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楊軍去看老五楊槐。
    時間過的真快，仔細算一下，老五進去也快一年了，這一年裏，楊軍隻看過他三次，每次見到他，一次比一次態度惡劣，起初還大哥大哥的叫著，後來直接不叫了，而且眼神裏充滿了怨憤。
    楊軍見狀，心裏輕笑一聲。
    親兄弟最終活成了仇人，這在他的意料之中。
    往往對他越好，他就會越恨你，楊槐就是這樣忘恩負義的人，全程見麵一共兩分鍾，兩人一句話都沒有交流，楊槐眼睛裏全是憤怒的火焰，那樣子隨時能把楊軍吞沒。
    楊軍見此情景，知道他們兄弟倆之間的情分盡了，以後可能就是仇人了，不過，他不後悔，他永遠不會為做正確的事情而後悔，他也不指望楊槐能改邪歸正，對他感恩戴德了，他隻希望就這麽關著他，隻要他不出來禍害人就行。
    “以後我不會再來看你了。”
    楊軍臨走的時候，突然說道。
    “我不僅不會來看你了，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這輩子待在裏麵會一直到死。”
    說這話的時候，楊軍是背對著他說的，看不到楊槐吃人的表情，但是從急促的喘息聲可以聽得出他此刻有多憤怒。
    “楊軍。”
    楊槐突然大聲叫了一聲。
    楊軍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那兒背對著他。
    “千萬別讓我出去，一旦讓我出去，我弄死你全家。”
    楊軍早就做好了他撒潑的準備，可是饒是這樣，他聽到後依舊憤怒不已。
    弄死他全家？
    這是他的底線，誰也不能碰的逆鱗。
    弄死他全家，不就是弄死你自己全家嗎？
    要是別人說這話也就算了，可是自己的親兄弟這麽說，那就說不過去了。
    合著這麽多年，他養了一隻白眼狼，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上學，又是幫他成家立業，事事為他操心，到頭來一片真心全喂了狗。
    楊軍猛地一回頭，憤怒的看著楊槐。
    楊槐見狀，骨子裏對他的畏懼讓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你要……幹什麽？”
    楊軍二話不說，上去手一揚。
    “啪！”
    楊槐整個人被抽飛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臉上清晰出現一個紅色的巴掌印。
    楊槐整個人都是懵懵的，晃晃腦袋，掙紮半天也沒能站起來。
    楊軍這次下手幾乎用了全力，這一巴掌沒有留手。
    他實在是太憤怒了。
    “師叔，冷靜。”
    楊軍還要繼續動手，被一旁的羅小軍連忙攔住了。
    羅小軍衝他搖了搖頭，然後小聲道：“師叔，您一定要冷靜。”
    這裏不是別的地方，要是被別人看見楊軍打人，傳出去對楊軍影響不好，雖然這個人是他的弟弟，那也不行，倒不是羅小軍替楊槐講情，而是完全為了楊軍著想。
    楊軍本想連他一起打，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拍了拍羅小軍的手，示意他放手。
    羅小軍見狀，不敢繼續攔著楊軍。
    “師叔，這個時候您一定要冷靜，您若是還不出氣，我來想辦法。”
    楊軍沒有說話，看了看地上依舊懵逼的楊槐一眼，臉上的巴掌印更紅了，半邊腮幫子腫的老高，眼睛微閉，嘴角還流著血跡。
    “老五，你就是個白眼狼。”
    楊軍說完，不管地上的楊槐，直接掉頭就走。
    來到外邊的車上，楊軍並沒有離開，而是點上了一根煙。
    狠狠地抽了幾口，心中的怒火依舊在燃燒。
    羅小軍站在車邊，眉頭皺得老深，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跟裏麵打個招呼，以後沒有我的命令，老五不許見任何人。”
    楊軍不想讓老五見其他人，隻是不想讓自己的家人跟著擔心，要是被王玉英知道了，估計又是少不了的嘮叨。
    “是，師叔。”羅小軍恭敬的回答，然後問道：“還有其他吩咐嗎？”
    楊軍聞言，本來還猶豫的表情立馬堅定起來。
    微微一沉吟，以堅定的語氣道：“就讓他一輩子在裏麵待著吧。”
    “是。”
    並不是楊軍防著老五，就老五那點本事，料他翻不起什麽大浪，他隻是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了，老五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狼的本性就如此，這輩子是改不了的，也別指望他感恩什麽的，隻要不出來禍害人就行了。
    這輩子就讓他在裏麵待著吧，權當沒這個兄弟了。
    楊軍抽完一支煙，心中的怒火暫時平複下去。
    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回去吧。”
    隨後，車子發動，就回去了。
    回到家後，可能是因為愧疚的原因，他特意去看了一眼母親王玉英。
    王玉英自從上次從祠堂搬回來住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似乎打算在這邊一直住下去了。
    自從他出錢給舅舅一家建立祠堂後，舅媽和表弟表妹他們全搬到自己家的祠堂住去了，王玉英一個人在那兒沒人說話，非常的孤單，所以，就搬了回來。
    王玉英正坐在院子裏的凳子上織毛衣，臉上帶著老花鏡，一絲不苟的幹著手中的活。
    老年人別的不多，就是時間多，自從搬回來之後，她就一直織毛衣，用她的話來說，她要給每一個孫子孫女都織一件毛衣，現在她已經織好了三件，剩下的還任重而道遠。
    見王玉英正在織毛衣，楊軍見她無事，也不願意去打擾她，於是準備轉身離開。
    “軍兒。”
    身後突然傳來王玉英的聲音。
    楊軍愣了一下，他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自己正好被牆擋住，按理說王玉英看不到自己的。
    不過，他還是應了一聲。
    “媽。”
    楊軍叫了一聲，然後笑眯眯的走了過去。
    “您怎麽知道我來了？”
    楊軍一邊說，一邊找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
    王玉英聞言，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織著毛衣。
    “我沒看見你，但是我感覺到你了。”
    她的話富有哲學道理。
    楊軍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
    也許，這就是別人所說的母子心靈感應吧。
    “媽，有件事我要跟您說一聲。”
    楊軍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跟她實話實說。
    現在把實情告訴她，免得她將來怪自己。
    “我剛剛去看了老五。”
    王玉英聞言，怔鬆一下，然後繼續織著毛衣，當做沒事人似得。
    楊軍也不知道她什麽意思，於是靜靜地坐在那兒。
    “哎！”
    王玉英歎息一聲，然後道：“老五沒少給你氣受吧？”
    這次輪到楊軍愣了，他沒想到王玉英早就猜到了，就像親眼看到一樣。
    看到楊軍疑惑的樣子，王玉英接著道：“上次我和梅子去看他的時候，發現他就變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了，我們娘倆沒聊兩句就不歡而散了。”
    “他甚至還出言威脅我，要是不想辦法把他弄出去，說是要斷絕母子關係……”
    聽著王玉英的敘述，楊軍漸漸陷入了沉思。
    楊槐能跟母親說這種話，那說明他已經徹底的變了。
    “媽。”
    楊軍打斷了她的話，然後道：“你知道今天我去看老五，他跟我說什麽了嗎？”
    “他威脅我，要弄死我全家？”
    王玉英聞言，愣了一下，手中的動作為之一窒。
    “他真的這麽說？”
    楊軍點了點頭。
    “這個畜生，簡直是出生不如。”
    “我本來以為他上次隻是不忿被關著，所以才說出那樣的混賬話，沒想到……沒想到……他……”
    王玉英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楊軍連忙抓著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動。
    “媽，冷靜一下。”
    “老五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我們。”
    “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他既然還這樣，那以後我們不再管他就是了。”
    王玉英沒有說話，隻是滿是皺紋的臉上掛滿了淚珠。
    楊軍見狀，沒有繼續說下去。
    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己的兄弟變成這個樣子，他心裏也不好過，母親已經夠傷心的了，他不能再往傷口上撒鹽。
    過了半晌。
    王玉英抹了一下臉上的淚水，道：“不管他了，就當我沒生過這個畜生。”
    “軍兒。”王玉英叫了一聲。
    “媽，您說。”
    “槐兒確實變了，變得沒有人性了，不管怎麽樣，你還是要防備一下，別他真的狗急跳牆。”
    “媽，我跟裏麵打過招呼了，他一輩子不會出來了。”完了，楊軍又補充一句：“您放心，不管怎麽樣，他都是我兄弟，我總是要留他一命的。”
    “那就好，那就好。”
    王玉英聽了，不停地拍著楊軍的手。
    楊槐失去理智了，可是楊軍並沒有失去理智，不管怎麽樣，楊槐都是他的兄弟，他總是要保他一命的。
    “我權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王玉英喃喃自語，這句話看似是對楊軍說的，其實是對自己說的。
    畢竟是母子一場，她心裏總是有那麽一絲不忍。
    楊軍坐在那兒，陪母親聊了一會天，見她情緒穩定了，這才離去。
    回到客廳，楊軍點上一根煙，坐在那兒想著事情。
    他也沒想到自己的親兄弟會和他反目成仇，想一想，做人還是挺失敗的。
    要是當初對老五不管不問，任由他自生自滅，也就沒有後來那麽多糟心的事情了。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麽意義了，兩人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楊軍並不後悔做的這些事情，哪怕從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的。
    過了一會兒，伊秋水出現在他身邊。
    楊軍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繼續抽著煙。
    伊秋水看得出他有心事，沒有貿然的開口。
    坐了一會後，伊秋水最終忍不住問了出來。
    “老公，有什麽煩心事可以跟我說，別一個人悶在心裏。”
    楊軍聞言，先是苦笑一下。
    然後，長歎一聲，就把今天和老五見麵的事說了一遍。
    “老五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聽完楊軍的話後，伊秋水也是氣得不行。
    “都說長嫂如母，這些年我對他甚至比媽對他還好，他竟然……竟然要弄死我們全家，真是狼心狗肺。”
    “狼心狗肺。”
    伊秋水說完，又強調一遍，氣得銀牙咯咯的響。
    楊軍瞟了她一眼，然後笑道：“我都沒發那麽大的火，你生這麽大的氣幹什麽？”
    “我能不生氣嗎，他要弄死我全家，是我全家啊，我……”
    “要不是他是你親兄弟，我……我肯定弄死他。”
    伊秋水從來沒有說過這麽狠的話，今天真是被楊槐氣到了。
    一向優雅富有教養的她竟然會因為這事而失態。
    楊軍聞言，握著她的手道：“放心吧，我也沒讓他好過，抽了一巴掌，估計現在他還是懵懵的。”
    楊軍說著，就把暴抽楊槐的事講了一遍。
    現在想想，剛才真的沒必要生那麽大的氣，他有點失態了，本以為自己已經夠穩重的了，沒想到還是沒能把控好自己。
    “抽他，最好抽死他。”
    伊秋水可以受這口惡心，但是決不能威脅他的家人，楊槐很顯然觸碰到她的底線了，別說是自己的小叔子了，就算是自己的親妹妹說這種話，她也會反目為仇的。
    “行了，不說他了。”楊軍道。
    “回頭我就跟裏頭打聲招呼，讓他一輩子待在裏麵。”伊秋水恨恨的說道。
    “我已經交代過了。”楊軍。
    “那就好。”
    隨後，兩人不再說話，靜靜地坐在那裏。
    過了半晌，楊軍道：“兩個孩子把證領了？”
    “領了。”
    談起兒子和兒媳婦領證的事，伊秋水臉上頓時呈現喜洋洋的氣色。
    “十月十日，上午十時十分，是我專門挑的好日子。”
    楊軍聞言，翻了翻白眼。
    “我怎麽記得是下午的啊。”
    “去了，到了之後才想起來第二天就是十月十日，所以就改了日期。”伊秋水道。
    楊軍聞言，再次翻了翻白眼。
    “再吉祥的日子也沒用，就成道那個混賬性子，日子也過不好。”
    “你少說喪氣話。”
    伊秋水一聽，俏臉耷拉下來。
    “你這個當爹的，就不能希望兒子好一點嗎，整天說喪氣話，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楊軍聞言，苦笑道：“但願他能把日子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