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西辭帶著南初走進一處靈堂。
    靈堂裏，霍老爺子正坐在那裏，渾濁的眼中滿含淚水。
    霍西辭走上前去，拿起三根香，點燃，插在香爐上。
    隨後又拿出三根香，遞給南初。
    “等等——”
    老爺子眯起眼。
    “南初是外姓，按照規矩，和你母親一樣，隻能上一根香。”
    這是什麽規矩？
    南初搞不清楚。
    她並不想得罪霍老爺子，於是拚命給霍西辭使眼色。
    她雖然對霍瑜很好奇，但畢竟也沒有相見的可能。
    幾根香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差別。
    “她是我的妻子，是霍家的人。”
    霍西辭斬釘截鐵地開口。
    他絲毫不肯退讓，與霍老爺子對視著。
    南初趕緊晃了晃霍西辭的手，主動對霍老爺子道。
    “我不懂規矩，敬三根香，也隻想表達對姑姑的尊敬與緬懷。”
    “如果您覺得有違祖製，從下一次開始，按照霍家的規矩來，如何？”
    南初的態度不卑不亢，從容禮貌。
    最終，還是霍老爺子敗下陣來。
    他擺擺手，“你這樣的丫頭，瑜兒在天上看著，大概也會喜歡的。”
    南初上前兩步，動作小心地為這位從未謀麵的姑姑上香。
    “我知道，你每年都要跟瑜兒說幾句話，我就不在這裏礙眼了。”
    霍老爺子長歎一口氣，衝南初擺擺手，“丫頭，你也出來。”
    南初正準備跟出去，卻被霍西辭懶豬。
    “她不需要。”
    南初甚至能感覺到，尷尬在空氣中蔓延。
    霍老爺子複雜地看了南初一眼，還是離開了。
    霍西辭搬來兩把椅子，拉著南初坐下。
    南初靠著霍西辭的肩膀。
    沉默，還是沉默。
    “想聽故事嗎？”
    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經過胸腔共鳴，傳入她耳中。
    “好。”
    ……
    霍老爺子讓傭人叫兩人去餐廳吃飯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南初依舊坐在霍西辭身邊，不得不與向薇麵對麵。
    向薇眼珠轉了轉，想起下午時傭人說的話，清了清嗓子。
    “南初，剛剛的事，你別往心裏去。”
    “你也知道，我隻有西辭這一個孩子，總歸是有點舍不得的。”
    “現在我也想通了，以後咱們就好好相處，怎麽樣？”
    南初的第一反應，就是警惕。
    這向薇……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事情肯定沒有那麽簡單。
    但此時此刻，並不能戳破。
    南初隻好配合向薇演戲。
    她淺淺一笑，“媽，您言重了。”
    看到這一幕，霍老爺子臉上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神色。
    因為向薇態度大變，在整整一個小時裏，南初都得陪她演“婆媳情深”。
    僅僅是吃一頓飯的功夫，她卻比做了一台大手術還要疲憊。
    吃過飯，向薇拉著南初在正廳用差點。
    忽然，外麵一陣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這天氣怎麽說變就變？
    突如其來的雷聲，把南初嚇了一跳。
    她按住心口的位置，勉強維持住笑容。
    不多時，管家走過來，向霍老爺子匯報情況。
    聽完，老爺子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幾分得意。
    “西辭，你回去的路上發生了山體滑坡，恐怕今晚是走不了了。”
    “……”
    原來您是在幸災樂禍啊。
    不遠處的南初目睹了老爺子的全部表情，忍不住在心中默默腹誹。
    這場雨來得突然，在天氣預報上並沒有體現。
    霍西辭確實沒有提前準備。
    他不會拿南初的安全來冒險。
    無奈之下，隻好勉強同意在老宅住上一晚。
    晚上，霍西辭在浴室洗澡，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南初放下手邊的熱牛奶，走過去開門。
    是向薇。
    “南初，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難不成，這位向夫人真是轉了性子？
    南初不好確定，但霍西辭就在房間裏，她也不怕向薇耍花招。
    她將向薇請進來。
    向薇拉著她的手，坐在沙發上，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這段時間，西辭——我是說，你們倆生活得還好嗎？”
    南初很是不解，但還是一句一句禮貌回應向薇的問題。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氣氛竟然還算是和諧。
    南初放鬆了警惕。
    “我跟你說……”
    向薇的目光落在了浴室的玻璃門上。
    她能看清，霍西辭關了暖光燈，很快就要出來了。
    她突然大喊一聲。
    “南初，我是真心想要好好對你的，你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哈？
    碰瓷？
    還沒等南初反應過來，向薇從茶幾上抓起了盛滿熱牛奶的杯子。
    她毫不猶豫地潑了自己滿臉，隨後將杯子扔在地上。
    與此同時，霍西辭推開了門。
    他圍著一條浴巾，走過來。
    南初簡直驚呆了。
    她萬萬沒想到。
    向薇這樣出身名門，教養極高的貴夫人，也會做出這種低劣的行徑。
    現在的情形，的確很容易讓人誤會。
    向薇一副狼狽樣，牛奶還從她的頭發上滴下來。
    玻璃碎片就在她腳邊不遠的地方。
    在這個關頭，南初的腦海中還在胡思亂想。
    如果霍西辭真的誤會了，她也能理解原諒。
    但假如霍西辭罵她，這件事就不能輕易地算了。
    “笨蛋。”
    霍西辭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寵溺。
    他握住南初的手，“沒傷著吧？有沒有被玻璃片劃傷？”
    向薇瞪大了眼睛。
    南初也是受驚不小。
    “我沒事，你快看看夫人——”
    “不用，她知道疼，就不會再做這種自導自演的蠢事。”
    這下子，向薇徹底爆發了。
    她歇斯底裏。
    “明明是我被潑了一身牛奶！”
    霍西辭這才抬眸看了一眼向薇。
    蔑視，這是明晃晃的蔑視！
    “我給你留麵子。”
    “現在滾出我的房間，我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霍西辭語氣冰冷，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
    向薇終究還是怕了。
    即將走出門，向薇猛然回過頭。
    “和她在一起，你早晚會後悔的！”
    房間內重新歸於平靜。
    南初這才從剛剛的鬧劇中回過神來。
    她抱住霍西辭，靠在他懷裏。
    “你怎麽知道……這一切都是向薇在自導自演？”
    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霍西辭都更應該相信自己的親生母親。
    霍西辭輕笑一聲。
    “我不知道是她做的。”
    “我隻知道，一定不是你。”
    從前承諾她的，絕對的信任。
    如今，霍西辭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