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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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寧十年,臘月十五
    在禮部的操持下,在城北的闕樓設宴,為了保證赴宴人員的安全,皇帝特讓一對巡防營士兵駐守在樓外,宴會由禮部尚書陳奇大人主持。
    戌時正刻,所有被邀請的人都已然落座,大廳正北主位之後立著木質屏風,洛清芷在洛臣的陪同下也落座。
    經由禮部初選合格的參試者共有三十五人,按照家世出身安排坐席,金家二子分別坐於左右首席,高楨因為頂著寒門商賈之子的出身,被安排在尾席,秦殊在他之上一席。
    還未正式上菜,落座後的眾人也乘機在打量著周圍的人,最受矚目的自然是坐在首席的金家兩子。
    陳奇看著滿堂已無空席,說:“上菜。”
    頓時,整齊劃一的侍者,按照順序,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已經讓宴會滿廳彌漫著香氣。
    “大家不用拘禁,動筷吧。”
    得到了陳奇的指令,大家才慢慢起筷,酒過三巡,秦殊還在心裏犯嘀咕,“怎麽還不開始進入正事。”
    金子稷朝著金子玨使著眼色,後者領會,起身,先是朝著正位的陳奇行禮,“大人,酒已過三巡,這樣枯坐著也是無趣,不如,允我等尋個遊戲,找個樂趣。”
    陳奇說:“陛下的旨意是,各位可在宴席上隨意一些,金校尉想遊戲,那就自便。”
    得到了陳奇的首肯,金子玨放大了音量,說:“諸位,我等都是為了郡主而來,可是,這郎婿的位子隻有一個,但,子玨常年在益州,此次也是難得,見諸多優秀的同輩之人,子玨想與各位交個朋友。”
    金子玨的話音剛落,席上便有一人起身,行禮,說:“在下揚昭,揚州許家二子,今日聽金公子之言,甚是中意。”
    金子玨笑笑,舉起手裏的酒杯,說:“敬揚兄。”
    此言一開,席上的眾人,紛紛開始自報家門,開啟了第一回合的寒暄。
    揚昭開口,問:“金公子,剛剛說,想玩一個遊戲,不知是什麽?”
    金子玨走出席案,來到廳中,“不如,我們來切磋武藝如何,為了保證各自的安全,二十招內,不論輸贏,都停手。”
    世家子弟紛紛響應,如同一開始就談好了一般,而在場的寒門子弟僅有五位,除去秦殊和高楨,其餘三位看著也不是武藝高強之人。
    在金子玨的提議下,陳奇的默許下,這場比試終於開始。
    金子玨先與揚昭開始,兩人修煉的均是內家硬功夫,十招之內兩人各不退讓,人一點事沒有,倒是讓附近的桌椅遭了殃。
    秦殊來到高楨的身邊,小聲的說:“二公子,你注意看,這兩人都是氣力硬功夫,與他們對戰時,千萬不要硬碰硬。”
    “那該怎麽解?”高楨反問。
    秦殊說:“你看,他們倆手上功夫都不錯,但是下盤不穩,你看,他們在使力時,腳步都不穩,所以,要記得多移動,攻下盤。”
    說話間,倒是金子玨勝一招,揚昭敗下陣了。
    金子玨扶起揚昭,說:“承認了。”
    接連又上場了幾人,金子玨都一一製勝,可接連對戰,金子玨似乎有些體力不支,金子稷起身,說:“子玨打了好幾場,此次隻是切磋,並不是非要決出一二,不如,我來與大家比劃。”
    金子稷是戶部侍郎,乃文官出身,在京中,幾乎沒有見過他出手,在座的人都有些好奇。
    秦殊小聲嘀咕,“上次風自南沒有機會,這次得探探底了。”
    秦殊走出,說著:“豫州秦殊,請金公子賜教。”
    金子稷抬手行禮,“請。”
    因這是秦殊上場,高楨上前幾步,屏風後的洛清芷也關注著。
    秦殊性子急,率先出手,幾招後,都被金子稷一一避開。
    “看的出什麽路子嗎?”屏風後的洛清芷問著洛臣。
    洛臣有些詫異,嘴上言語,“不可能呀,這,這金家大公子的避讓身法怎麽那麽像一禪法師。”
    “一禪法師?不是十年前就圓寂了嗎?”洛清芷問著。
    二十招已到,秦殊完全沒有傷到金子稷一二,按照事先約定,隻能作罷。
    “承讓。”金子稷拱手行禮。
    秦殊敗興而歸,高楨安慰著,說:“沒事的。”
    金子稷看了一眼滿堂賓客,目光鎖定了高楨。
    “這位郎君,可否上前切磋一二。”
    秦殊按住他的手,低聲說:“別去。”
    高楨偏頭看向屏風,走上前,說:“好。”
    屏風後的洛清芷下意識的捏緊了手,而後又鬆了鬆。
    高楨上堂,自報家門,“益州洛家,洛今朝。”
    洛姓本就不常見,而在這樣的席麵上,洛姓更加容易讓人聯想到洛清芷。
    一陣沉默後,金子稷抬手,說:“請。”
    方才與秦殊對戰時,金子稷隻是一味的躲避,沒有任何出招。本以為這次也一樣,可高楨剛剛站定,金子稷便開始出招,速度之快,讓在場大多數都沒有反應過來,更別說是剛剛入門的高楨,自然,他被直接打倒在地。
    屏風後的洛臣甚為驚訝,“看來,上次風自南去試探,他早有準備,一直在隱藏實力。”又看看高楨,深深歎氣,說:“二公子要遭罪了......”
    高楨剛剛爬起來,又被一擊打倒,嘴角已經有了鮮血溢出,這才不過兩招,已經打的他爬不起來,雖然不是正式的比試,可是,既然答應上場,自不會有反悔的舉措。
    秦殊在一旁有些著急,可也不方便上前阻止。
    高楨再次艱難的爬起來,此時,金子稷卻沒有出招,反而言語間有些不忍,“洛郎君,你認輸吧。”
    “不。”高楨用手擦了嘴角的血跡,“我既然答應上場,就不會退縮,來。”
    屏風後的洛清芷笑了笑,但也忍不住持續擔心。
    金子稷再次出手,高楨回想著風自南和洛臣教導過他的話,敵進我退,側身尋破,這一次,他躲過了一招,側身出拳擊打,也被對方躲過。穩定步伐,退一,出腳,再躲。
    屏風後的洛臣也有些欣慰,“二公子還是不錯的。”
    一來二去,兩人又過了十招,雖高楨還是很吃力,可沒有再倒下。
    屏風後,洛清芷輕咳幾聲,正位的陳奇心中明了。
    “好了。”
    陳奇出聲,金子稷和高楨都停手。
    “就到這裏吧。”
    “是。”眾人齊說。
    堂上的人依次離開,得以,洛清芷才終於看見了角落處的蘇延,他盯著屏風,明明看不到任何身影,可他恭敬的行了禮,才轉身離開。
    洛臣詫異,問:“主子,他,看見您了?”
    “人家是聰明。”洛清芷淡淡的說著。
    等到賓客全部離去,洛清芷才從屏風後出來。
    陳奇行禮,“郡主。”
    洛清芷抬手,“大人,不必多禮,宴會已經結束,那我,也回去了。”
    “郡主,慢走。”
    掀開馬車簾子,洛清芷就對上高楨那雙委屈的眼睛。
    洛清芷落座,看看他的嘴角,問:“疼嗎?”
    高楨搖頭,有些落寞,“我是不是丟臉了?”
    車架行使,洛清芷出聲,“你很勇敢。”
    高楨低著頭,語氣落寞,“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實在是太差了。”
    洛清芷問著:“你知道金子稷是誰嗎?”
    “聽說過,”高楨想想,“以前在宮裏的時候,聽他們說過,金家的大公子,三歲啟蒙,五歲背詩文,八歲能賦詩,十三歲中舉,十八歲出仕......”
    洛清芷繼續說:“那你覺得,他為何有這樣的成就?”
    “......因為有人教導?”
    洛清芷點點頭,“他出自名門,自小在家學被名師教導,鄉試後又入了國子監,出仕後,更是一路被前輩提攜,你不過,才剛剛起步,能過上十招,已經很厲害了。”
    高楨想想,似乎也是這個道理,可是,還是忍不住感歎,“我和他們差了十年......”
    洛清芷撫上他的肩膀,微微用力,讓他抬起頭,語氣溫柔而堅定,說:“二郎,凡事,心態最重要,還沒上場就怯場,是兵家大忌。”
    高楨說:“阿洛,你相信我會贏嗎?”
    洛清芷笑笑,“你能不能贏是靠自己的努力,並不是我的相信,但是......我希望你贏。”
    高楨笑笑,隨後又問:“阿洛,我成年後,都沒有人給我表字,你給我一個吧。”
    “沒有表字嗎?”洛清芷其實也驚詫,但也沒有過多的追問,想了想,說:“昨日之事不可追,原你以後光明燦爛,嗯......許你,表字顯允,顯允君子,莫不令德。”
    高楨默默念著“顯允”二子,心中滾燙,他希望,自己不辜負洛清芷。
    “嗯,我記住了。”高楨笑著。
    “那,阿洛有表字嗎?”高楨問著。
    洛清芷搖頭,“父王,沒來得及告訴我。”
    十五歲那年,洛清芷及笄禮後,就失去了洛懷義,有的時候,她自己也在想,父王會給自己什麽字呢。
    高楨嘴上說著抱歉,正想轉移話題,洛清芷又再次開口,“我沒有表字,可家裏人都叫我的小名,為卿卿。”
    “卿卿.....”高楨念著,又問:“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洛清芷猶豫著,可一看到高楨的雙眼,就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隻得點點頭。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