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地界，最普通的小船上，卻載著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洛清芷問：「所以，那個時候，他就懷疑我的身世了？」

    夏籍點頭，「一開始，陛下也根本不信，認為隻是巧合，所以，去找了你的玉蝶，查到了袁宮令。」

    洛清芷問：「他，既然查到了袁宮令，還，留下了她…」

    夏籍說：「當然，一開始，陛下是想秘密解決袁宮令，讓這件事情從此深埋地下。」

    「可是，」夏籍歎氣，「陛下說，他不想讓你永遠都被蒙在鼓裏，他想讓你自己做選擇。」

    「……」

    洛清芷心上顫動，他能夠理解，高衍做這個決定有多難，那時的他沒有子嗣，雖然本朝沒有女子稱帝的先例，可是，卻也不是不能。

    有了這個解釋，對於高衍之前所做的一切，洛清芷突然釋然，那些都隻是作為兄長，對自己妹妹的擔心。

    夏籍繼續說：「再後來，陛下的毒已經到了無可解的地步，他的計劃，也開始了。」

    洛清芷說：「第一步，就是召我回京。」

    夏籍點頭，「可是，怎麽順理成章的召您如今，也是很有考究，畢竟，那個時候，金家還是有威脅。」

    「阿柔，是你們的人。」洛清芷用著陳述的語氣。

    「是。」夏籍說：「隻要是為了你，縣主做什麽，都是願意的。」

    洛清芷冷哼一聲，「然後就是怎麽讓我與高楨相識。」

    夏籍搖頭，「不是，高楨的事，真的是意外，陛下，最不願意的，就是讓您與高楨走在一起。」

    洛清芷點頭，相信了這個說法。

    「因為有了高楨這次意外，陛下隻得調整計劃，讓您看見高楨親手殺了縣主，這樣，既能讓你們分開，又能把高楨處死。」

    夏籍搖頭，「可是，我們沒想到，縣主竟然喜歡高楨。」

    「不得已，」夏籍停頓一會，說：「我們隻得先放他出來，好在，順利解決了一部分金家的問題。」

    洛清芷往下猜測，「然後，就是國子監的事情，你們希望的是讓大家看的世家和寒門之間的差異，想給寒門學子更多的機會。」

    「是。」夏籍點頭。

    洛清芷呼了一口氣，「解決了內憂，然後就是外患，寧州，是為了木家軍的兵權。」

    「是，但是，蒲甘軍的事情，與陛下無關。」夏籍連忙解釋。

    洛清芷卻清醒的說：「可是，他也將計就計了，否則，我怎麽能順理成章的拿到木家令牌。」

    「……」

    夏籍沒有否認。

    「最後一個問題。」洛清芷問：「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麽？」

    夏籍搖頭，「我，真的不知。」

    「我到益州去尋你時，」夏籍說：「你已經失憶了。」

    「那座內牢，我的確待過。」洛清芷問著。

    「是。」

    洛清芷說：「你還知道什麽？」

    夏籍說：「有更暗處的人，在監視你，攪亂這一切。」

    「可有懷疑的對象？」洛清芷問。

    「……」

    夏籍沉默，洛清芷再問：「是我身邊的人？」

    「我隻能說，這一切的根源變動，在高楨，可是，下局的人，在那年宮變就開始了…」

    洛清芷說著，「那年宮變後，還有實力和機會做這些事情的人，無非就是兩人，一個金卓，一個舒媛。」

    「可是，一個失蹤，一個死在我麵前。」

    夏籍說：「他們倆的勢力都移交給了金子稷，可你自己已經跟他相處

    過，你覺得，金子稷是可以撼動這一切的人嗎？」

    「……」

    「你跟高楨見麵，說了什麽？」洛清芷問著。

    夏籍說：「他想知道，你這兩年發生了什麽事。」

    「你說了嗎？」洛清芷問。

    「隻說了他想知道的事情。」夏籍回答。

    洛清芷看著夏籍一問一答的樣子，笑笑，「看來你不想把答案告訴我。」

    夏籍搖頭，「不是不想告訴，而是，不知從何說起。」

    洛清芷堅定的說著：「我想知道這一切。」

    湖麵起了風浪，吹著小舟開始晃動。

    洛清芷扶著船身，盯著夏籍，「說。」

    又是一個浪花拍打過來，小船傾斜的角度越發的明顯。

    突然，一把劍從地底刺入，將船身破了幾個大窟窿。

    兩人往後仰起，一頭，一尾，各占一角。

    洛清芷飛躍起來，見著夏籍看看沉下，本想去營救，四麵而來黑衣人阻擋著她的腳步。

    水麵不同於陸地，沒有支撐，即便是洛清芷，也很難行動。

    夏籍完全不會武功，雙手撐在碎裂的木板上，仰頭看著洛清芷。

    好在黑衣人的目標是洛清芷，沒有人去攻擊夏籍，他可以安然的靠在木板上。

    洛清芷水性不好，隻得慢慢的將人引到岸上。

    可她剛一離開水麵範圍，黑衣人便開始攻擊夏籍，為了保護他，洛清芷又隻能重新回到水麵。

    一來二去，洛清芷已經明顯疲憊，夏籍大聲喊著，「快走吧，照顧好我姑姑。」

    他說完，便一頭栽入水裏。

    洛清芷也跟著跳入水裏。

    她遊向夏籍，拉住他的手，卻被一支利箭射中肩膀。

    夏籍從懷裏取出白玉佩，塞入她的手裏後，放開了她的手，推著她遠離。

    越來越多的箭射入水中，洛清芷也感到呼吸不足，隻得朝著遠處去遊去。

    回到岸邊，洛清芷浮出水麵，看著平靜的湖麵，和追趕過來的黑衣人，隻猶豫一會，便朝著城裏跑去。

    糟糕的是，洛清芷跑了幾步，感到眼前的畫麵看看變得扭曲，她摸著自己肩上的傷口，頓時明白，箭頭上被抹著毒藥。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堅持著來到了永安堂門口。

    永安堂的人見著洛清芷，本想行禮，可洛清芷抬手阻止，還未開口，便暈了過去。

    至此，她陷入黑色的夢境裏。

    她站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看著高衍殺了洛懷義，又看著高楨殺了高衍，無論是誰，她都無法阻止殺人者，也無法拯救被殺者。

    她哭喊著，嘶吼著，沒有任何兒發現她的存在。

    「卿卿，卿卿！「

    洛清芷聽著耳邊的呼喊聲，猛的睜開眼睛。

    永安堂的肖掌櫃曾是洛懷義的軍醫，也是看著洛清芷長大的長輩。

    「肖叔。」洛清芷輕聲喚著。

    肖冰點著頭，一臉心疼，「誰下那麽重的手，今日要不是我剛巧在，你可就沒了。」

    「......」

    一時間，洛清芷也不知該怎麽解釋，而肖冰也沒有追問的意思，洛清芷便閉口不言。

    肖冰歎氣，「卿卿，你自小便是一個有主意的孩子，我也是放心你的，可是，你終究是個女孩子。」

    洛清芷點點頭，「肖叔，我知道，這些事情，我以後給您解釋，現在，您可以幫我去澤湖上尋人嗎？」

    肖冰點頭，「澤湖雖不深，可是，你，你也別抱太大的期望。」

    「......」

    洛清芷歎氣，「至少我不能什麽都不做。」

    肖冰說：「你再好好休息一會，我這就去吩咐。」

    「對啦，」肖冰說：「剛剛你喊了高楨的名字，高楨是誰？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

    洛清芷低著頭，肖冰說：「這幾年，你好像經曆了許多。」

    肖冰搖著頭離開房間。

    洛清芷忍不住歎氣，又想起剛剛的夢，那些血腥的場景曆曆在目，那些無助的情緒也還在，她默默想著，夏籍不能死。

    想到這裏，她翻身下床，走出房門。

    肖冰大聲喊著，「你出來做什麽？快回去躺著。」

    洛清芷如同沒有聽到一般，幾乎是用跑的樣子，出了永安堂，騎上快馬。

    肖冰帶著人，跟在身後。

    重新回到澤湖，湖麵平靜異常，肖冰的人也剛好到達。

    「就是這裏，是嗎？」

    洛清芷本以為肖冰會責怪，沒想到，他隻是詢問。

    「來人，下水找人。」肖冰吩咐著。

    隨後，他轉頭看著洛清芷，「別站在這，是風口，去那邊樹後。」

    洛清芷聽話的移了過去。

    江州臨水，幾乎人人會水，接連好幾個人下水，一輪又一輪接力，兩個時辰後，終於有消息。

    「在這裏。」

    洛清芷抬眼，看著兩名壯漢一左一右將夏籍抬了出來。

    肖冰上前查看，此時，夏籍臉色煞白，嘴唇也沒有了血色。

    「怕是不成了，師傅。」

    一旁有人說著。

    肖冰沒有接話，依然專心的查看夏籍的情況。

    「來兩個人，架著他。」肖冰吩咐著。

    夏籍被架起，肖冰來到他的背後，伸出雙手環抱著他，往上用力，接連幾次，夏籍吐了一些水出來。可人還是沒有清醒。

    「架著他，回去。」肖冰吩咐。

    洛清芷跟在身後，肖冰說：「隻能一試。」

    「肖叔盡力就好，其他的，就看他的造化了。」洛清芷說著

    回到永安堂，肖冰幾人全力救助夏籍，洛清芷等在門外，看著醫師忙著。

    兩個時辰，天黑時，肖冰走了出來，「就看今夜了。」

    洛清芷點頭，「幸苦肖叔了。」

    肖冰擦拭著自己的手，不經意的問：「他就是高楨？」

    「不是。」洛清芷想著肖冰誤會了，解釋著，「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需要他的解答，所以，他還不能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