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穿越後第一次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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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咕,嗚厄……”
    牛承忠的手下,對著甬道那頭,模仿出長短不一的鳥鳴。
    城堞空隙中,守夜匪兵的燈籠驀地一晃,卻無異響傳來。
    城堞依舊好像一隻趴著打盹的巨獸。
    但片刻工夫,城牆下的甬道上,出現悉悉簌簌的動靜,繼而響起幾聲古怪的蛙鳴。
    “少主,我們的人進來了。”牛承忠的屬下掩不住興奮。
    牛承忠沉沉地“嗯”一聲,上前拉開大門。
    幾條黑影迅速地靠近,當先一人疾步奔到牛承忠跟前。
    他單膝跪下,肅然稟報道:“少主,此處城堞一路是五十個兄弟,另外三十個兄弟已伏在水路那頭,寨裏一動手,那邊便封住水路,定不會讓邱萬梁那龜兒子逃走。”
    牛承忠扶他起來,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引著隊伍從門裏往柴房和牲口棚方向集結,然後對黃尊素道:“人馬通行後,我就派親隨帶你們沿此路到城堞下,那裏有繩索,你們沒有攀爬之技,我的人會背著你們翻越城牆,你們沿著溝渠走到一個亂墳崗,繞過亂墳崗往東南方向直走,便可找到往千墩鎮的官道。黃先生聽明……”
    牛承忠最後一句還沒說囫圇,不遠處突然傳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邱大當家,有人夜襲!西邊城堞,敵在西邊城堞!”
    牛承忠肩頭一震,衝出門外。
    隻見前頭城牆上,左右鄰近城堞守夜的土匪,正呼喝著合圍過來。
    旋即,伴隨著“嗖嗖”的弓矢聲,衝在前頭的土匪發出“啊”的慘叫。
    但與甬道隔著一塊菜地的土匪營房中,更多的土匪被驚醒,丁零當啷地抄起刀槍,鑽出屋子。
    頃刻之間,城堞下的甬道盡頭,已打成一片。
    牛承忠回身,對黃尊素急語道:“這條通路廢了,你帶著兩位姑娘先避在灶房附近。我這就帶人去堵邱萬梁,屆時,各處匪徒定然會往他的宅子聚攏,你們反倒有可能趁亂從正門出去。”
    黃尊素此時也一改文士作派,將長衫下擺撈起,係於腰間,直截了當地問牛承忠:“牛將軍可否給黃某一把短刃?”
    鄭海珠亦豪不含糊地湊上去道:“我也要。”
    牛承忠和黃尊素同時看向她,心中均是暗歎,這對主仆確實不同尋常,年輕小姐毫無羸弱之相,侍女更是有些牛犢子的勇武英氣。
    牛承忠讓屬下給黃尊素一把羊角彎刀。
    “黃先生,此刀橫握平出,禦敵時割敵咽喉最深。”
    他自己,則從腰間摸出一柄與其說是小刀、更不如說是鑿子的短刃,交給鄭海珠:“姑娘,此刀隻有尖端一寸處開了刃,握姿不當亦不容易自傷。你若被匪徒製住,像拿著簪子那般刺他即可。”
    鄭海珠接過,收在窄窄的袖袋裏,竟頗為服帖安全。
    她一個“謝”字未出口,牛承忠已反手夾起長槍,引領著首批集結的兵丁,向灶房外衝出去,一邊簡明地陳說寨中布局,分派兵力布局。
    銀槍閃爍中,背影遠去。
    鄭海珠聽著牛承忠那些“莽莽”、“熁人”、“攮”的發音,以及下屬兵丁們獨特音調的回應,不由心思飛轉。
    她作為後世來人,很肯定,這個自稱為朝廷剿匪的牛將軍,說的是川蜀一帶的話。
    ……
    黃尊素舉著彎刀,走近先前那個被打昏的土匪看守,確認他仍昏迷不醒後,尋到地上的鑰匙,鎖了牲口棚的門。
    外頭已經火光大亮,殺聲震天,兵刃猛烈地撞擊在一起,尖利刺耳的音響劃破夜空。隱約間,又能聽見婦孺的哭喊,來自土匪們的家眷。
    匪寨有四百來號青壯,相當於明代京營或邊軍一個“把總”所擁有的戰兵人口,又有邱萬梁這樣的悍匪領頭,豈會輕易被擊敗。
    黃尊素吹滅油燈,拖過一把梯子,噔噔噔上了灶房的屋頂,躲在煙囪後觀望。
    不多時,他爬下來,對韓希孟和鄭海珠道:“寨子的大門開了,卻沒有官軍衝進來,隻有零星的匪徒家眷往外跑,我們這就走。”
    三人快步奔出去,先被烈焰熊熊、刀光劍影的場麵嚇得一呆,繼而才用視線捕捉到那些手中沒有武器、奪路逃命的土匪家眷。三人忙離開土牆茅屋的陰影,隨著婦孺隊伍的方向撤離。
    不料剛跑到離得最近的一處馬廄時,獨眼土匪徐阿六正策馬拐出來,還沒提速,一眼就看到了韓希孟和鄭海珠。
    “是不是牛承忠個王八羔子放你們出來的?老子先砍死你們。”
    火光中,徐阿六麵目猙獰,揚起亮晃晃的潑刀,居高臨下地往韓希孟後頸劈下去。
    始終看顧著兩個女子、未離幾步的黃尊素,身為一介書生,到了這要命的當口,有如元神發威般,竟十分敏捷,他怒睜雙目,刹那間竄上去,揚起雙臂。
    “璫”地一聲,牛承忠給的那柄彎刀刀腹,正擋住了徐阿六的潑刀刀鋒。
    韓希孟也沒有傻得僵在原地,兔子般逃開去。
    鄭海珠定睛瞧去,見黃尊素肩膀顫抖,身形搖晃,顯然並無格鬥功夫在身,隻因本能地雙手握刀,握力加倍,那彎刀才沒在對手武器巨大的衝擊力下落地。
    徐阿六吃一記癟,才看清出刀的是那個被綁來換錢的臭進士。
    他一掣馬韁,轉過馬頭,這回把目標對準了黃尊素。
    不曾想,剛剛略向左邊俯身,刀花還未挽起來,就驀然感到右邊大腿一陣鑽心劇痛。
    徐阿六“啊”地慘嘶,回頭看去,正是韓家那個丫鬟,跌跌撞撞地從馬頸處退開,手中一根鐵鑿樣的短刃,尖端被血蓋住了寒光,隻留得靠近把柄處的一段銀白。
    日他娘,這兩個秧子竟然都有家夥事,還都敢上來拚命!
    “獨眼龍,我家世代行醫,不會失了準頭。我紮斷了你腿上連心的大血脈,你越動,死得越快!”
    鄭海珠朗聲與悍匪對峙。
    她剛才按照對人體結構的皮毛常識,往徐阿六的前腿內側劃去,並不確信是否真的切斷了動脈。
    她隻知道,人哪裏跑得過馬,短時間內沒有退路,腦中縈繞著“大不了再死一次再穿越一次”的念頭,周身便冒出一股豁出去的凶狠氣概。
    兔子還有三分勇呢,如荼的勇勢,令鄭海珠毫不猶豫地挺刀就刺。
    徐阿六於又痛又怒中一個愣怔,另一側大腿就又被撲過來的黃尊素猛砍一刀。
    他倉促之下將潑刀換到左手,揮舞著護住自己的下半截身子,右手去摸右腿,果然熱乎乎的血流噴湧而出,絕非尋常外傷。
    這悍匪本以為須臾間就能順手結果幾個秧子的性命,未曾想居然陰溝裏翻船。
    徐阿六的腦子,一時竟有些空白,直到聽聞身後石板路上響起大哥邱萬梁的嚎叫。
    “阿六,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