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李四的問題
字數:4962 加入書籤
來到石徽錢莊,柳靜頤發現,眼前的事讓她大為震驚。
她原本是來找荊子言,告訴他最新發現。但人還未到元安坊牌樓,就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排到了元安防牌樓外。她根本擠不進去。
沒辦法,她隻好向人群中喊去:“大家麻煩讓一讓,我是官差。”
眾人聽到喊聲,見帶著麵具,身著男裝的柳靜頤費力的向裏擠,這才向兩邊分開,給柳靜頤讓出了一條道路。
沿著人流讓出的道路,柳靜頤終於進入石徽錢莊。此時的石徽錢莊,已經嚴陣以待。看到錢莊外那望不到邊的隊伍,柳靜頤心裏一陣膽寒。
進入內堂,焦震坐在上首位置,石斐寂坐在對麵,荊子言坐在焦震左下手位置。三人皆是一臉嚴肅,氣氛凝重。
正要向他們行禮,卻被荊子言製止。“先站到一旁,不要多言”
柳靜頤隻好站在荊子言身後,俯身在其耳邊輕聲說道“公子,那個李四有問題。”荊子言蹙眉。她把紫蘇夜探李四家的事情詳細細說了一遍。
荊子言聲音低沉的說道“知道了,你讓張濤帶人去拘傳李四和王五。”
柳靜頤走出內堂,將荊子言的吩咐告訴張濤,回到內堂,站到荊子言身邊。內堂壓抑的氣氛,讓柳靜頤渾身不舒服。
“公子,出什麽事了?”她小聲問道。
“聽著就好,不要多言”荊子言頭也不回的說道。
此時,焦震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不少細細的汗珠。“石莊主,現在你們儲備銀兩有多少?目前兌付之後還剩多少?看這個形勢,即便你們不眠不休,也少不了需要兌幾天,你可有足夠的準備?”
石斐寂早已沒了往日的風采,如同霜打的茄子,有氣無力的說道“大人,我剛剛去了賬房,今天已經兌付了50萬兩出去。”
“你說什麽!”荊子言一臉不可置信。
石斐寂有氣無力的點點頭。“小的不敢期滿大人,到現在已經足足兌付了50萬兩了。”
“可門外前來兌付的都是普通百姓,即便人數再多,怎麽用得了50萬兩!”
“大人有所不知,現在莊外排隊的,確實是普通百姓,石徽錢莊的生意,如果隻依靠這些普通百姓,也不會到今天這個規模”石斐寂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除了存儲銀兩,賺取一些兌付的差息之外,還有一些放貸生意,存儲生意最主要的還是依賴豪右大戶存儲。”
石斐寂心虛的看了一眼荊子言,繼續說道:“咱們大宸境內,石徽錢莊的分號,都會吸納當地的豪右鄉宦來存儲。”
“也就是說,今天這50萬兩銀子,大部分被這些豪門大戶兌走了?”荊子言提高聲音。“那麽在你們這兒存儲銀兩的豪門大戶,現在兌付了多少?還有多少沒有兌付?”
石匪寂急忙把準備好的賬簿呈遞給荊子言:“大人,這是柳州府內石徽錢莊所有豪門大戶的存儲名冊,如果。。如果這些人都來兌付的話,哪怕是急調各地分號的儲備銀兩,都不夠用。。。。”石匪寂越說越心虛,不敢看向荊子言。
“。。。”聽到這兒,荊子言心裏一陣抽搐。他打開賬簿,映入眼簾的內容,幾乎讓他眼前一黑。“已經致仕的言家,存有5萬兩,左家存有10萬兩。。”
看到荊子言表情不對,焦震寒聲問道:“怎麽了?這賬簿有什麽問題?”荊子言將賬簿遞給焦震。
打開賬簿,看到賬簿上的內容,焦震隻覺渾身發麻。他將賬簿重重摔在手邊的桌案上,向石斐寂問道:“石莊主,你可有應對之法?如果這賬簿上的人都來兌付,不出三日,即便你把所有分號的銀兩都緊急調用過來,恐怕也應對不了此次危機!”
石斐寂戰戰兢兢從坐塌上站起來,“回。回大人,這賬簿上的人,有幾位與小人交情尚可,且屬於本地鄉宦,由他們出麵,勸說賬簿上其他人,相信錢莊,不要盲目擠兌,應該能對付幾日。”
焦震哼了一聲。“你認為,以現在的局勢,誰會出麵保你?如今賬簿上的人,來兌付的有多少?”
石斐寂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大人,如今這賬簿上的人,已經來兌了有三分之一。”
聽到這個數字,荊子言心理一陣發寒。他知道,如果這個賬簿上的人都來兌付,那麽石徽錢莊必然拖垮。
“如今,你務必先想辦法調配其他分號的銀兩。”荊子言寒聲道:“先保住眼前,能拖幾日算幾日。如你所說,由你出麵去勸說幾位鄉宦給你作保,先說服其他豪門大戶不要前來擠兌。”
“大人,為今之計,隻能盡快破案。”隨後他又說道“大人,此事最好由您親自出麵,陪同石莊主一起去見幾位鄉宦。”
焦震此時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對,荊寒,你說的對。”焦震對荊子言所言不能更讚同。他又補充了一句:“保險起見,明日你我一起陪石莊主去找那幾位鄉宦。”
從石徽錢莊發現軍餉開始到現在,才隻有一天,石徽錢莊雖有儲備銀兩,但照目前的趨勢,這點銀兩儲備不出兩三日,就要見底。
無論是焦震還是荊子言,都意識他們即將麵臨一場災難。如果處置不當,柳州府內大小官員的烏紗恐都將不保。
“荊寒啊,事情緊急,我們先回衙門商量一下對策。”焦震的聲音,此時已經難掩顫抖。
荊子言示意柳靜頤一起跟上。
回到提刑司衙門,柳靜頤將她與紫蘇夜探李四和王五家的經過詳細敘述了一遍。“公子,大人,或許李四是一個突破口。”
此時,張濤來報,他們已將李四和王五拘傳至提刑司衙門。“走,荊寒,你跟我一起去審一下這個李四。”
“大人,先不著急審問,我們需先去文書庫查查李四和王五兩人的檔案。”荊子言說道。
焦震不解。
“我們現在貿然審問,沒有足夠的證據,如果這二人是個硬茬,哪怕是重刑逼供,二人拒不說實話,那我們即便審問,也是浪費時間”荊子言解釋,“如果我們多掌握一點二人的消息,從中發現二人的破綻,從破綻入手也許會為我們節省時間。”
“如今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讓我們浪費了”荊子言又加了一句。
焦震連忙點頭稱是。
焦震命縣丞洪翊調來李四和王五的文書。文書顯示,二人皆是乾化十年生人,祖上皆為柳州府內豪右鄉宦做佃戶。到了王五這一代,父輩攢下了一些家底,從佃戶變成了自耕農。王五家原本兄妹三人,一場大病,家境貧寒,無力醫治,奪走了他哥哥和妹妹的生命,因而王五家隻剩了王五這一支。
文書中記載,王五的妻子是隔壁張家村人,祖上是手藝人,以編織籮筐為生。手藝傳到張氏這裏,已經是第五代,雖然手藝傳男不傳女,但張氏自幼在這種環境裏長大,耳濡目染,也會編織一些小物件。
王五腦子活泛,除了賴以生存的農田外,在農閑時,隻要不是為官府做徭役的時節,還會到城裏找點雜工幹。去年恰逢衙門裏原來承運泔水的夥計意外病逝,衙門重新尋人,在柳州府內遍尋不到,便向柳州府的城外尋人。
也不難理解。這種髒累活,柳州府城裏的人很少願意幹。王五聽說後,便托了裏長,接下了這個運泔水的活。王五的生活,也因為這個活計而有了新的變化,每月固定的俸銀,人也願意吃苦,再加上王五的老婆有些手藝,二人的生活可謂蒸蒸日上。
原本這泔水隻需一人承運即可,可隨著柳州府內商戶不斷增加,一輛泔水車已經無法滿足需求,王五便向衙門推薦了自己的同村鄰居李四。
說起李四,文書上記載,與王五一樣,祖上為佃戶,到了李四這兒,依然是佃戶。李四兄弟四個,皆以佃農為生,但田主收的租子越來越多,交完田租之後,剩下的收入無法維持四個家庭的支出。雖然李四兄弟已經分家,但人口卻在不斷增加,租賃的田地卻無新增。僅僅依賴田地為生的李四,日子是入不敷出,與王五有著天壤之別。
作為鄰居,王五有心幫一把李四。承接了衙門的活計,也讓李四的生活改善了不少。王五有心改變生活,悉心培養兩個兒子,希望他們走科舉之路。但李四,即便是有心,卻無力。他們家,交不起兒子的束脩。
看到這兩份文書,荊子言心中有了底,可也隻能是猜測。“張濤,你去查一下李四和王五最近家裏有什麽異常?”
“公子,這個我已經查過,李四的兒子叫李運來,李四的兒子在清平坊東街一家木工鋪做學徒,前幾日這個李運來在店裏打架,將另一位學徒徐如意打成重傷。這家木工店的店主大怒,原本是要將李運來趕出木工鋪,耐不住李四和李妻不斷求情,店主才同意讓李運來暫時繼續在木工鋪做工。但如若再犯,立即逐出。”柳靜頤說道。
“哦?一般手藝人都是師傅帶徒弟的傳承方式,徒弟之間打架,不算什麽大事,可打一次架就要被趕出師門,這就是問題了。”荊子言冷冷的說道。“去查一下他們打架的原因,還有李四和李妻是怎麽求的情。隻有知道了事情的全貌,我們才能有更多的把握讓李四開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