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順著聲音發出來的方向看過去。

    就看到劉宏，正躺在擔架上，雙手捂著胸口，臉上寫滿了痛苦。

    一滴又一滴的汗水正沿著他的臉頰不斷地流了下去。

    鄭毅和何傑他們見狀，立馬一個箭步就竄到了劉宏身邊。

    伸手輕輕地按了按劉宏的胸骨，這種動作之下，劉宏臉上痛苦的神色更甚。

    而這一回，鄭毅在一番按壓之中，感覺手掌上傳來了一種很明顯的空虛感。

    “怎麽搞的？你不要命了？！”鄭毅沒好氣地瞪了劉宏一眼：

    “幸虧這個鋼絲鋼板當初上的時候，固定的夠結實。”

    “你要是把這個鋼絲鋼板給撐開了，或者是胸骨撕脫了，那可有得你遭罪的了。”

    “放心吧。”劉紅苦著臉笑了一下：

    “我們認識這麽久了，我什麽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

    “我心中有數，你放心吧。”

    說著，劉宏抬起了手說道：

    “一會兒，幫我把胸帶箍得緊一點就可以了，然後你們先去處置艾佳琳那邊就行了。”

    “不用管我，我沒事兒的。”

    看著劉宏這副故作堅強的樣子，鄭毅原本還想說兩句話，但是他終究還是把所有的話都憋在了肚子裏。

    收拾好的東西之後，眾人把劉宏扶到了一邊的凳子上休息，確認劉宏安然無恙之後，大家把目光全部都投在艾佳琳的身上。

    還有她旁邊的儀器上。

    “陳先生。”鄭毅抬頭看起了旁邊的陳暉：

    “您說的那第1個樣品，大概還有多久能做出來？”

    聽著鄭毅的話，陳暉也有了幾分焦躁。

    拿起手機看了一下，陳暉匆匆的雙手在屏幕上點擊著。

    一條消息發送了出去後，陳暉盯著手機屏幕，沒用上一分鍾，他便回應道：

    “估計還有半個小時能夠最快速地做出來。”

    “加上運送時間，預計還有一個到一個半小時才能到我們這裏。”

    說到這裏，陳輝還是嚴肅地看著鄭毅說道：

    “來得及嗎？”

    陳輝的話讓鄭毅也感覺到了，心裏一陣陣忐忑。

    一個半小時，鄭毅看看旁邊ecmo上麵的參數，皺著眉頭開始計算。

    想一想，鄭毅鎖著眉頭點了點頭：

    “應該來得及。”

    “那就弄。”旁邊的何傑低聲說道。

    “那就先準備。”鄭毅立刻開口說道。

    在這個右心室輔助裝置送過來之前，鄭毅他們立刻先緊鑼密鼓地將艾佳琳之前的準備都做好。

    將艾佳琳扶到了手術間那個手術床上。

    看著艾佳琳，何傑俯下身在艾佳琳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小蒿你放心吧。”

    “別害怕，會好的。”

    “嗯……”雖然全身已經沒有了力氣，但是艾佳琳還是竭盡全力，衝著何傑眨了眨眼。

    安撫好了艾佳琳，這時候陳暉提前聯係好的麻醉師已經在旁邊準備開始進行麻醉。

    而楊雯坐在旁邊將體外循環機器快速地連接起來。

    鄭毅看著旁邊監護儀上的數字，伸出手在監護儀旁邊的ecmo上麵的按鈕不斷地旋轉著。

    根據艾佳琳現在的情況，鄭毅小心地調整著ecmo的轉速以及它的氧氣流量。

    不過隨著調整，鄭毅的眉頭也越鎖越緊。

    他現在體會到了當初劉宏的感覺，按照這麽一個情況來看，單靠機器來進行輔助，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說鄭毅轉頭看向了何傑和高洪林。

    何傑和高洪林對視了一眼之後，對著鄭毅點了點頭。

    “先準備開胸吧。”鄭毅皺了皺眉頭說道：

    “我感覺ecmo可能頂不了多久了，我們先把體外循環建立上，這樣多少能夠安全一些。”

    “好的，沒問題。”聽著鄭毅的話，旁邊的何傑和高洪林兩人也點了點頭。

    消毒，鋪單，一係列常規的手術操作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隻不過這一次，手術台上所有人心中多出來了幾分緊張。

    看著已經準備完畢的艾佳琳，她被手術單子所包裹住的全身，隻能看到術區的那一小塊皮膚。

    鄭毅伸出手，穩穩地從周蕾的手裏接過了手術刀。

    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鄭毅那一貫穩如磐石的雙手，此時此刻，居然有些輕微的顫抖。

    這種顫抖出現的原因，不是因為喝酒了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而是因為鄭毅這一次真的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情緒，叫做緊張。

    深吸了幾口氣，鄭毅努力地讓自己已經亢奮的交感神經放鬆下來。

    伸出手在自己的胸口上輕輕的比量著，大概決定了刀口的長度之後，鄭毅手中的柳葉刀，沿著艾佳琳的皮膚，輕輕地劃了下去。

    垂直進刀，水平走刀，垂直出刀。

    手術刀切皮的動作，在鄭毅手裏得到了完美的展示。

    隻不過隨著皮膚切開的瞬間，就能看到皮下果斷的有鮮血，正在一點點地湧了出來。

    鄭毅知道為什麽。

    因為這是艾佳琳的第二次心髒手術了。

    所有的心髒手術進入的道路都是一樣的，無非就是皮膚、皮下組織、胸骨肋骨，再就是心髒周圍的這些軟組織。

    在進行第一次手術的時候，心髒和他周圍的軟組織們還沒有受到過任何的打擊，周圍也都是幹幹淨淨的都正常的組織。

    但是第2次手術就不一樣了。

    因為經曆了第1次手術的損傷，即便經過了縫合和固定，讓胸骨和皮肉看似結實的長在了一起。

    但是實際上這些傷痕是永遠存在的。

    就像你胳膊上劃了一道口子，即便是一道口子長上了，它也依然會留下一道疤。

    這就是瘢痕組織。

    這些瘢痕組織在幫助裏麵的傷口痊愈的同時，它們在裏麵也占用了很多的空間。

    並且應該這些瘢痕組織都是後來增生的，所以他們會和其他周圍正常的組織生長在一起。

    醫生們把這個叫做粘連。

    而且這些新生的瘢痕組織的本質上都是肉芽組織。

    肉芽組織這種東西，它裏麵的毛細血管是非常豐富的，而且這種組織普遍偏脆，稍微一碰就很容易碎裂，然後就會滲出很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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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肉芽組織的滲血很討厭。

    因為它和普通的大血管破裂的噴血不一樣，血管破裂的出血隻需要將破裂的血管口給縫上就可以達到止血的效果。

    但是這種肉芽組織損傷之後出現的滲血，你隻能看到血液以緩慢的速度一麵子一麵子地往外滲出。

    但是想具體找到哪個血管破裂，卻根本就找不到。

    這就讓止血的工作變得有些困難。

    這也是二次開胸手術，為什麽風險會比一次開胸手術風險要更高。

    再加上長期的先天性心髒病的折磨，讓艾佳琳體內很多的髒器功能都不是特別的好。

    其中表現最明顯的就是肝髒。

    人體的肝髒適應能力非常的強。

    僅僅切下來一小塊肝髒，它就能夠生長成一塊完整的肝。

    但是同樣在長期的先天性心髒病的折磨之下，大量的血液淤積在肝髒中，即便肝髒有著強大的恢複能力，在這番折騰之下也會逐漸地承受不起。

    這種情況其實有個專業的名字。

    叫做淤血肝。

    而肝髒的一個重要功能是解毒，除此之外它還是一個能量儲存單位。

    但是現在對於艾佳琳來講的話，它更重要的功能是保持凝血功能的完整性。

    因為肝淤血的存在，所以肝髒的凝血功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這也使得從切開皮膚開始，到創麵深層的止血，成為了一件非常有挑戰的事情。

    不過即便這樣，鄭毅也是絲毫不慌。

    因為這些情況鄭毅早都已經有了預判。

    鄭毅伸出手，周蕾二話不說直接將電刀輕輕地拍在了鄭毅的掌心。

    默契的配合，讓他們已經不需要言語的溝通，僅僅需要一個動作就能了解彼此的意圖。

    接過電刀，鄭毅看著電刀上的按鈕，在心中默念著黃切藍凝這個口訣，抬手摁下了電刀上的藍色按鈕。

    這是電凝模式。

    鄭毅一點點地將艾佳琳皮膚下組織的滲血，給一點點止住。

    在這一層止血完畢之後，鄭毅拿這電刀，朝著更深的一層，緩緩地劃過去。

    不過這次切割的時候，鄭毅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按動黃色按鈕啟動電刀的電切功能。

    他這一次，依然按的是藍色按鈕。

    用電凝來進行切割，這樣艾佳琳的出血會明顯地減少。

    但是同樣，這對於外科大夫的手術技術也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因為大家都知道艾佳琳的胸骨上還有著鋼絲鋼板。

    拆除胸骨的鋼絲、鋼板也是這個手術必須要經曆的一步。

    但是鄭毅要是一個手抖，萬一電刀打在了金屬上，在金屬的傳導之下，可是很容易對艾佳琳造成其他不必要的損傷的。

    艾佳琳胸骨之上，皮膚之下的軟組織和皮肉被鄭毅一點點地分離開。

    鄭毅的動作也不快，但是卻非常的仔細，力爭在這個過程當中盡可能減少艾佳琳的出血。

    很快，鄭毅停下的動作，再次伸出手。

    這一次，已經會意的周蕾連忙將手裏的止血鉗拍到了鄭毅的手裏。

    這下四人的臉上都出現了一點緊張的神色。

    大家都知道，現在艾佳琳的皮肉已經分到了最底層。

    現在鄭毅手裏的止血鉗下方，就是艾佳琳的胸骨，還有胸骨外麵的鋼絲以及鋼板。

    鄭毅手握著止血鉗一點點地向下探著。

    很快，鄭毅的手臂一頓。

    他感覺到，止血鉗碰到了一個和骨頭和肌肉不太一樣的東西。

    這個東西有一些硬。

    還略微的有一些很弱的彈性。

    並且它還比較細，像一個“8”字一樣，纏繞在了艾佳琳的胸骨上。

    這種感覺鄭毅一想便知。

    那是固定在艾佳琳胸口上麵的鋼絲。

    鄭毅默默地記住了這個位置，手裏的止血鉗慢慢再往下探去。

    很快止血鉗就再次觸碰到了一個類似於平板一樣的東西。

    那個東西上麵還有幾個小小的凸起。

    輕輕地敲了一下，鄭毅能感受到從止血鉗末端傳來的金屬碰撞感。

    沒錯。

    這就是胸骨鋼板了。

    就這樣，鄭毅一點點地將艾佳琳胸骨上的鋼絲和鋼板全部都標記清楚，然後默默地轉過頭再次對周蕾伸出了手

    不過這一次，在伸出手的同時，鄭毅也開口說話了：

    “給我擰胸骨鋼板鋼釘的螺絲刀。”

    “還有。”

    “給我一把剪鋼絲用的鉗子。”

    接過了螺絲刀和鋼絲鉗子，鄭毅把它們先交給了高洪林，突然又開了口：

    “對了。”

    鄭毅想了想，繼續補充道：

    “再給我一個剝離子。”

    剝離子就是一個很厚的，長得像是壓舌板一樣的東西。

    不過它的末端被壓得比較薄，略微有一點鋒利。

    它是專門用來剝離骨頭表麵上的一些比如說骨膜或者增生組織的東西。

    鄭毅現在需要用它來清除艾佳琳胸骨上多出來的一些肉芽組織。

    這樣，就可以讓艾佳琳胸骨上的鋼絲和鋼板，盡可能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

    剝離子和止血鉗在鄭毅的手上不斷地揮舞著。

    剝離子將一層層多餘的肉芽刮了下來。

    很快，一點點反著金屬光澤的東西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裏。

    大家知道。

    這是艾佳琳胸口上的胸骨鋼絲還有鋼板的全貌。

    不過隨即，一些鮮紅就從艾佳琳的創口上不斷滲出，幹擾了大家的視線。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剝離子這種操作之下必然引發的出血。

    這個時候，鄭毅看了何傑一眼。

    何傑立刻就明白了鄭毅的意思，他抬手拿起的電刀，非常小心地讓電刀，不和鋼絲鋼板這些金屬物質接觸。

    刀尖在一個個滲血的點上滑過，何傑一點點地按動著電刀上的藍色按鈕，單純地將這些比較大的出血點給止血凝住。

    很快。

    艾佳琳身上的一些出血點都被何傑他們處理完畢。

    現在，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艾佳林胸口的鋼釘還有鋼板上。

    “螺絲刀和鋼絲鉗子準備給我。”鄭毅低聲說道。

    從高洪林的手裏接過了工具，鄭毅臉上的表情再次嚴肅。

    現在他們就要做出了一個選擇，他們是先來拆這個鋼絲，還是先來拆這個鋼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