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望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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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又見麵了呢”

    你是誰?不要靠近我

    “從那以後,你還好嗎?”

    為什麽要這麽看著我?我根本不認識你

    “還記得這裏嗎?這些鎖裏麵,有一把就是我們一起扣上的哦”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麽!離我遠點,不然你也——

    “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

    我

    “為什麽你現在還在外麵呢,要不要我陪你回家?”

    我才不需要、不需要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好?

    “因為——”

    眼前的少女拉下口罩,毫無血色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想訴說著什麽。

    我低下頭,看到手中的刀,早已刺入少女的腹部。不知何時,所佇立的橋梁已經破碎不堪,裂縫隨著鮮豔的緋色一同蔓延。

    “啊”

    銀發的少女從睡夢中蘇醒,枕上浸透的布料猶如畸形的心髒。她托著任迷糊不情的頭,緩緩起身。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是雨的顏色。濺起漣漪的積水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沙沙沙——”

    雨點在大地上演奏著靜謐的交響樂,世間萬物仿佛隨之安靜下來,一同聆聽著來自天際的架空語。

    少女把手放在玻璃窗上,沉默的看著黯淡的世界。

    “又要晚上了呢。”

    一輛灰白的車蒙上雨做的鬥篷,靜靜使入避難所。

    哨兵阿黃的無線設備嗶了一聲,收到信號後,他欣喜地把門打開了。

    “醫生呢!快叫醫生!!”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阿黃央人去叫了醫生,便與其他士兵一起上前迎接。

    “怎麽了,凱莉姐——啊這、這是”

    隻見張凱莉攙扶著一個衣著破爛的人走了出來。沒走幾步,那個人便體力不支躺在了水氹裏,張凱莉停下腳步,跪在一旁。

    那正是張喬。

    “都說了我已經沒救了還、咳咳”

    “胡說!一定有辦法的!”

    張凱莉的雙眼因為強烈的情緒波動而震顫著,帶著隱約的哭腔安撫著奄奄一息的張喬。

    醫生們趕了過來。他們看著張喬,無言、歎息。

    此時的張喬,胸口被撕地皮開肉綻,腸道從裂口垂掛在腰邊,沾滿了塵埃;左臂上則是駭人浮起的皮肉下,白骨清晰可見。

    “左手的話,截肢就可以了;肚子的話,再縫回去就行了啊,醫生!求、求求你,快救救他,他體質好,一定可以挺過來的!”

    但醫生們、士兵們,圍觀的人們,全都隻是沉默著站在原地。畢竟對他們來說,一個被喪屍咬過的人沒有任何發生奇跡的可能,何況避難所裏的醫療物資緊缺也隻是時間問題。

    張凱莉緊緊握著張喬的手:“你們快——老喬!老喬!!”

    “張小姐,我很抱歉”醫生們低下頭。

    “抱你媽啊!都傻站著幹什麽,老喬他、他——”

    張喬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眼。凱莉倒伏在他的身上,低聲哭泣著。

    穿著獵裝的老人從人群中走出,他手中的傘遮在張凱莉頭上。

    “凱莉,起來吧,不要再淋雨了。”

    “所長”

    “辛苦你了。”

    他把癱在地上的張凱莉拉起來,把手中的傘遞給了她,隨後,低下頭凝視著張喬,他的眼裏閃著光。

    “你也是,張喬。”他把衣服蓋在了張巧身上,“謝謝你,一直以來”

    所有人都不再多言,唯有悲痛隨著雨水一起流淌。

    “霖寂,叔叔睡著了嗎?在這裏睡覺不好哦。”小啟拉著霖寂的手,抬起頭問道。

    霖寂隻是搖搖頭。雨珠順著傘麵滑落,昔時的記憶浮現。霖寂反複覺得自己似乎背負了什麽,今天才相識的人,就這麽走了。那個重物,壓得他喘不過氣。是罪惡感?不,他什麽也沒有做。是責任感?不,他什麽都沒必要做。即使他自己也說不清,但冥冥之中確有什麽念頭出現了。

    和平與安定必然要有人去守護如果人人都退縮在高牆之內,隻是站在受害者的視角期待著有誰來拯救,那就不可能存在所謂的出路。

    霖寂緊握雙拳,他知曉自己沒有強健的體魄,也不敢說有視死如歸的決心,但他從這一刻起,便明白:災難麵前,所有人都一樣。

    “所長!我自願參加『稀燼』!”

    老人轉過頭凝視著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男人,他陰鬱的臉上顯現出三分意外。

    “孩子,你是被張喬他們帶回來的那個吧?”

    霖寂點點頭,堅定地站在那裏,人們的視線就像激光,照在他身上發熱發疼。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

    所長看著霖寂空蕩蕩的左袖,沒有再說下去。

    “別開玩笑了!你這個身板連槍都拿不穩,更何況還殘疾!不要給『稀燼』丟臉了!”

    張凱莉的喊聲中帶著悲傷的氣息,她似乎把霖寂的話當成了對張喬的玷汙。

    “張凱莉。”所長拍拍張凱莉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又向霖寂問道:“敢問小兄弟,曾經的工作是什麽?”

    “我、我在實驗室幹過”

    “那麽以你的知識來說,在避難所裏為群眾服務不是更好嗎?為什麽一定要加入『稀燼』呢?你應該更理性一點,不要意氣用事。”

    正當霖寂躊躇不前時,又有幾個漢子從人群中鑽出來。

    “我也要參加!”

    “我也想為大家做點什麽。”

    老人的身前,是鬥誌昂揚的勇士,老人的身旁,是安然長眠的先驅。

    “你們可能會淒慘地死去,這值得嗎?”

    “值得!”

    “你們前方是殘酷的地獄,這值得嗎?”

    “值得!”

    老人點了一支煙,塞進唇間。

    “這群年輕人,還真是不省事。張喬啊你看見了嗎?”

    張喬最終與大地融為一體。但沒有過多的悼詞,也沒有過多的淚水。這種事情,在聽慣了悲劇的人們看來,隻是每天都會上演的好戲,或許隻有曾與逝者並肩過的人們,才懂得什麽叫做回憶但霖寂的出現,卻如一般,點燃了人們的鬥誌,使苦苦等待援救的人們,走出了低靡。

    然而霖寂本人卻因此迷茫了。

    晚上,霖寂在自己的小房子裏,愁容滿麵地躺在床上。

    “霖寂,你怎麽啦?”

    “沒什麽”

    小啟托著腮幫在一旁看著霖寂,她也看出了霖寂似乎有些不悅。

    “要不要找永夜哥哥來玩?”

    “他?他晚上要守夜呢,沒空。”

    “那小啟可以陪霖寂玩,霖寂不要不高興啦”

    小啟伸出手抓著霖寂的胳膊,霖寂這才轉過頭,看見小啟好像有些委屈的臉。

    “小啟,我隻是想靜靜。來,這讓給你,快睡吧。”

    霖寂正準備起身,卻被小啟拉住了。

    “霖寂,我不想睡,我想陪霖寂一起靜靜。”

    “別鬧了。”

    他摸摸小啟的腦袋,眼神卻飄忽不定。

    霖寂滿腦子都在回想著所長的話和張喬的事。

    難道我真的就如他所說的一樣,無法戰鬥了嗎?雖然我也知道在後台做著老本行也能幫助別人,但是當災難真正來臨的時候,沒有實力什麽都是空談啊。或許我現在就是因為少了隻胳膊就被輕視,但我也確實幹過不少喪屍啊可惡!難道真的就這樣了嗎?還說要保護小啟呢,結果到頭來沒有人承認自己

    霖寂和那些能夠苟活便善哉善哉的人們是不一樣的,他想擔起責任,不甘平庸。

    “咚咚——”

    被叩響的房門打破了寂靜的局麵,但也嚇得房屋內的兩人微微一顫。

    “誰啊”

    “誰啊?”霖寂不情願地起身去開門,“呃,果然”

    打開門,隻見外麵站著一個用手扶著門框的男子,他摸了一把頭發,撩人的動作其實油膩極了。

    “是我,想不到吧?”

    而霖寂隻是“嗯”了一聲,便又走回屋裏,懶得多看那家夥一眼。

    “哎,你什麽態度啊?”薛永夜搖搖頭,“算了。”

    “你不是還有工作嗎?”

    “安啦,瞭望塔那邊有情況馬上會通知我的。”

    說完,永夜便走了進來,拿出幾顆糖果遞給小啟,兩個人嘻嘻哈哈地笑起來。霖寂正想要永夜回過頭去關門,卻發現外麵又走進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新麵孔。

    那是一個女生,十七八歲的樣子。她及肩的短發是銀色的,在黑夜裏好似也會散發光亮;安靜臉上沒有瑕疵,但卻白皙得有些異常;一對粉中透紅的眼睛在劉海中若隱若現,給人一種不真實的美;再看看她的衣著,黑色的夾克點綴著白色的花紋,腰間掛著手槍的槍袋,以及一把約六尺的尖刀,和她的身形有些不相稱。

    “你妹?”

    霖寂這一問,把永夜給問呆了,他指著自己:“你罵我?”

    “我說她。”

    霖寂眼神示意自己指的是這個女生,看著永夜的樣子,那個女生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哦,嗯我妹。”

    “你還敢應!”女生說著,一麵捏起拳頭靠近薛永夜。

    然後永夜便因腹部收到肘擊而倒地不起了。

    女生收拾完便向霖寂介紹起自己,“我是這個避難所的『稀燼』外牆部隊成員兼守夜者,我叫方秋白,叫我秋白就好了。你就是這家夥新認識的朋友嗎?”

    霖寂瞥了一樣在地上打滾的男人,歎了口氣:“算是吧”

    但霖寂心裏還是有一絲不可思議的,因為這個女生看起來還很年輕,而且看她的身形不像是當兵的料,更何況還有白化病“或許這家夥,天賦異稟吧”霖寂這麽想著,也不敢多問。

    “那麽這個孩子,就是小啟吧?我從永夜那裏聽說了。”

    “是。”霖寂把小姐姐拉到麵前,“叫姐姐。”

    “嗯!姐姐!”

    秋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霖寂看著這兩個避難所裏的“重量級人物”都到自己的房子裏參觀,心裏想著不可能隻是過來寒暄這麽簡單。

    果然,永夜咳了一聲後,開始說起了正事。

    “咳吭——那個,霖寂啊,上頭要我去a?h的本地分部做個調查,你會幫我的吧?”

    “我拒絕。”

    “你不幫也得幫,這事很重要。”

    “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a』太危險了,我們單槍匹馬地去就是找死,難道你就沒有援兵嗎?”

    “這是秘密任務,所長都不知道的援兵的話這不是有秋白嗎?”

    霖寂人都傻了:“這麽大的事不告訴所長?!還一下子兩個人都出來?被發現了你們就完了!”

    “那我自己去!嘮嘮叨叨的。”

    “那我呢?說好要帶上我的。”秋白指著自己問。

    霖寂感覺有點不對勁,一拉來永夜背著秋白開始竊竊私語:“我看她不像是知道我來頭的人啊,是不是你告訴她的?”

    “我就告訴了她一個人嘛。”

    “你這家夥!幹嘛說出去啊!萬一a?h的臥底就潛伏在這裏怎麽辦?”

    “怎麽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黑旗』的人,哪些人什麽來頭都是有查過的。而且秋白她真的不弱,你別看她這樣子,真打起來比男人還猛。”

    霖寂回過頭看了秋白一眼,又對永夜說:“這個不是弱不弱的問題還有,她如果不是『黑旗』的人的話,去找a?h麻煩幹什麽?”

    “我哪知道啊我一漏嘴被她聽見了,就硬是跟過來了。”

    方秋白這時問道:“悄悄話還沒講完嗎?”

    “沒有!”永夜說。

    霖寂撓撓頭,無奈地歎氣:“不管你們有什麽事情要去找a?h解決,最好還是理智一點,畢竟連我都不能保證他們會拿出什麽手段對付入侵者。”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秋白叉著手,不服氣似的問道,“當上避難所護衛者的可隻有我和永夜兩個人哦?”

    “再怎麽強我也不相信能強過科技。”霖寂撇過頭表示拒絕,“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們去送死。”

    “還不是瞧不起我。”

    “這樣吧,霖寂,我告訴你我的任務是什麽,你再決定要不要幫我。”永夜說,“上頭猜測萬肖市通訊癱瘓和a?h有關,所以要我去劫持他們的網絡。”

    隨後永夜亮出了一個u盤,繼續說道:“說明白點,就是把這個隨便插一台電腦上就行了。”

    確實,a?h的網絡並不連接互聯網,所以斷絕了與外界的聯係,隻限內部交流,因此在某些方麵安全性相對而言較低。

    “能行的話岷哥早去幹了,我的電腦還是他教的呢。”霖寂說。

    “你懂啥,江岷的任務和我不一樣的,而且在發生萬肖市通訊截斷之前他的電腦就被拒絕接入『a』了。”

    “那方秋白你呢?”

    “我的朋友或許在那。”

    “怎麽可能,來過『a』的普通人屈指可數,除非你朋友也是a?h的人,不然不會莫名其妙到那裏去的。”

    “你不懂,霖寂,你不懂。”

    看到她堅定的眼神,霖寂感到一絲不安:秋白看起來並沒有撒謊,但自己也的確沒見過除了感染者以外的普通人來過,難道這一切背後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或許a?h真的幹得出來也說不定

    “就算我不讓你們去,你們也是會去的對吧?”霖寂說,“既然要去,就盡量別驚動別人,我們可以在淩晨三點半出發,這個時間點在『a』裏的人也基本都在睡覺。”

    “霖寂,要是能從那裏搞到點合適的元件,我還能幫你把義肢做更好。”永夜說,“之前給你看的那個『霍厄凡』芯片可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呢。”

    “那你還真舍得。”霖寂說,“好啦,現在才九點多,你們先去忙吧,到時間了就來找我。”

    就這樣,等待持續到了深夜,房門再一次被叩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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