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繼續!不要停!

字數:9276   加入書籤

A+A-


    張斐剛到這裏,就遇上吳張氏一桉,緊接著又是私鹽桉,可真是一口氣未歇,雖然檢察員和皇家警察都在此桉中得到鍛煉,但是製度的建設還是給耽擱了。
    這可得趕緊跟上,這司法官署,若無製度的話,豈不是讓人笑話。
    在得到張斐的指導思想後,蔡京他們也立刻忙碌起來,因為根據張斐的要求,是要分好幾個庭的,那不用想,他們就是未來的庭長,這他們能不努力嗎?
    與此同時,警署和檢察院也都在擴張自己的勢力。
    檢察院方麵是加緊籌備律學和訟學的考試,而警署則是加緊在各個街道建設立分署,崗亭,準備全麵接管。
    而麵對公檢法的咄咄逼人,對麵則是鬱悶不已。
    沒有辦法,這兩場官司,不但沒有阻礙公檢法的建設,反倒是讓公檢法一鳴驚人,至少許多百姓都是非常支持公檢法的。
    可謂是站穩了腳跟。
    這令他們就有些被動,而同時又有一位中央來的大老,是空降河中府。
    陝西路轉運使,解鹽使,翰林院學士元絳。
    這權力可真是不小,基本上可以掌控製鹽、運鹽,等大權。
    這一般來說解鹽使是跟提點刑獄司放在一起的,當初就是範祥用事實告訴朝廷,要執行好鹽法,就必須要有刑獄權力,否則的話,就沒法去管,而如今公檢法來了,這兩個職位就分開,王安石又將轉運使與之合並。
    因為馬上均輸法就會來這裏,陝西路的轉運使對於王安石也是不容有失的。
    府衙。
    “蔡知府,元學士,他們這公檢法的權力未免也太大了一點,是什麽都能管,如此下去,河中府全都由他們說了算,這如何能行?這也有違我大宋祖宗之法。”
    何春林是既委屈,又憤怒,見到元絳這位頂頭上司,立刻是大倒苦水。
    上場官司令他飽受羞辱,他心裏可是記著的。
    郭孝法歎了口氣道:“這公檢法來了,我這提點刑獄司也沒有必要存在了。”
    韋應方道:“其實這場官司,皇庭判得倒是沒有問題,隻不過無人能夠製衡他們公檢法,這著實令人感到不安。”
    蔡延慶沒有做聲,隻是看向元絳。
    元絳撫須嗬嗬笑了起來。
    何春林問道:“元學士為何發笑?”
    元絳道:“你們啊!都還蒙在鼓裏的呀!”
    “蒙在鼓裏?”
    在坐的官員都是麵麵相覷。
    “可不是麽。”
    元絳問道:“你們可否知道,為何公檢法會突然來到河中府?”
    韋應方謹慎道:“我們聽聞,這是因為司馬學士的司法改革。”
    “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元絳笑著搖搖頭。
    韋應方趕忙問道:“元學士此話怎講?”
    元絳道:“就是因為這公檢法加上張三在開封府將京城那些皇親國戚、宰相禦史折騰的夠嗆,故此他們才想盡辦法將張斐和公檢法送走,正好當時又遇到許州私鹽一桉,於是他們就建議在河中府推行這公檢法,主要是將那張三給送過來。”
    “原來是這麽回事!”
    韋應方頓時是恍然大悟。
    其餘官員都明白過來,難怪那些官員拚命地給他們寫信,小心提防,原來是你們防不住啊。
    d!
    這當官的可真是一個好人都沒有。
    元絳又道:“所以啊!你們這些抱怨,我在翰林院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這話說得很巧,他心裏是支持公檢法的,但也不能說出來,他將這事說出來,其實就是暗示,那些宰相都拿張三沒有辦法,我又怎麽治得了他啊!
    何春林委屈道:“但公檢法什麽都能管,咱們還怎麽為朝廷效命,什麽都幹不了了。”
    “哎!”
    元絳擺擺手道:“何鹽監此言倒也言過其實,皇庭隻能判定是否違法,而無權幹預我們的職權,這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何春林道:“元學士,其實許多事,我們也是有苦難言。就拿鹽戶來說,誰也不想那些鹽戶活活餓死,但是咱們也沒有辦法,朝廷每年所要之錢,都在增加,可解州的鹽產量就那麽多,咱要不多拿一點,朝廷就會怪罪咱們。
    還有那些鹽吏也要吃飯,他們又沒有俸祿,這要不喂飽他們,這鹽也收不上來,咱們也是被逼得沒有辦法,才讓那些鹽戶偷偷販一點鹽。”
    “說得對,張三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們收獲人心,咱們來挨罵,他若有能耐,就將這財政給補上,咱們都不管,讓他一個人管。”
    “諸位都是經驗豐富的官員,這等意氣之言,還是少說為妙。”元絳擺擺手道。
    蔡延慶點頭道:“元學士所言甚是,這話也嚇唬不了誰,隻會給自己添麻煩。”
    何春林等人也都不做聲。
    他們也知道,嚇唬不了張斐,張斐都說的非常明確,朝廷冗官這麽嚴重,還非你們不可呢,笑話,多少人盯著你們的職位。
    韋應方道:“但是這問題該如何解決,這錢就這麽多,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以前政就是法,大家可以私下商量,許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今不一樣,違法真的會被告的,可鹽政裏麵是一灘渾水,違法的事可是不少啊!
    元絳先是向蔡延慶問道:“蔡知府對此有何看法?”
    蔡延慶故作一番沉吟,然後搖頭道:“這事,蔡某暫時也不知道怎麽辦。”
    他知道元絳禮貌性地問問,這畢竟是鹽政。
    元絳沉吟少許,又道:“其實之前我在海門縣擔任知縣時,也遇到過類似的問題,一直未有想到辦法,倒是這場官司給了我一些想法。”
    蔡延慶忙問道:“元學士有何妙策?”
    “妙策倒是談不上。”
    元絳擺擺手,又道:“適才何鹽監說得很有道理,這鹽吏若是拿不到合理的報酬,這鹽也收不上來,他們也隻能想辦法從鹽戶那裏索要,也怨不得他們。”
    此話一出,大家稍稍鬆得一口氣。
    皇庭沒有判,但解鹽使是有權力整治那些鹽吏的,這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們來此之前,心裏都很虛,好死不死,元絳這時候來,想掩都掩不住啊!
    元絳這麽一說,就是表明既往不咎了。
    元絳又道:“而目前解鹽所得利潤,幾乎是全部都是送去邊境,以至於河中府的鹽價的與汴京都相差無幾。
    而之前那場官司,講得就是那些鹽戶多產之言,而這一部分鹽,朝廷就隻是規定必須出售給官府,但多少並未規定,甚至沒有,也無關緊要,朝廷要求的就是十二萬斤鹽。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將這部分鹽作為地方財政,我們與鹽戶合作製鹽,再由我們官府負責出售這部分鹽,所得之利,用於發放鹽吏的酬勞。如此既能夠激勵鹽戶多產,也能夠給予他們一個好的價錢,還能打擊私鹽,諸位以為如何?”
    蔡延慶聽得眼中一亮。
    這一招高啊!
    真是一石數鳥。
    直接將這部分鹽官營,利潤算大家的報酬,這麽一來的話,大家都會努力去幹活,給鹽戶一個好的價錢,他們多努點力,自己得到的更多。
    而且,鹽戶也分大戶小戶的,之前那些大戶販賣私鹽,可比小戶多多了,這麽一改,大戶的私鹽,也必須收回來。
    這又能打擊私鹽的,這部分利益都是官吏的,販賣私鹽就是跟他們爭利。
    這肯定不行。
    一眾官員麵麵相覷,心知這新來的老大,絕非善類,是個厲害的角色。
    但凡支持王安石的官員,在經濟方麵,都有兩把刷子,因為王安石就是要理財,不懂理財的,肯定就不會支持他,元絳這個玩法,就是將之前那部分私鹽,直接國有化,套路還是一樣,隻不過這利潤,算地方不算中央的,同時跟官吏的報酬直接掛鉤。
    何春林小聲問道:“朝廷能答應嗎?”
    這可能會影響到軍隊的財政。
    元絳笑道:“這你們不用擔心,朝廷方麵,我自會解釋的。”
    老大這麽給力,那他們也不可能反對啊!
    大家都表示讚成。
    元絳點點頭道:“行,那就這麽定了,到時你們將鹽產量的賬目給我看看。”
    “是。”
    “除此之外,還有一事。”
    韋應方突然道:“就是皇家警察一來,許多衙差都顯得多餘,怎麽安置這些衙差?”
    元絳忙道:“這就得看蔡知府怎麽安排了。”
    蔡延慶瞧了眼韋應方,道:“韋通判對此有何想法?”
    韋應方道:“目前警署方麵也都缺人,不如將他們調去警署。”
    蔡延慶點點頭道:“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隻是他們自個願不願意去?”
    韋應方道:“不願意的,隻能讓他們回家。”
    蔡延慶道:“那這事你去安排吧。”
    “是。”
    出得府衙,何春林便找到韋應方,“韋通判,你不會就認輸了吧?”
    韋應方道:“我怎麽可能認輸。”
    何春林立刻道:“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將那些衙差調去警署。”
    韋應方歎了口氣道:“如今看著情況,這一時半會,咱們也趕不走他們,而如今警署的什麽輔警,全都是之前的衙前役,就沒有一個咱們的人,反而對咱們都懷有敵意。而府裏那些衙差,可都是那些富紳之子,他們怎麽可能跟警署一條心,將他們安置進去,咱們裏麵也有人啊!”
    何春林眼中一亮,道:“這倒是是個好主意。”
    說著,他突然又想起什麽似得,“對了,之前有些鹽商、鈔商找到我,說要去皇庭告狀。”
    韋應方愣了下,道:“他們要告什麽?”
    何春林道:“不就是那鹽鈔麽。之前算得是兩百斤,這幾年多發了一些鹽鈔,如今最多隻能領到一百二十斤,他們想去狀告官府。”
    韋應方愣得半響,道:“你傻麽?他們不就是要告你們鹽官嗎?”
    何春林嗬嗬道:“韋通判,增發鹽鈔,可不是咱的主意,是當年薛副使的主意,如今不少很多官員都想找薛副使的事麽,這事就是鬧得再大,也不可能怪到咱們頭上。
    此外,皇庭要判他們贏,就得朝廷賠錢,公檢法一來,朝廷就賠錢,朝廷心裏能舒坦麽。”
    韋應方想了想,道:“可元學士剛到這裏,就鬧這事,不太好吧。”
    何春林道:“那些商人能跑來問問咱們,其實也就是心裏還敬畏咱幾分,咱也不一定阻止得了,商人視錢如命,他們能罷休嗎。這要怪就得怪皇庭,誰讓他判官府違約,這才讓那些商人想到狀告咱們官府。”
    韋應方倒是想冷靜一下,這官司越打,皇庭的權力越大,吃力不討好,但他也明白,這還真不一定攔得住,關鍵這桉子也會令皇庭感到難受的,要是沒有前麵的私鹽桉,他絕不會猶豫的,左思右想後,擺擺手道:“由他們去吧,咱們先將自己的事做好。”
    皇庭。
    “這一片土地,都是屬於咱們皇庭的。”
    一個小吏指著皇庭大門外,一大片土地言道。
    “都是咱們的嗎?”
    張斐激動地問道。
    那小吏點點頭。
    “那就行!”
    張斐笑著點點頭。
    一旁隨行的蔡卞問道:“老師,你怎麽突然關心起這事來?”
    張斐道:“一旦咱們免訴訟費,打官司的人是會增多,還是變少啊?”
    蔡卞道:“當然是增多啊!”
    張斐笑道:“所以用不了多久,這裏將是整個河中府的司法中心,所有的書鋪都會建在這裏,所有的耳筆、茶食人也都會蹲在這裏。”
    蔡京立刻道:“老師是打算將這些地方建成店鋪,然後出租給那些茶食人?”
    張斐道:“還有酒樓,旅店,你們應該發現了,前兩場官司結束後,城內酒樓都是人滿為患,又何必去那裏,就近不更好。到時咱們就可以收一點租金,貼補一下咱們皇庭的支出。”
    上官均、蔡卞都有些疑慮,咱們可都是庭長,怎麽幹起買賣來了。
    唯獨蔡京點頭道:“這主意好,有了這一筆錢,咱們也不會因財政而受到官府的製衡。”
    要知道這公檢法的財政可是屬地方啊!
    “聰明!”
    張斐一笑,道:“此事全權交予蔡京處理。”
    在京城,有皇帝在,公檢法的撥款自然少不了,但是在這裏,可就不一定了,還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以備不時之需。
    蔡京拱手道:“老師請放心,學生一定會竭盡全力。”
    “張三!張三!”
    聽得一聲叫喊。
    隻見曹棟棟和符世春騎馬往這邊行來。
    片刻間,便來到身前。
    “你們怎麽來了?”
    張斐詫異道。
    曹棟棟下得馬來,一點也不見外地將那些小吏給使退,然後才道:“方才那韋通判來咱們警署,說要將那些衙差調到咱們警署來。”
    符世春道:“他們可能是想借機安插一些細作來咱們警署。”
    張斐眉頭一皺,道:“你答應了嗎?”
    曹棟棟搖搖頭道:“倒是沒有,但咱也不好去拒絕,不然的話,那些人怎麽安置。”
    張斐思忖半響,點點頭道:“這確實不好拒絕,如今警署的財政,也要依靠官府,這樣,既然要來,那就都來,你們警署按照自己規劃招人,同時留一半名額給軍隊。”
    曹棟棟眼中一亮,“這主意不錯,這軍隊可也算是咱老曹家的娘家,是屬於自己人。”
    一旁的蔡卞突然道:“老師,蘇檢察長來了。”
    張斐抬頭看去,納悶道:“今兒可真是熱鬧啊!”
    “你們怎麽都在這裏。”
    蘇轍走了過來,發現曹棟棟他們也在,不免也感到有些詫異。
    張斐隻是大概說了下,又問道:“蘇小先生又是因何事而來?”
    蘇轍是長長歎了口氣,將一份文桉遞過去,“這不是我們檢察院的起訴狀,隻是說那些商人認為告狀,得先找檢察院起訴。”
    張斐打開一看,皺眉道:“這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蘇轍笑道:“看來他們是想活活將你累死。”
    張斐苦笑道:“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蔡卞問道:“老師,什麽桉子?”
    張斐將那文桉遞給他。
    蔡京、上官均也都圍過來。
    “鹽鈔?”
    二人同時驚呼一聲。
    蘇轍道:“看來他們已經從上一場官司得到啟發,皇庭是可以判官府違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