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操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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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衣袖擦了擦雲灼臉上血水,心中震驚不已,久久不能平複。
雲灼被掩藏的真容暴露在了空氣中,有什麽東西在不斷的膨脹開來。
萬事通是這麽說的。
雲家為雲灼挑選的墓地的確是一處好地,鳥語花香,無人踏足,卻也隻是孤零零的一個墳堆,頗為草率。
靜待了片刻,雲灼的臉上果然出現了些變化,白皙的臉下似乎是有異物攢動,整張臉瞬間可怖起來。
隻不過眨眼間,雲灼的臉皮便是脫落,滑至一邊。
天色漸漸的黯淡了下來,周圍的生機也逐漸平息下來,隻剩下呼呼的風聲席卷。
縱然眉眼間頗為相似,但奉祁就是知道,雲灼不可能是自己的找尋的那個人。
隻是這張臉……
世間又怎麽可能出現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懷準看著棺材中的人也是出了神,他之前不曾見過雲灼的模樣,但也沒想過……
心中思緒萬千,奉祁總覺得似乎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這件事兒像是一張深不可測的密網,一步步將奉祁帶入更黑暗的深淵。
懷準此時也知奉祁所查之事已經不在控製的範圍之內了,但是又有不得不繼續下去的理由。
他也不再阻止勸說,“接下來的路怕是不好走,師妹,你若是繼續深究下去,我擔心……”
“我知師兄頗有疑慮,但事到如今,我又該如何收手?”
懷準低聲道:“你現在帶著鬼王令,萬萬不可再暴露身份,否則隻怕事情會更加複雜。”
“知道,多謝師兄提醒。”
奉祁勉強站直了身子,“師兄,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懷準自知這件事兒非同小可,也就不再拒絕,微微點頭,“你隻管講便是了,能做之事定不負所托。”
仔細回憶起與雲灼相處的點點滴滴,自己始終沒有發覺絲毫的異樣。
自見到雲灼的時候,雲灼便是頂著自己熟知的那張麵孔,是在她混入邊城的前一日。
是有人故意遮掩了她的麵容,她是自願的麽?為了躲避雲家的人?
不再去思量,奉祁簡單的交代了幾句,懷準便是帶著雲灼的屍身離開了。
這件事本就與懷準無關,自己眼看著越陷越深,斷然不能拉旁人下水。
便是隻叫懷準將雲灼屍身好好埋葬,其餘之事自己自有定奪。
奉祁看著懷準離去的身影,總覺得心中說不出的異樣,雲灼死前便是遭受了諸多苦難,死後卻也還是不得安穩。
她手中還緊緊的握著方才從雲灼頭上拔下的發簪,雲灼曾經說過,這是她阿母特地差人打造送給她的生辰禮。
算得上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吧。
一輪彎月不知何時掛上了樹梢,帶著些寒意,清冷的月光撒下遍地的溫柔,卻顯得支離破碎。
奉祁解開了麻袋,果真從裏麵掉出一個人來。
一個半大的小丫頭滿身傷痕,四肢皆是被捆綁著,已經勒出了深深的血痕。
一雙無辜水靈的眸子驚恐的環顧著四周,當目光落到奉祁身上時便是顯得激動起來,連連往後爬去。
她的嘴中還塞著東西,因此說話也不清楚,隻能聽見一些嗚嗚咽咽的奇怪聲響。
奉祁沒有講話,隻是伸出腳踩在了小姑娘的身上,使其無法再動彈。
她背對著月光,整個人似乎是鍍上了一層的光輝。
奉祁利落的抽出了腰間的利刃,蹲下,利刃閃著寒光,似乎是在昭告著死亡。
小姑娘也不再掙紮,隻是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也許死亡也是一種解脫。
可是等了一會兒,並沒有感覺到意想之中的疼痛,反而覺得捆綁著自己的繩索鬆開,連嘴裏的東西也被拽了出來。
小姑娘愣愣的看著收回利刃的黑衣女子,“你……不殺我?”
奉祁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還不快走?”
小姑娘也就管不了那麽多了,站起身來,捂著身上的傷口便是準備顫顫巍巍的離去。
可是遲疑了一會兒,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幹脆不走了,直接在奉祁的跟前跪下。
她將自己的腦袋埋得很低,聲淚俱下,“多謝女公子救命之恩!”
奉祁沒有抬眸,“回來幹什麽?”
“女公子,我瞧得出您不是壞人,我有一事相求,還請女公子替我家小姐報仇!”
可是奉祁並沒有聽小姑娘廢話的意思,轉身便是準備離開。
誰料小姑娘竟然是死死的拽住了奉祁的衣擺,便是不由分說的哭訴起來。
“女公子,求求你了!我家姑娘天性爛漫,卻遭小人算計送上了戰場,我家姑娘屍骨無存啊!我隻是一個丫鬟,沒有女公子你這般過人的本領,求求女公子了!”
奉祁這一身裝扮定是不俗之人,她是這樣想的。
奉祁臉上的神色終於有了一些的變化,她微微俯下身子,伸出修長的手指挑起了小姑娘的下巴。
“你剛才說什麽?你家姑娘遭小人算計?”
她的聲音格外的清脆,莫名的好聽,小姑娘有一刻的恍惚,但大抵也是看見了希望。
“我家姑娘本是好好在閨房中等著將軍凱旋,卻是一日不知見了什麽人,忽的便是同我講要去尋將軍,當天夜裏不知怎的就出了府,我不知道……”
“咻——”
小姑娘話還沒有說完,不知從哪兒便是射出一支利箭,硬是穿過了小姑娘的胸膛。
速度之快,奉祁也沒有反應過來。
奉祁慌忙扶著小姑娘,卻是也隻能看著她在自己的懷中慢慢的沒有了生息。
“咻咻——”
又是幾支利箭襲來,似乎是想要了奉祁的命。
有了防備的奉祁連連躲開,看著暗中走出來的幾名黑衣人微微一愣。
殺人滅口?是因為自己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兒嗎?
那些人來勢洶洶,直接抽出腰間的利刃便是朝著奉祁衝了過來。
奉祁已然被包圍,退無可退,正欲與其拚死搏鬥之際,卻是見鬼兵也從暗處走了出來。
見了鬼兵,那群黑衣人麵麵相覷,暫時不敢動彈。
這時奉祁才想起來自己腰間掛著鬼王令,也就是說自己現在為地下城賣命,自然是受到地下城的庇佑。
她取下鬼王令高舉,黑衣人似乎是一愣,隨即拱手彎腰便是慢慢隱匿進了夜色之中。
黑衣人有所忌憚,便是不再上前,就連方才的暴戾之色也消散了幾分。
突然趕來的鬼兵見黑衣人散去,也就悄無聲息的退去。
一白衣男子立於姣姣月色之中,恍若神明。
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萬事通,奉祁走了過去,心中早已裝滿了疑問。
隻是還沒有等到奉祁開口,萬事通便是說話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是事關雲灼,我也不好過多的泄露。你先替我辦下一件事兒,我便給你指條明路。”
奉祁也沒有追問,隻是微微頷首,“何事?”
“地下城多受朝廷爪牙監控,今日朝廷又派了一群人來搜尋地下城的下落,這讓城主很是苦惱。”
他忽的一笑,頗為詭秘,“我要你潛入皇宮,尋得那天子的貼身之物,以儆效尤。”
這是恐嚇。
但是這樣的大事兒交給自己他真當放心?
“你就不怕適得其反?”
萬事通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奉祁的麵具,卻並未發出聲響。
“這是城主對天子的警示,朝廷江湖想來不可分割卻也井水不犯河水,若朝廷動了歪心思,這山河靜好的天就該變了。”
這是在告訴天子,地下城有本事悄無聲息的摸進皇宮取了他的命,最好不要惹惱了地下城。
奉祁沒有思索,隻是一口應下。
“可有期限?”
“越快越好,辦成之後我自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
說完萬事通又是從腰間取下一物,是一個簡易的布娃娃,上麵用朱砂寫著幾個梵文,頗為詭異。
“將此物放於天子殿中。”
當奉祁接過巫蠱娃娃時,萬事通仔細的觀察著她的神情變化,卻是未能看出半分的不對勁兒。
他歎了一口氣,似乎是失望,但是眸中之色轉眼間便是煙消雲散。
奉祁不如雲灼有意思,呆呆的,恍若木頭,實在是無趣。
見奉祁實在是聽話,萬事通心頭也舒暢。
“你可知你是什麽?”
萬事通忽的這樣一問。
奉祁抬眸,略顯冰涼漠然,淡淡的答道:“我是刀,殺人的刀。”
對於奉祁的答案,萬事通似乎很感興趣,“哦?那我呢?”
“鬼,操刀鬼。”
萬事通忍不住一笑,這回答似乎頗得他喜歡,他看著奉祁的眸子多了幾分的柔和。
“地下城為你準備了一身行頭,改日回來瞧瞧,你若是喜歡帶走便是。此去一程山高路遠,還要小心才是。”
皇城是什麽地方?那是天子為首,重臣雲集的地方,一個江湖小毛賊想要悄無聲息的進出,實在是難。
自古以來冒死進宮刺殺天子的人多了去了,大都死在了禁衛軍的手上,死無全屍。
有僥幸的進了天子的寢殿,最後不也是死在了天子那幾位貼身侍衛的手中?
可是奉祁並不害怕,想要得到什麽東西,必然是要付出什麽的。
再次抬眸的時候,萬事通已經在鬼兵的護送下離開了。
事關雲灼,不好多說?
這個雲灼身上究竟藏著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神遊之際,奉祁忽覺腰間隱隱作痛,想來是那日的傷還未痊愈。
她望向黑衣人離去的方向,頗為疑惑,雲灼是招惹了什麽樣的存在?
自己隻不過多聽了幾句,都要引得他們殺人滅口,若今日不是鬼兵出現,自己怕也是難逃一劫。
雲灼赫然頂著一張奉祁的臉!
懷準並未見過奉祁的妹妹,諸多事情串聯起來,他心中便是有了幾分的猜測。
雲灼是奉祁走失的妹妹?
暗中走出一人,是懷準。
那日說是離去,但是懷準還是放不下這才折返回來瞧瞧。
他皺著眉走近,便是去看了棺材中的景象,眼神微微跳動,強壓住心中的驚駭,將奉祁扶起。
“師妹……”
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奉祁渾身都在顫動,也不知是悲傷還是因為惱怒。
奉祁隻覺得自己的四肢有些癱軟無力,整個人癱倒在了地麵上,這似乎是她第一次這麽狼狽。
看著雲灼臉皮之下的臉,奉祁心中大駭。
還沒有等到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奉祁似是有感應,搖了搖頭,“她不是我妹妹。”
自己與妹妹差了幾歲,並非一母同胞,怎麽可能會長得一模一樣?
可是在外人看來,雲府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不是嫡出的女公子,就是這位庶出的小姐。
看來其間雲府也是隱藏了什麽的。
若不是插著的木碑,估計有人來了瞧見也不知這是座墳。
這又讓奉祁想起了萬事通的話,那個雲府不受寵的五娘子。
手中的藥瓶被奉祁打開,刺鼻的藥粉的味道傳來,奉祁的手微微抖動,藥粉便是悉數落在了雲灼蒼白的臉上。
世間有一巫蠱之術,偷天換日,可隱藏人的麵容,不朽不傷,巧妙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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