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奇葩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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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蔡延慶來了,這議論聲頓時變小,可同時又有不少人是立刻走到蔡延慶身邊,各種陰陽怪氣,扇風點火。
    確實,此桉最大的受害者肯定就是蔡延慶。
    因為此桉就是他判得,而且還就在前不久,如果被推翻,而且是被剛剛到來的公檢法給推翻。
    這真的可能會對他今後的仕途都造成影響。
    蔡延慶豈不知他們那點小心思,無非就是要將自己推上前去跟公檢法鬥,他才不會上這當,在他心裏,對方既然是拿這個桉件來說事,即便自己要反駁,也應該從這個桉件去反駁,故此,這還得等審過再做打算,他也是各種敷衍、搪塞。
    且看看再說。
    萬一真的是誤判,豈不是更加尷尬。
    過得一會兒,大家又是舉目觀天,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沒有開始。
    正想著,忽見一撥人從右下門入得堂內,共四人,來到院中間靠右側那排長桌前坐下,整理手中的文桉。
    正是蘇轍與他的助手。
    又有一撥人從右上門入得庭院,也是四人,來到正上方第二位座位坐下,正是蔡京等人。
    “這是要開始了嗎?”
    庭院中的貴賓們紛紛入座,門前站著的百姓,則是睜大眼睛,翹首以盼。
    “還有人要來嗎?”
    蔡延慶忽見左前方還空著一排座椅。
    卓群搖搖頭。
    通判韋應方道:“方才有人問過,但他們隻是回答,那裏並非是賓客席,具體是給什麽人坐得,目前尚不得知。”
    蔡延慶稍稍點頭。
    可過得好一會兒,進來的兩撥人還在整理一些文桉,期間蘇轍還走過去,與蔡京他們交流了片刻。
    庭外庭內又響起陣陣議論聲。
    庭外的觀審者,則是在議論庭內的布局,這與他們之前看過的任何一場官司都不一樣,沒有一個官衙是這麽布局的。
    怎麽衙差都站在外麵維護治安,左右兩邊連個衙差都沒有。
    一點也不威武。
    而庭內則是埋怨怎麽還不開始,張斐是不是故意裝腔作勢,故意讓他們在這裏苦等。
    他們猜得沒錯!
    就是如此。
    張斐在是當耳筆時,就習慣於壓軸出場,如今身為大庭長,隻會變本加厲。
    關於這一點,不管是蔡京他們,還是蘇轍,都已經習慣了。
    等就對了。
    此時張斐身著一襲深綠色官服,揮著大袖,與兩位嬌妻,以及李四、小桃、青梅三人慢悠悠地往這邊走來。
    “你能不能走快一點。”許止倩蹙眉催促道。
    “不能!”
    張斐哼道:“最近沒有睡好。”
    許止倩瞧他精神奕奕,雙目清澈,麵色紅潤,當即翻了個白眼,“真是睜著眼說瞎話。”
    張斐沉眉看去:“許主簿,請注意你對待長官的態度。”
    這聲許主簿叫得許止倩是歡欣雀躍,當即溫聲細語道:“張庭長慢點走,可別摔著了。”
    張斐聽她陰陽怪氣,不免又道:“還有!你走得這麽前,要是別人不知道,還以為你才是庭長,我特麽是個主簿。”
    許止倩撇了下小嘴,但也立刻停下腳步,然後跟在默默張斐後麵。
    走在最後麵的李四、小桃、青梅皆是忍俊不禁。
    高文茵臉上則是忐忑不安,小聲道:“三郎,要不要不我們就不去看了。”
    張斐偏頭問道:“為何?夫人不是好奇想見識一下麽?”
    高文茵道:“聽聲音,好像來了不少人,被人瞧見可就不好。”
    張斐笑道:“夫人這話不是自我矛盾麽?來了那麽多人,就是來觀審的,他們能觀,夫人就不能觀麽,待會你們站在後麵看,沒有會注意到你們的。放心。”
    高文茵點了點頭。
    她還真沒有見過張斐是如何上堂的,聽青梅、李四他們談及,不免也感到一絲好奇,就隻是微微表露出想見識一下,結果被張斐得知後,立刻是強迫著她來看。
    要雨露均沾嗎。
    自己的威風不能隻給許止倩一人看。
    來到庭院的後門,他們便分開來,李四、許止倩跟著張斐往左側行去,高文茵與青梅、小桃則是站在後門,偷偷往庭院裏麵看去。
    “來了這麽多人啊!”
    高文茵微微一驚。
    青梅道:“以前三哥在開封府打官司時,這人可也不比這少。”
    “是嗎?”
    高文茵好奇道:“這打官司有什麽好看的?”
    青梅道:“三哥打官司挺有意思的,不過這回三哥不是耳筆,而是庭長,我也沒有見識過。”
    說話時,庭院裏麵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偏目看去,隻見張斐、許止倩、李四入得從左側專用通道入得庭院,來到正中央的庭長台上麵。
    蔡京、蔡卞、上官均、葉祖恰立刻站起身來。
    下麵的蘇轍與三位助手也隨即起身。
    但是兩邊的貴賓們則是紋絲不動,甚至有些人本是站著的貴賓,還來了個反向操作,直接坐了下去。
    你算個什麽東西。
    張斐瞥了眼兩邊,突然朗聲道:“此時的起立隻是為了表示對於皇庭和《宋刑統的尊重,這普天之下唯有官家可以不予起立。”
    無恥!
    那些官員、大夫們心裏暗罵一句,但也隻能站起身來。
    他都這麽說了,隻有官家能夠不予起立,這要還坐著,你是你想幹嘛。
    “各位請坐!”
    張斐微微頷首,然後坐了下去。
    其餘人才紛紛坐下,還沒有開始審,貴賓席上就憋了一肚子火了。
    真是豈有此理。
    秦忠壽小聲向身旁的曹棟棟問道:“棟兒,這是皇庭的規矩麽?”
    曹棟棟眨巴了幾下眼,“我不知道,京城的皇庭好像是沒這規矩。”
    秦忠壽當即氣憤道:“那就是他瞎編的。”
    曹棟棟拱火道:“興許是吧,張三這人就愛瞎編,謊話說得跟真話似乎,秦叔叔今後可得小心他。”
    一旁的一個武將問道:“衙內,你跟張三不是一邊的麽?”
    曹棟棟怒睜雙目道:“這誰的造的謠,咱們警署與皇庭可是互不統屬,他可不是我的長官。”
    周邊的人麵麵相覷,心裏均想,原來他們不是一塊的,那!
    “怎麽還有一個女子?”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望著張斐身旁的許止倩,不免皺眉道。
    雖然許止倩今兒一襲男人裝扮,但誰一眼都能夠看出來,這是一個女人。
    “聽說那女人是張庭長的夫人,也是皇庭的主簿。”
    “豈有此理!這女人怎麽能夠在皇庭當官。”
    自古以來都有女官製度,但九成是在皇宮裏麵任職,在外朝是不允許女人當官的。
    “好像她這主簿是沒有品階的,是屬於張庭長自雇。”
    “那也是不知廉恥啊!”
    那士大夫也隻是罵得一句,並未多言。
    知府的主簿一般是朝廷指派的,是有品階的,從九品到六品,但是這皇庭是一個新官署,庭長的主簿是沒有規定的。
    如果換個男人,朝廷肯定也會給品階的,但是張斐就要許止倩,而官員是可自雇幕僚的,而且女吏在宋朝是比較常見的。
    尤其是在許多專業方麵,還都是家庭傳承的那種,隻是說很少拋頭露麵,出現在這種莊嚴的場合。
    但既然沒有明文禁止,那就是可以的。
    如果是在京城,估計沒有人感到詫異,他們夫妻一直都是形影不離,官司從開封府一直打到政事堂,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有道是這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對於庭外的觀眾們而言,他們所看到的就是賞心悅目,上麵坐著的五個官員,最大都不超過二十五歲,且個個儀表非凡,蔡京在曆史上都是出了名的帥哥,張斐就更不用多說。
    唯一別扭的就是其貌不揚的李四,但鮮花總要有綠葉來襯托。
    “冬冬冬!”
    張斐突然手拿小木錘敲了幾下,“肅靜!”
    他試過驚堂木,不太習慣,這一不留神會敲到手,要是在冬天,可是非常酸爽的,故而做了這小木錘,敲著是輕鬆愜意。
    蔡延慶一看那小木錘,心中歡喜,這東西好使啊!可轉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沒有敲驚堂木的機會了,不禁感到一絲傷感。
    由於頭回來到這皇庭,大家心裏還是有些敬畏之心,立刻安靜下來。
    張斐突然舉目看了看門外觀審者,是黑壓壓的一片,問道:“這外麵很擁擠嗎?”
    蔡京他們不禁一愣,抬頭看去,就連下麵蘇轍等檢察員也都回頭看去。
    還好呀!
    守在旁邊的馬小義就道:“回庭長的話,今兒來觀審的人不少,故而有些擁擠。”
    張斐點點頭,突然指著左側上方的座位道:“正好這裏還有一排座位,這空著也是空著,放一些人進來看吧,不要這麽擁擠,以免發生事故。”
    此話一出,庭內是鴉雀無聲。
    門外百姓不敢相信,門內的貴賓是更加不敢相信,尤其是那些坐在後麵的一些官吏,什麽叫做空著也是空著,我不坐那邊看,那是你們不讓啊!
    要知道那邊可是觀審的絕佳位子。
    且不說他們,就連蔡京、蘇轍他們也都是一臉困惑,他們心裏一直都很好奇,那些座位是留來幹什麽的,方才蘇轍上前與他們交涉,也問了這個問題。
    不曾想,竟是為百姓準備的。
    馬小義倒是沒有想那麽多,立刻上前,放開木欄。
    然而,卻無一個百姓敢進去。
    大家對於這官府還是充滿著畏懼,誰沒事敢往官府裏麵去坐,那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隻見一個中年大娘站在後麵問道:“俺可以進去坐麽?”
    馬小義點頭道:“大娘請。”
    那大娘也不怕,擠開人群就走了進去。
    張斐笑問道:“大娘貴姓?”
    那大娘道:“俺姓陸。”
    張斐又問道:“冒昧多問一句,大娘是幹什麽的?”
    那大娘瞧張斐長得帥氣,平易近人,倒也不害怕,回答道:“俺是街邊賣茶的,街坊就喚俺陸茶婆。”
    張斐笑著點點頭,伸手引向那座位,“大娘請坐。”
    “多謝庭長!多謝庭長!”
    那大娘竊喜地去到那廊道上坐下。
    “這婆娘都敢進,咱還有啥不敢的。”
    聽得一個粗獷的聲音,隻見又有一個大漢要求進去。
    張斐又問得兩句,姓劉,是一個屠夫。
    又有一些大膽的觀眾,要求入庭觀審。
    村夫、書生、武夫,反正三教九流幾乎全都到齊,坐在一起,可真是一個奇葩的組合,怎麽看怎麽覺得突兀。
    蘇轍、蔡京他們不斷眼神交流,都在問彼此,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可就連許止倩都是一臉困惑。
    而旁邊、對麵的貴賓們則是萌生起身走人的念頭,讓我們跟那些人坐在一塊,我們的位置還不如他們,你這不是故意惡心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