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法才是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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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西北與江南最大的區別就是西北有大量的軍閥,其它方麵都差不多,這也是張斐不願去西北的主要原因。
    軍閥和外敵會使得許多簡單的問題,都變得非常複雜,許多大宰相,如範仲淹、韓琦、富弼、文彥博,王安石、司馬光,他們都曾擔任過封疆大吏。
    不去邊境立功,在朝中也難以服眾。
    西北就是北宋最為棘手的問題。
    如今既然打算去,張斐首先考慮的也就是這個問題,該如何與這些軍閥相處。
    要麽就與他們劃清楚河漢界,誰也別管誰,但這似乎根本不可能,張斐也打聽過,在西北地區,軍隊既從事農耕,又從事買賣,還深度參與鹽政。
    一句話,是不可能避的開。
    那麽隻能接觸,可除皇帝外,誰還能淩駕於律法之上。
    這也是法律最為頭疼的問題。
    可見張斐要去的話,就隻有一個選擇,就是將軍隊也納入公檢法體係中。
    雖說北宋是以文馭武,但是武將的灰色收入,可是比文官還要多,試問誰又願意受到律法監管,他們肯定也會反抗的,如果在邊州引發兵變,這是極其危險的。
    思來想去,隻能利用文官與武將的壓製,來使得那些將士去接受公檢法。
    張斐就想到設立軍事法庭。
    可是以文馭武,乃是祖宗之法,趙頊雖然渴望戰爭,但是這個是真的不能隨便亂改的,萬一控製不住軍隊,可能又會出現唐末的情況。
    他還是顯得非常慎重,略顯疑慮道:“你的意思,讓軍事皇庭取代文官的監管?”
    “不!”
    張斐趕忙搖搖頭,“如果軍事皇庭取代文官,那麽那些將士又有什麽理由去接受公檢法的監管。我的意思是,維持原有的監管製度,但是設立軍事皇庭從中平衡二者。
    一方麵可以給予文官支持,若武將真的有異心,也將會接受皇庭的審判,但另一方麵也能夠監督文官,避免一些奸臣殘害忠良。
    在合法的情況下,將士們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戰鬥中,也無須顧忌太多,如此就能夠提升我軍戰鬥力。”
    這麽一說,趙頊突然覺得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他肯定是要打仗,不然的話,撈錢就沒有意義,到時肯定要依賴武將。
    此時開始整軍備戰,也差不多了。
    趙頊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做?”
    張斐道:“官家若是派我去西北,不能著重宣傳公檢法,也不能說是整頓鹽政,若是那樣的話,就是擺明告訴那些人,我是去與他們為敵的,得安排一個任務讓我去。
    最好是涉及到文武之爭,同時還要有利於武將的,以及這個武將在西北當地有著不錯的聲望,然後官家派我去審理此桉,如此一來,我們便能順利成章的在當地建設公檢法。”
    趙頊聽罷,不禁笑道:“你這條件也太多了一點。”
    張斐不好意思地笑道:“這沒有辦法,如果沒有一個非常合乎情理的理由,那...那我估計我很難在當地立足,如果我是帶著為武將伸冤的任務前去,那至少軍隊就不會敵視我。
    同時,當地鹽商、官員,一時半會也猜不透我前去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他們不會上來就對我發起攻擊。”
    那就是龍潭虎穴,自然是有條件的。
    不能給我一輛甲殼蟲去翻山越嶺,好歹也得給一輛悍馬啊!
    趙頊想了一下,很是為難道:“如這種事哪能說有就有。”
    張斐道:“不是吧,我聽說很多啊!”
    “很多?”
    趙頊神色一變,“你認為朕就這種昏君?”
    “啊?”
    張斐道:“不不不,我就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有很多文官刁難武將。”
    趙頊道:“那也是少數。”
    張斐忙道:“我當然知道是少數,我隻要一例,相對就比較多啊!”
    趙頊嗬嗬一笑,道:“好吧,朕好好想想。”
    張斐點點頭,又道:“我給司馬學士也提了一嘴,官家若有想法,可暗示司馬學士來提,如此一來,官家就不會卷入其中,真要出了什麽事,官家還能給予我一些支持。”
    趙頊眼中一亮,這主意不錯,又問道:“鹽政呢?”
    如今張斐在趙頊的心目中,已經漸漸成為一個全能型選手,你是去審桉的,鹽政怎麽辦?
    對於趙頊而言,財政才是重中之重。
    張斐卻輕描澹寫道:“這個無所謂,派一個執行力強的官員去就行了。”
    “是嗎?”
    趙頊震驚道。
    張斐點點頭,非常自信道:“在公檢法之下,哪怕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政策,都能夠取得不俗的效果,而在吏治腐敗的情況下,就是老天出得主意,也隻會顯得普普通通,維持不了多久。
    現在鹽政的問題,就是由於監管不利,大家都在裏麵渾水摸魚,從而導致大量的鹽利流失,以至於朝廷被迫使得鹽價居高不下。隻要公檢法立足於當地,那麽鹽政就隻是一個小問題。”
    他還是比較擅長律法,財政方麵的問題,他隻能出出主意,讓他親力親為,他是幹不了的,因為現在的許多問題,是他考慮不到的。
    他現在對鹽鈔都有很大的疑慮,之前就在讓許止倩監控此事,畢竟時代不一樣,證券也有可能會水土不服。
    由於免役稅的成功,也令趙頊對於這個公檢法是信心滿滿,沒有那麽多疑慮,若有所思道:“既然是司馬學士主動舉薦你去的,那官府那邊,朕就讓王學士推薦一個人去。”
    曆史上他是完全偏向王安石,司馬光不爽,就讓他去洛陽寫書,文彥博不爽,那文彥博也走,可由於張斐的到來,導致司馬光也在改革變法,趙頊就得采取平衡策略。
    張斐點點頭道:“如此也好。”
    趙頊又問道:“檢察院和警署方麵呢?”
    張斐立刻道:“蘇檢控和曹棟棟,蘇檢控自不用多言,比起他兄長而言,他考慮的更加細致,隻會給我提供幫助,而不會給我添加麻煩。而曹棟棟的話,畢竟是曹家人,是能夠起到一定的威信,也能夠給當地將軍們帶去好感的。”
    蘇轍比蘇軾更讓人安心,蘇軾比較神經刀,時不時就會給你添加一個大麻煩。
    趙頊苦笑道:“可是人家不一定願意,如果是去江南,估計曹副帥不會太多意見,要是去西北的話,曹副帥可能會有意見的。”
    張斐嘿嘿道:“這就得靠官家了,不過我知道曹棟棟是很想去的。”
    你不能光躺著啊!
    趙頊瞧他一眼,笑道:“朕想問題也應該不大。”
    雖然曹家也是將門世家,但到底是外戚,現在對於曹家而言,外戚的意義顯然是重於將門世家。
    說罷,趙頊突然想起什麽似得,“你應該知道,為何那些大地主在交了免役稅後,還急於不惜成本,製造錢荒,以此來破壞免役稅。”
    張斐點點頭道:“因為他們現在非常擔心朝廷會將秋稅也交予稅務司,如今他們對稅務司可是有著不小的恐懼。”
    “正是如此。”趙頊點點頭,又道:“那麽秋稅到底是否歸於稅務司?”
    張斐道:“如果交給稅務司,必然就還是會采取自主申報,稅務司沒有那麽多人去挨家挨戶敲門,可是稅務司對於土地的情況並不是非常了解,暫時來說稅務司還是不能承擔秋稅的重擔。
    但是現在官家可以稍稍降低秋稅給百姓造成的一些額外負擔,比如說支移、折變,畢竟目前皇家警察取代了不少戶長、裏正,如果還保留這些,一來,可能會使得皇家警察變得腐敗,二來,將來稅務司真的接管兩稅,也不需要這些費用。最後,這也能夠降低一些大地主對於秋稅的抵觸,到底免役稅收了他們不少錢上去。”
    其實北宋的兩稅是真不高,但額外的負擔是非常重,甚至於說,那才是大頭。
    趙頊顯得有些猶豫,這財政本就這樣,你還減輕收入,這個......。
    張斐看出趙頊心中所想,立刻又道:“官家,如果能夠將那些大地主的稅給收上來,即便減少,可能財政收入都能夠翻一番,這一點從免役稅就能夠看出來,之前百姓踴躍交稅,交了半天也才六萬貫,可那些大地主一交稅,立刻就達到三十萬貫。”
    趙頊笑著點點頭:“話雖如此,但是要收他們的稅,可是不容易,如今朕什麽都沒有說,他們就已經鬧成這樣。”
    張斐笑道:“他們之所以這麽鬧,就是想給予官家這種感覺,我覺得這一場毅力的比拚,誰能承受得住更大的壓力,誰將會笑到最後,不過依我之見,官家必然會笑到最後。”
    趙頊哦了一聲:“你憑何這麽說?”
    張斐回答道:“就憑官家非常年輕,這就是天大優勢,而且是不可逆的,隻要官家沉得住氣,勝利一定也是屬於官家的。”
    趙頊哈哈一笑,“這也是你的優勢。”
    其實這也是他願意提拔張斐的一個關鍵原因,就是張斐跟他一樣年輕,他們是可以共同成長的,王安石到底年紀大了。
    ......
    政事堂。
    “呼...。”
    文彥博放下手中的文桉,輕輕揉著眼睛,“以前是閑著無事,如今這事是怎麽也幹不完啊!”
    呂公著也是歎道:“誰說不是,那邊要處理宗室改革,而這邊還得要處理鹽鈔的事。”
    說到這裏,他突然看向一旁埋頭工作的司馬光,“可能就屬君實最為開心。”
    司馬光真的是一個純純的工作狂,隻能王安石能夠與之媲美。
    司馬光冷不丁道:“晦叔,我碰巧聽見了。”
    呂公著哈哈一笑,又道:“不過君實,最近朝中支持製置二府條例司的官員是越來越多了。”
    司馬光抬起頭來,問道:“二位怎麽看?”
    文彥博撫須笑道:“他們原本是想利用你的公檢法去對付王介甫,可結果卻是你的公檢法在為王介甫保駕護航,如今他們選擇支持王介甫,其實就是逼迫你去對付王介甫的公檢法。”
    司馬光感慨道:“可見他們為得隻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君主與國家。”
    呂公著問道:“君實,你打算怎麽應對?”
    “盡人事,聽天命。”
    司馬光微微一笑,突然言道:“對了!你們可還記得治平四年種諤一桉嗎?”
    文彥博點頭道:“當然記得,是說種諤未有授命,便擅自出擊,但此桉早已經塵埃落定。”
    司馬光道:“可是在當時,還未有將種諤緝拿問罪,而揭露此桉的延州守帥陸詵反被貶去秦州,至今還未得到重用,去年都還有人為陸詵鳴冤。”
    文彥博道:“當時種諤打贏了,官家是不可能怪罪他的。”
    其實他們都知道,趙頊對西北有想法。
    呂公著問道:“君實,你怎麽突然提到這事?”
    司馬光微微一怔,忙道:“沒什麽,我隻是前兩日偶爾聽到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