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三冗第一戰(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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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曆史上,就是在王安石推出青苗法後,這革新派和保守派的矛盾,直接被推向高chao。
    先是劉述等人因反對王安石,被貶出京。
    司馬光是再三勸阻後,見反對無果,以及好友被貶,便遞上辭呈,即便趙頊希望留司馬光在朝中,平衡黨爭,但他仍舊拒絕,跑去洛陽寫書了。
    很快,富弼、文彥博、趙抃等保守派的骨幹也都相繼離開朝廷。
    自那之後,兩派再無回旋餘地。
    朝中隻能存有一派。
    但是在張斐的蝴蝶翅膀下,青苗法雖然還是頒布了,但是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隻是變得相對比較複雜。
    曆史上,是保守派要阻止新法,既然阻止不了,那在司馬光他們看來,繼續留在朝中,就等於是助紂為虐,於是他們都選擇離開。
    而如今是二法相爭。
    目前還沒有分出輸贏,他們還是寄望於司法改革能夠阻止新法。
    再加上司馬光也不可能拋下人家張斐,自己拍拍屁股溜了,他還在穩住保守派的骨幹,讓他們先別衝動,跑去跟王安石硬剛,咱們到底還沒有輸,還有機會將新法給壓下去。
    當元絳的奏章快馬送到京城後,革新派和保守派又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辯論。
    保守派這邊,雖然支持元絳對賬目的改革,就隻記錄大宗商品,其餘歸地方財政,但是他們對於將常平倉法、青苗法、均輸法,以及鹽法、軍費全部合一的操作,而感到質疑。
    這個權力真是太大了呀!
    但是革新派是堅決支持元絳,他們認為這權力其實沒有變多少,因為這些賬目本也是歸轉運司統管的,隻不過多出許多職權。
    比如說還利,比如說放貸,又比如說賤買貴賣。
    但這些不就是王安石的新法麽。
    如果將這些職權全部剝奪,那新法就沒了呀!
    這跟之前雙方妥協的結果完全不一樣。
    關鍵一點,如果不這麽幹,這些多出來的債務怎麽辦?
    克扣、拖欠那麽多軍餉,你們之前是振振有詞支持檢察院,這債務就不還了嗎?
    還是想辦法賴掉?
    我們新法是在為檢察院擦屁股啊!
    你們還在這裏嘰嘰歪歪。
    最終,保守派是真心沒有爭過,而且皇帝也是偏向王安石的,元絳的奏章是順利通過。
    將這部分職權,劃入提舉常平司,暫時由元絳負責。
    “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王安石上得馬車,便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真是想不到會如此順利,張三那小子的腦子真是好使。”
    當初他在收到張斐的計劃後,是狂喜不已,他覺得這個機構就是他夢想中的理財機構,擁有雄厚的本金,且職權是非常完善的,能夠操作的空間,簡直就是充滿想象。
    “等這裏的事忙完之後,我一定要親自去河中府看看。嗬嗬!”
    他都迫不急地想去操作一番,實驗一下自己的理財手段,說著說著,他見呂惠卿竟無動靜,不禁道:“吉甫,你為何不做聲?”
    呂惠卿道:“恩師,雖然此番咱們大獲成功,但是但是我們準備已久的保甲法可能會因此夭折。”
    王安石眉頭一皺,“你指的是警署?”
    呂惠卿點點頭:“方才學生有意暗示,結果官家好像更傾向於擴張警署,而且這保甲法的部分職權與警署確實也重疊了。”
    保甲法其實跟唐朝的府兵製有些像似,就是要訓練民兵,因為根據王安石的觀察,禁軍戰鬥力是遠不如邊境的民兵。
    他就想既然如此,就不如減少禁軍,多訓練民兵,一來可以減少軍費,二來又能夠提升戰鬥力。
    從此可見,王安石想得都很美,任何一條新法條例,都是要一舉兩得。
    但是怎麽可能?
    府兵製強大之處,在於人家唐朝地域遼闊,朝廷手中是有足夠的田地,你宋朝多少官田,心裏就沒點逼數嗎?
    同時這個保甲法還要負責地方治安問題。
    這個跟警署重合了,當時司馬光就以此為由給反駁了,關鍵趙頊的態度,明顯也偏向司馬光。
    司馬光反駁,呂惠卿不在意,但是皇帝的態度,令他深感憂慮。
    “言之有理!”
    王安石點點頭,又問道:“那你有何打算?”
    呂惠卿道:“學生以為,官家對於皇家警察非常青睞,這保甲法極有可能過不了,我們得藏著保甲法,絕不會拿出來議論,如果官家駁回保甲法,對於新法的打擊,將是不可估量的,因為官家也許隻是青睞於皇家警察,但在別人看來,可能會認為官家更傾向於司法改革。”
    光憑“皇家警司”這四個字,就很難扭轉趙頊的念頭,再加上皇家警察目前來說,表現的非常出色,幫趙頊賺足人心,那麽呂惠卿的擔憂,就極有可能成為現實。
    新法條例被皇帝駁回,這連王安石都承擔不起,連連點頭道:“你所憂甚是,暫時先別提保甲法,還有保馬法,也暫時別說出去,且等到這一輪裁軍塵埃落定之後,咱們再見機行事。”
    王安石這麽興奮,可想而知,司馬光得有多麽鬱悶。
    政事堂。
    “此感覺似曾相似啊!”
    文彥博撫須言道。
    富弼道:“你也感覺到了。”
    文彥博忙道:“富公早有察覺?”
    司馬光問道:“你們在說什麽?什麽似曾相識?”
    文彥博道:“河中府發生的一切,你不覺得裏麵暗藏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嗎?”
    “熟悉的味道?”
    司馬光凝目思索半響,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張三。這與當初差役法執行之初,十分像似。”
    富弼道:“也談不上十分像似,隻不過我們都有一種霧裏看花的感覺。”
    “定是那臭小子幹得,不會有錯的。”
    司馬光咬著後牙槽道:“但凡讓他參與,總會令我糾結的要命。他定與王介甫事先就商量好了,這就是一個陰謀。”
    富弼道:“這可能是一個陰謀,他也有可能與王介甫暗中商量過,但不見得張三是在王介甫賣命。”
    文彥博點點頭道:“因為此事最大的獲益者,不是王介甫,而是公檢法。”
    司馬光完全沒有在聽,氣得吹胡子瞪眼,嘴裏念叨著:“是那小子幹得,是那小子幹得。”
    雖然張斐不在身邊,但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富弼突然道:“君實啊!你也別怪他,他此去九死一生,能在河中府站穩腳跟,就已是非常不易,經此一事,以皇庭的威望,是能夠壓製住青苗法。”
    司馬光鬱悶道:“富公有所不知,我恨就恨這一點,被蒙在鼓裏,卻又不能教訓他一頓,這口惡氣憋了很久了,不行,我得再寫一封信給他,得誇誇他。”
    此時此刻,張斐真心無暇顧忌自己的計劃,有沒有被司馬光看破。
    因為皇庭火了!
    是徹底火了的那種。
    前麵幾個案子,雖然贏得百姓的認可,但百姓還是不太敢來皇庭告狀,因為大家就還是比較畏懼官府。
    但是陳光一案,告得就是官府,並且檢察院還在為大量的士兵申訴,追討軍餉。
    百姓一看,自然沒什麽可擔心的。
    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就如同做買賣一樣,此時皇庭外麵是門庭若市,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而要進入皇庭的第一步步驟,不是敲鼓,而是尋找法援署寫狀紙。
    可惜的是,外麵的店鋪都沒有建好,法援署現在隻能在一個簡易的棚子下麵辦公。
    此時棚前是人山人海。
    “行了!你先回去吧。”
    邱征文放下筆來,朝著麵前的市民言道。
    那市民又急急問道:“啥時候能開庭?”
    邱征文道:“什麽時候開庭,我也不知道,到時皇庭會按照門牌號送傳票給你。”
    “要是我不在家咋辦?”
    “呃這你不用擔心,會送到你手裏的。”
    好不容易打發這個市民,邱征文不禁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偏頭看向一旁的李敏,見他寫得飛起,激情十足,小聲問道:“李兄,你不覺得累嗎?”
    李敏嘿嘿道:“累是累了一點,但我在這也幹不了多久,到時我還得去店裏做事。”
    邱征文這才明白過來,這麽多人來爭訟,當珥筆那不得賺瘋了嗎?心想,過不了多久,我也得店裏幹計稅的活,也累不了幾日,但是現在得招人了,不然的話,這人才都被他們給招去了。
    念及至此,他微微瞄了眼李敏,正好李敏也看來,又同時回避對方。
    想到一塊去了。
    皇庭,會議室。
    葉祖恰看著麵前堆積如山的狀紙,不禁吞咽一口,又向張斐道:“老師!這麽多狀紙,都都得開庭審理嗎?”
    張斐道:“首先,還是得看證據,如果證據足夠,就必須開庭審理。”
    葉祖恰道:“這些案子多半都涉及到錢物糾紛,不如直接判,豈不是要快許多。”
    張斐沒好氣道:“我們皇庭追求的不是輕鬆,而是公正,看看我們皇庭的陳設,不就是為公開審理設計的麽。”
    蔡卞突然道:“但是這些狀紙許多都是一麵之詞,證據還得去查問。”
    “這就是庭警的作用。”
    張斐道:“不過你們也不用太焦慮,直接上咱們這裏告狀的,肯定不是什麽刑事案件,沒有必要著急,也不期待一日就要做完,每天就正常做事,證據足夠,就定開庭時期,而這就是我們今後的日常事務,習慣了就好。”
    “學生明白了。”
    “三哥,蘇小先生來了。”
    李四突然出現在門前。
    “你們先看著。”
    來到湖邊的小亭內。
    “你們皇庭的買賣不錯啊!”
    蘇轍見到張斐,不免打趣道。
    張斐反問道:“你們檢察院難道比較清閑嗎?”
    蘇轍道:“倒也不清閑,有許多人上我們檢察院告狀,但沒有達到我們檢察院的起訴標準,故而我讓他們直接上皇庭來告。”
    “原來你們是幫凶啊!”張斐嗬嗬道。
    “我們是幫凶,但你可是元凶。”蘇轍微微笑道。
    張斐一愣,旋即哈哈笑了起來。
    這規矩就是張斐定的,檢察院隻負責刑事案件,以及特殊的民事案件。
    一番調侃後,蘇轍又道:“我今日過來,還是為了軍餉一事。我們發現一些禁軍士兵,渾水摸魚,他們天天在軍營裏麵混吃混喝,如今還跑來告狀,追討軍餉。”
    張斐文道:“可有證據?”
    蘇轍道:“我們隻掌握了一兩個士兵的證據,但是由於這人數太多,我們檢察院也難以每個都調查清楚。可一想到我幫軍營裏麵那些害群之馬,向國家討要軍餉,我就感到很是不舒服。在這方麵,你是高手,我想來問問你的意見。”
    張斐沉吟半響,道:“混吃混喝,檢察院也隻能以證據不足,不予理會,而不能反過來起訴他們,這不合規矩。”
    蘇轍道:“就算合規矩,我們也查不到太多,肯定會有大量的漏網之魚。”
    張斐點點頭道:“如果拋開政治鬥爭不說,單說此案,這本應是轉運司來進行辯訴時,一個很有利的條件,可惜轉運司之前在鼓勵那些士兵來告狀。”
    “是呀!這對轉運司有利,他們是可以少支付賠償。”
    蘇轍一怔,似乎想到什麽,他皺眉思索半響,道:“我有辦法了。”
    張斐忙問道:“什麽辦法?”
    蘇轍道:“雖然轉運司也是此案的始作俑者之一,但是我可去找王經略他們,王經略、郭宣撫使可與此案沒有關係。而他們如今肯定也麵臨裁軍的困擾,那麽他們也可借此清除軍中的害群之馬,從而減輕這裁軍的負擔。”
    “此計甚妙!”
    張斐眼中一亮,道:“其實轉運司方麵也不太清楚軍營裏麵的情況,但王經略和郭宣撫使是有權力調查具體情況。”
    蘇轍笑道:“另外,他們可以去找轉運司聯手,由轉運司出麵辯訴,他們也不用承擔太多壓力。”
    張斐點點頭道:“那就這麽辦吧。”
    蘇轍突然道:“可是你們皇庭如今忙得過來嗎?”
    張斐笑道:“這又不是打仗,明天就得出兵,我們已經將訴訟期規定在半年,半年之內審完就行了,也不需要很著急,時日比較充裕。”
    蘇轍道:“半年未免也太久了一點吧。”
    張斐笑嗬嗬道:“慢工出細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