有人喘氣道“張三,你在屋裏麽。”
    是陶勇漢的聲音。
    “在。”
    門頓時被推開來,陶勇漢剛剛入門,忽見王安石坐在裏麵,嚇得雙腿一軟,“小人見過王大學士。”
    王安石道“無須多禮。”
    張斐問道“什麽事?”
    陶勇漢眨了眨眼。
    張斐站起身來,走了過去,陶勇漢一把將他直接拽出門外。
    過得一會兒,張斐回到屋內,向王安石道“王大學士,我有點急事要處理。”
    王安石問道“需不需要我幫忙?”
    張斐道“那倒不用。”
    王安石道“那你就趕緊去處理吧,正好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可是等到張斐一走,王安石心想,方才那個老漢也穿著巡警的製服,莫不是車牌那邊出了事,我也得看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