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掛斷電話，回房看了看。伊秋水已經睡著了，他沒驚動他，輕輕地關上門，拿著車鑰匙出門了。按照王二娃給的地址，他十幾分鍾就到了地方。楊軍老遠就發現路邊有十幾個人站在那兒。他們個個凍得跟鴕鳥似的，不停的原地跺腳跑步。楊軍停好車，熄火下車。“同誌們，辛苦了。”他一邊說，一邊散煙。不管怎麽樣，他們都是請來幫忙的，不能慢待了人家。“楊主任，不辛苦，就是有點冷，還有點餓。”這時，一個絡腮胡子的中年大漢走了過來，他伸手跟楊軍握手。王二娃介紹道：“這位是民兵隊長胡大壯，這次的事情多虧了大壯兄弟幫忙。”“大壯兄弟辛苦了，咱們就別幹站著了，挺冷的，找個地方暖和暖和去。”楊軍一邊握手，一邊四處打量一下周圍有什麽避風的地方。此時快要半夜十二點了。大街上別說看見人影了，就連鬼影子都看不見一個。路邊的店鋪早就關門了，百姓們大多都入睡了。楊軍瞧見不遠處有一個店鋪掛著羊肉泡饃的招牌，然後大手一揮，帶著人過去了。他用力的砸們，響聲很快驚醒了店鋪的主人。“誰啊，大半夜的敲什麽們，店鋪早就打烊了。”店鋪裏傳來不耐煩的聲音。“我們是軋鋼廠保衛科的，請你馬上開門，我們需要進去搜查。”一上來，楊軍就自報家門，把軋鋼廠保衛科的名頭抬了出來。他知道，如果你要好好的跟店鋪主人商量，他肯定不會開門的，所以他就以保衛科需要進去搜查的名頭嚇唬他。“保……保衛科……我沒犯什麽錯啊。”屋裏那個人頓時慌了起來。屋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不大一會兒，就聽見門栓抽動的聲音。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披著棉襖一臉驚恐的看著他們。“同誌，你別誤會，剛才是口誤，我們想進去暖和暖和身子。”楊軍連忙把自己的工作證給他看了一眼，然後不等他反應過來，直接進去了。屋子中間生著一個暖爐，把不大的空間烘得非常暖和。這是一個典型靠街四合院，前麵倒座房改成客店，後麵是居住的地方。店鋪內擺著四五張桌子，此刻被收拾的幹幹淨淨。“同誌，我們在執行任務，具體什麽任務，不方便向你透露，但是現在我們需要你的幫忙，你看能不能給我們弄點吃的。”楊軍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笑了笑道。這個中年憨厚漢子緊張的看著一屋子體格健壯的漢子，看著他們腰間鼓鼓的，一看就不好惹，本想拒絕的，但鬼使神差的應了下來。“現在都熄火了，如果動鍋的話，估計得等一會兒。”“沒關係，我們不急，你慢慢弄就是了，我們不光要在你這裏吃飯，可能還要在你這裏歇歇腳。”“可……可我們店裏沒住的地方啊。”店老板一副為難的樣子。楊軍擺擺手道：“不用那麽麻煩，你做好飯回去睡覺就不用管他們，他們天一亮就走，絕不給你添麻煩。”“那……那好吧。”店老板有心想拒絕，但是又不敢拒絕，隻好回後院燒火去了。王二娃帶著這些民兵圍著暖爐坐著取暖，楊軍擠了進去，然後把這次的任務講了一遍。“這次的目標非常狡猾，經驗老到，絕非泛泛之輩，我希望你們秘密的調查，決不可暴露身份，寧願跟丟目標，也決不允許打草驚蛇。”“這個耿直，必須二十四個小時盯著他，把他每天的一舉一動都一字不漏的記錄下來，他和哪些人接觸，說了什麽都要記錄下來，就連他一天上了幾遍廁所都要盯緊了。”民兵隊長胡大壯聽完，立馬表態道。“楊主任，你就放心吧，我們這些人都是村子裏的獵手，擅長跟蹤和監視，絕不會暴露身份，更不會打草驚蛇。”然後，胡大壯又指了指身邊那個小個子的精悍男子道，“尤其郭猴子更是擅長偽裝，曾經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在雪地裏埋伏在傻麅子必經的路上，成功的一舉擊殺獵物。”楊軍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個叫郭猴子的人，覺得這人天生就是當偵察兵的料。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趴在雪地裏，他自忖自己都做不到，更何況是一個未經正規訓練的民兵。如果這次真的能成功的完成任務，他不介意把他招到保衛科。“我相信兄弟們的實力，這次也不白讓你們幫忙，不管這次能不能抓到耿直的小辮子，我都會讓保衛科給兩個名額，讓你們其中兩個表現最優秀的人來軋鋼廠保衛科上班。”楊軍話音一落，屋子裏的人都沸騰了。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兩個工作名額，意味著他們十個人中，有兩個人能到城裏來上班，從此吃上商品糧。他們滿臉激動，躍躍欲試，互相較勁，一定要成為這兩個名額的一個。“楊主任，我先替兄弟們謝謝你了，你放心，我們絕不辜負你的期望，一定完成任務。”民兵隊長胡大壯起身給楊軍鞠了個躬。楊軍雙手平抬下壓，示意他坐下說話。“二娃能把你們找來，那就是相信你們的實力，我相信二娃，也相信你們。”隨後，王二娃和他們開始商量具體行動計劃。大家踴躍發言，紛紛出言獻策。然後由胡大壯分配具體任務，根據各人的特長分配合適的任務。楊軍抽空去後院看了一下。剛掀開門簾子，就聞到一股肉香。廚房裏，店老板和他媳婦正忙著做飯。店老板正在熬羊肉湯，她的媳婦正在揉麵烙餅。羊肉泡饃是山西有名的小吃，一般正宗的吃法就是冷饃熱湯，但是大冬天的，大家都喜歡吃熱的，所以很多人也就不那麽講究了。店老板正在用湯勺澆著羊肉湯，一見楊軍進來，連忙盛了一碗羊肉湯遞給他。“楊同誌，喝口湯暖暖身子。”楊軍接過來，喝了一口。還別說，這味道還挺正的，也不知老板用了什麽料，一點都聞不到膻味。“老哥，今兒個對不住了，大半夜的把你們薅起來，要不是實在沒地方去了，也不敢打擾你們。”“嗨，開店做生意的，哪有把客人往外趕的規矩，既然來了，那就說明我們有緣。”一番接觸下來，店老板見他們這幫人規規矩矩的，不吵不鬧，對他也客氣，所以就熟絡了起來。楊軍看著一大鍋的羊肉湯，這是店老板準備明天開店用的，沒想到卻被他們這幫人半路打劫了。他摸了摸口袋，發現出來的急，沒帶錢和票。他借口去前麵，半路上從空間中取出一遝錢和糧票。然後再次返回廚房。“老哥，這是飯錢，您收好。”店老板看了看那一遝錢和票，連忙道，“太多了，太多了，這都趕上我三天賣的了。”楊軍把二十塊錢和三十斤糧票推了回去。“老哥，你聽我說，這錢不光是這頓飯錢，同時也是補償你明天的損失，外麵的那些兄弟明天還要在你店裏吃一天，所以這錢剛剛好。”錢和票，楊軍是算好了的。明天他們十個人還要在店裏吃一天，按照每人一頓一斤的飯量，吃上三頓，正好是三十斤。這個定量他還是按少的算的，這幫漢子進城好不容易吃頓好的，肯定放開肚子吃，所以一斤的定量都是保守估計。“那……那成，我就收下了，楊同誌，你放心，我肯定把他們照顧的好好的。”“那謝謝老哥了。”過了一會兒，羊肉湯和白麵饃端上桌了。眾人把兩張桌子拚成一張大桌，兩大盆羊肉湯擺在中間，每人捧著一個大海碗，鼻子一抽一抽的，兩眼死死的盯著羊肉湯和白麵饃。有的人忍不住，直接抓著白麵饃啃了起來。胡大壯親自給楊軍盛了一碗，然後又遞過兩個白麵饃。楊軍晚上吃的飽飽的，剛才又喝了一碗羊肉湯，此刻並不太餓。他把白麵饃放了一個回去，然後開始吃喝起來。十個餓漢誰都不說話，專心低頭幹飯。滿屋子的羊肉湯味，隻能聽到聽到‘呼嚕’的扒飯聲。他們是真的餓了，下午從小王莊趕過來，走了半天的路，肯定早就餓了，如今又碰到羊肉湯泡饃，更是把他們饞的不行。“嗝，忒好吃了。”一位民兵打了個飽嗝，長長舒了一口氣。他起身再次把碗續上，順便抓了三個白麵饃。王二娃嘴巴撐得鼓鼓的，白了那小子一眼道，“恐怕這頓羊肉泡饃是你這輩子吃的最好的一頓吧？”那個民兵臉色一紅，不好意思的道：“二娃哥，還真讓你說對了，哎，小的時候不管怎麽說，還能吃頓飽的，可是長大後，就再也沒吃過一頓飽飯了，更別提什麽羊肉泡饃了。”一起吃飯的其他幾個民兵深有同感，紛紛附和道，“是啊，是啊，這年頭能吃飽就不錯了，像這種美食連想都不敢想。”一提到吃飯問題，這幫漢子個個低頭不說話，眼圈紅紅的。一年到頭，基本上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地裏度過的，可以說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進去了。可到頭來呢，依舊吃不飽飯。他們一想到這兒，就忍不住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