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醜惡嘴臉,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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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名九卿的嘴中。
無論是先帝還是當朝女帝,都成了喪盡天良、簡直是敲骨吸髓的暴君。
羅恒皺眉看他。
問題是,從對方展露的情緒之真切來說,這些對先帝和女帝的唾罵都是發自真心的。
唐世祿說到最後,眼睛都赤紅起來,一副與他們不共戴天的樣子。
他直視著羅恒,眼神中掠過對這父女倆的怨恨。
“先帝尚在人世時,施行改革之舉,第一個被開刀的就是我的家族……
那時,先帝褫奪了我許多親族長輩的官職,將這些重要的官職委任給通過讀書上來的泥腿子們。
如今,在位的那女暴君還找借口削弱我等門閥的勢力。
她攫取錢財不說,還繼續推行改革之策。
雖然明麵上遮掩的很好,但實際上卻妄想割占屬於我們的土地,將之分發給失去田地的底層賤民!
無論是那些官職,還是田產,都是我們的私有財產,可這兩個暴君卻強取豪奪,簡直無恥之尤,卑鄙的令人發指!!
國師你說,他們如此不要臉皮的做法,又如何能讓人容忍?!”
唐世祿說的鏗鏘有力,話語中滿是感染力。
他眼神灼灼的看著羅恒,希望對方能做出支持自己的回應。
但事實卻讓他有些失望。
羅恒聽完,神色依舊平靜,甚至,看著他的眸子中還帶上了審視之意。
“國師是什麽意思?覺得我在胡謅嗎?!”
唐世祿心中莫名一慌,很想怒聲質問,用怒火來掩飾那忽然浮現的心虛。
畢竟這種被人審視的感覺,讓他好似赤著身體,任何隱秘都展露出來,所有陰暗的心思都被羅恒看到。
他平複了下心情,正想再說些什麽,但就在此時,羅恒幽幽開口了:
“唐大人,我有兩事不明。”
“其一,你說你那些親族被先帝褫奪的官職,都是你們家的私有財產?”
“恕我見識淺薄,從未聽過類似言論……不過我倒是想問,官職任命,不都是王朝帝王來決定的嗎?
不知為何,官職到你口中,就成了你們家的財產,不能由他人擔任?”
聽到羅恒的這個問題,唐世祿張了張嘴,剛想義正言辭的辯駁,卻見羅恒麵無表情的打斷說道:
“其二,我想問唐大人,你家裏的田產是固定不變的嗎?還是每年都會增加?
那麽這些增加的田產,又是從哪裏弄得的呢?
還有,你說女帝割占你家的田產,並將這些田產分給失去土地的‘賤民’……
那敢問,你口中所說的‘賤民’,又是為何失去土地的呢?
他們失去土地的最主要原因,到底是偶爾的天災所致,還是有權有勢有財的大地主逼迫兼並所致?
以上就是我的兩個疑問,若是唐大人能給出解釋,我便可以為你出手。”
“這、這!”
此刻,聽完羅恒的這番話,唐世祿的臉色已經微微漲紅,不知道該辯解些什麽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作為一大門閥之主,還是當朝公卿,就是羅恒口中有權有勢有財的大地主。
又如何不知道自家每年都在增加的土地從哪裏弄來的嗎?
還不就是從底層農民那裏,動用各種手段兼並過來的!
畢竟,天災雖然也會導致農民陷入困境,甚至不得不為了活下去而賣掉自家土地。
可那種程度的天災,比如大旱大洪水,都是數十年甚至百年才會發生一次的。
大乾所處的地理位置和氣候算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差,隻要辛勤耕耘,大部分時候都能保證有所收獲的。
這些收獲再攢起來,即便碰到幹旱或者洪澇等災害,靠著這些家底和朝廷的救濟,他們也能活下去,不至於賣田賣地……
但事實上呢?
天災哪裏比得過人禍。
門閥世家的家主是人,家族成員也是人,而隻要是人,欲望便是無限的。
他們即便占據著世間九成九的資源,也不會滿足。
反而會更加貪婪的,向弱小者攫取那維持著其餘九成九人們賴以生存的零點一成資源。
因此,對於羅恒的兩個問題,他無法給出回答。
唐世祿緊緊盯著羅恒,臉色實在是難看,青一陣白一陣的,看上去很是搞笑。
對他來說。
羅恒光是將這兩個問題說出來。
就是認為他和他身後的門閥眾人貪婪醜陋,自私自利,是寄生在王朝上的吸血蟲,在當麵侮辱他……
可問題是,他們就是這樣的。
羅恒隻不過是把女帝鄙夷的、軍勳集團看不起的、文流士人厭惡的,以及世上所有被他們迫害過的百姓痛恨的,毫無遮掩的說了出來而已。
望著對麵道人那平靜到可怕的麵容,唐世祿不知為何,心中倏然升起一股寒意——
“這個道人,莫非是站在賤民那邊的?!”
這一刻。
他忽的回想起,先前對方作法祈雨,口中高喝的敕語。
“乾處甲子。”
“願自此時。”
“歲在甲子,天下太平!”
“雷公助我!”
轟隆!!
注視著道人那漠然的雙眼,唐世祿也好似再次回到當時的場景中。
隻不過,他卻不是高高站於那公卿當中,俯視著偌大的王都。
而是成了被無數雷霆轟擊的惡人,周圍是無數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百姓。
他們流著淚,嗚咽著。
卻依然用泣血般的聲音怒罵他。
……
離開府邸的時候。
唐世祿仿佛失了神,身子晃晃悠悠的,麵色也慘白一片。
羅恒目送他坐上車馬,很快離去,眼神深邃幽晦。
“大人……您還休息嗎?”
一旁,侍女小心翼翼的問道。
畢竟羅恒才剛回王都,原本是要休息一會兒的,卻先後接見宋朝使臣和剛剛的唐大人,沒有了休息的時間。
“不睡了。”羅恒輕聲道。
他站在府邸前,目光望向皇宮所在的位置,搖了搖頭,簡單吩咐侍女幾句便離開了。
而他動身前去的地方,正是皇宮。
“看樣子,我不在的日子裏,王都發生了很多事呢。”
羅恒想起街上人們的談論的金國異動,以及唐世祿所說的改革之事,每件事牽扯都不小。
他忽的頓了頓,站在原地,望了眼天際。
天際,夕陽漸沉,一抹顯眼的血紅之色橫亙天地,落在與黑暗交界之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