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家屬更信任德高望重的蘇教授，南初理解。
    如果女人好聲好氣地和她商量，她也可以問問老師，是否願意親自看診。
    然而，女人一來就大喊大叫。
    更是用命令的語氣，要求蘇毅在私人時間無償服務。
    她無法忍受。
    南初深深吸氣，壓下心中的怒火。
    她不能對家屬發火，否則就中了聞野的計。
    “抱歉，您隻能選擇讓我為您母親看診，或者去掛蘇教授的號。”
    女人見南初不鬆口，想起聞野告訴她的方法。
    她扯著嗓子向診室內大喊：“蘇教授！”
    “蘇教授，我母親要死了，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南初臉色一變。
    這是什麽無賴行為？
    女人這一通喊，不僅驚動了蘇毅，更引得整條走廊的人紛紛注目。
    聞野抱著胳膊，倚著門框，默默看著這一出好戲。
    蘇毅走出來，看見女人鬼哭狼嚎的樣子，皺了皺眉。
    “丫頭？”他看向南初。
    還沒等南初說什麽，女人先一步衝上去，拉住蘇教授的胳膊。
    “蘇教授，我母親一大把年紀了。”
    “可千萬不能交給這個小丫頭醫治啊！”
    蘇毅布滿皺紋的臉也沉下來。
    “那您的意思是？”
    蘇毅背著手，冷眼看著女人無理取鬧。
    女人眼睛一亮，也顧不上注意蘇毅的神情了。
    “我想，還是您親自去看看……”
    蘇毅擺手。
    “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但我希望，過後，你可以向我的學生道歉，並且放心地把後續治療交給她。”
    女人語塞，看了一眼南初，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蘇毅帶著南初到了住院部。
    南初剛走進病房，就聽見劉桂珍老人旁邊的檢測儀器發出警報。
    不好！
    緊接著，一些聽到警報聲的護士也跑了進來。
    “送到手術室，快！”
    聽到熟悉的警報聲，南初幾乎隻剩下本能的反應。
    她沒有任何遲疑，跑進隔壁準備室，熟練地找出防護用具，迅速穿戴。
    快步跑到手術室門口，南初被聞野攔住。
    她恍然清醒過來。
    這不是上一世。
    在這些人眼裏，她恐怕還是個連手術刀都沒碰過的新人。
    隻是，病情不等人。
    “讓開。”
    “南初你瘋了？別以為你在學校裏學的那點東西可以……”
    “我說讓開！”
    南初推開聞野。
    “責任書呢？我簽字。”
    凡是危險係數高的手術，主動要求參與手術的醫生都需要簽署責任書。
    聞野震驚。
    他的手控製不住地發抖。
    南初哪裏來的自信？
    這樣吃力不討好的手術，他甚至避之不及。
    “聞野！”
    南初從他手裏搶過責任書和筆，一邊簽字，一邊在腦海中迅速檢索著人名。
    “腦外科的李鑫、王國富，第二診室的程峰，還有你們診室的陸昔，五分鍾之內，快！”
    聞野怔住。
    南初抬起頭，“不管我們之間有什麽恩怨，病人是無辜的。”
    “好。”
    聞野被她眼中的堅決震懾到了。
    他竟然開始相信，也許這個小丫頭真的有能力完成這台手術。
    不論如何，他現在幫南初去找人，僅僅是因為——
    她是一個醫者，他也是。
    手術室門外，劉桂珍的女兒哭天搶地。
    “媽，我對不起您啊——”
    馮悅看著這一幕，氣不打一處來。
    “拜托，大嬸，你搞搞清楚。”
    “我是不是昨天告訴過你，腦瘤病人身邊時刻要留人？”
    “你跑來找南初的麻煩，怎麽樣，現在出了事，還不是要南初救？”
    女人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著。
    蘇教授坐在門外，心裏焦急，隻恨自己年紀太大，已經拿不起手術刀。
    南初丫頭是聰明，可她也太衝動了。
    手術室裏的情況，和她課本上學的不一樣啊！
    女人一聽，哭得更凶了，“你們醫院怎麽回事啊？讓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做手術！”
    “萬一我媽有什麽意外……”
    馮悅頭疼得要炸了。
    她也覺得南初不該這麽衝動。
    不過，看到幾位腦外科手術經驗豐富的醫生也進了手術室，她安心了幾分。
    這件事還是應該早做打算。
    萬一南初真的手術失敗，要承擔的後果，可不僅僅是被開除這麽簡單。
    她琢磨著，打開南初的手機。
    在通話記錄裏，看見了霍西辭的名字。
    她悄悄走遠，把電話撥了出去。
    手術室內，南初感受到汗水順著臉頰不斷流淌下來。
    濃重的血腥味混雜消毒水的味道衝擊著鼻腔。
    “丫頭，開顱手術還是風險太大了。”
    王國富皺著眉，勸道。
    “如果不開顱引血減壓，恐怕病人活不過今天。”
    南初表情嚴肅。
    “你還年輕，不知道，不做手術，就算病人死亡，也隻能算是搶救不力。”
    “但要是做了手術……”
    南初眼神堅定，動作精準。
    “如果您害怕承擔責任，現在就可以離開手術室。”
    她頓了頓，補充道：“其他人也一樣。”
    陸昔將消毒過的手術刀遞到南初手上。
    聲音依舊聽不出什麽波瀾起伏。
    “有什麽可怕的。”
    手術進行的第四個小時。
    霍西辭出現在手術室門前的走廊裏。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馮悅。
    “霍西辭！”
    她走過去，“你怎麽現在才來？”
    霍西辭淡聲，“因為我在一千公裏外出差。”
    “……”
    那還挺快的哈？
    馮悅撓撓頭，“我沒來得及攔她。”
    霍西辭挑眉。
    “為什麽要攔？”
    馮悅一噎，理所當然地道：“廢話，她還沒做過手術啊，就算是去打雜，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霍西辭冷冽的目光掃過門外的所有人。
    在地上哭累了，中間暈倒了好幾次的女人。
    始終皺著眉，卻不曾進入手術室的聞野。
    滿臉焦急的蘇毅。
    以及馮悅。
    “你們，都不相信她？”
    霍西辭整了整衣領，坐在門外的簡陋排椅上。
    一身清冷矜貴的氣質與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從沒有擔心過她會失敗。”
    “恰恰相反，我來，是為了見證她的成功。”
    就在霍西辭話音落下沒多久，手術室的燈突然由紅色轉為綠色。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
    南初搖搖晃晃地走出來。
    好累啊……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
    站了四個小時的雙腿一酸。
    她不受控製地向一個方向倒去。
    預想中的疼痛感並沒有出現。
    她落進了一個無比溫暖熟悉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