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雲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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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樂筠遠遠觀望著宋離胭瘦削的背影,耳旁不斷地回響著楚風湛的話,思量了許久後換上冰冷如霜的眼神掃向周圍的人群。
原本正對著傅樂筠且身形還擋了些村民的楚風湛,見他眼神中冷意濃重,皺著眉頭想了想後隨手摸了摸袖口,略一低眉,側身微微讓了讓,正巧將傅樂筠完整的冷意全部暴露了出來。
周圍還聚著的村民們感受到這刺骨的寒意,霎時間那不堪入耳的言論便停住了大半。人人都不自覺地向後縮了些,似乎生怕被傅樂筠的眼神觸碰到。
“走吧。”楚風湛的聲音淡漠如水,微涼的語氣稍稍將傅樂筠眼中的冰凍之意化開了些,他說完又輕拂了拂衣袖。傅樂筠未再多言轉了視線便抬步向前走去,楚風湛便也隨即跟上。這時周圍聚集著的人群中,才暗暗傳來些許鬆氣聲。
傅樂筠匆匆加快步伐,行至宋離胭身側,還未來得及開口,隻見宋離胭慵懶回眸灩冽一笑。盯著她的眼睛愣了片刻後,傅樂筠勾起唇角,露出他平日裏標誌性的邪魅笑容,挑起語調,朝著身後喊了一聲:“莫辰,本公子的寶貝扇子哪去了?”
剛剛跟上來的楚風湛將麵前這兩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瞬間便明白了宋離胭那灩冽笑意中的想法。他暗暗收起眼底方才那一抹而過的驚豔,無奈地低頭笑了笑,朝著身後跟著已經愣住了的莫辰說了句:“愣在這兒幹什麽,還不給你家公子拿過去。”
莫辰得了話,又被身邊的宋瑛樺戳了戳,隨即醒了醒神,立即抽出腰間別著的紫金扇,給傅樂筠遞了上去。
“公子。”莫辰低著頭恭敬地道。
傅樂筠淡淡地瞥了一眼莫辰,側身故作矜貴的抬起手接過紫金扇,指尖輕挑將扇子玩了一番花哨,流光的扇柄被映過來的光線襯得極為奪目。
這時宋離胭朝著還未回身來的傅樂筠勾了一個眼神,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宋離胭身上的楚風湛瞧見這狀,眉間微蹙,他隻覺右眼瞼有了跳動之意,心中對著宋離胭接下來要做的動作隱隱有了絲不安的感覺。
按下心中的揣測,趁著傅樂筠還未接收到這眼神的示意,楚風湛又上前了幾步,靠近了宋離胭些許。方一站定,隻見宋離胭已經抬起了手臂,將將要勾上傅樂筠的肩。
楚風湛心中一頓,刹那間眉眼中覆上了不悅之色,他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之間,攔過宋離胭的手,正色直視著宋離胭的眼睛,壓低了聲音淡淡開口:“不可。”
宋離胭眼神微頓,心虛了虛,下意識地便收回了手,同時還微微側身低頭避開楚風湛的視線。
“楚風湛,你擋著我了!”傅樂筠略帶邪魅的磁性語調從楚風湛身後傳來,引得楚風湛剛剛舒展了些的眉頭又緊了緊。
傅樂筠繞開楚風湛,自顧自地走到宋離胭麵前,調笑著端起扇柄托起宋離胭的手,說道:“阿胭妹妹,怎的了?本公子瞧著這天色也差不多了,我們是不是也該走了?”
聽著這充斥著磁性魅惑的聲音,低著頭的宋離胭瞧見視線範圍內的那雙玄色縉雲靴又進了一步,她隻覺又心虛了些。沉默了許久後宋離胭心下一橫,抿了抿唇,一息間換上豔洌的神色,抬起頭看向傅樂筠,輕聲笑了笑,道了句:“好啊,也該走了。隻是我呀,還得去個地方,公子可相陪?”
話音未落,宋離胭便幹淨利落地轉手勾住傅樂筠持著的紫金扇,玉指輕移,撫了扶扇骨上的恪筠竹,淺淺一動作卻透出了無限風流韻味。這瞬間,她瞧著傅樂筠,眼波流轉,較之方才抬頭一瞬,又增了幾分嬌媚惑人。
傅樂筠瞧著眼前人如此,低笑了聲,隨即便虛攬住宋離胭的腰,問道:“哦?在下之幸。”
說完,兩人再無顧及周遭其他,移步而去,隻是宋離胭那本該搖曳婀娜的衣擺,此時卻稍稍有些違和的不自然。
眼觀宋離胭和傅樂筠方才一番互動後,楚風湛此刻的麵色已經臨近降霜。他立於原地,瞧著那兩人愈漸愈遠,周身的氣質也隨之漸漸冰冷。在他身後還立著的莫辰和宋瑛樺,也漸漸被這冷意繞得想要往後微微避避。
宋離胭和傅笑著向前走著,她笑靨如花,他精致無暇,兩人微一抬眸分給兩側圍聚人群便是冷豔詭魅之絕色。巷陌兩側的村民們瞧著,都不由得癡了片刻,均忘記了言語,也未有人顧得及身旁那冷公子毫不掩飾的冷氣。
過了好一會兒,人群中才漸漸傳開了一些細碎的交耳私語。初時隻有幾個人,他們還像是顧及著些,壓低了聲音絮噥,離得稍遠便聽不出仔細的言語。慢慢地,互相攀談的人愈多,那些雜音也變得清晰了許多。
“別的不說,這姑娘長的還真標致。”一黃黑皮膚的粗壯男子的聲音略洪亮些便清晰地傳了出來。
“雲玨兒爹,怎的你這是看上這姑娘了?要我說,這姑娘雖出身那種醃臢地,可那醫術也是頂頂好的,其實做個妾也不算辱沒了她,至少咱們這村兒裏的可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啊!哈哈哈哈!”巷街靠東些的人群裏突然冒了句。
這聲音稍遠,聲音不甚大卻也足夠入了巷間眾人之耳。聞此言,人群中原本還存了些悉悉索索之聲,此時突然都沉寂了下來。方才那粗壯男子此刻變得臉色通紅,衝出人群一邊對著近處之人極力搖頭,一邊握緊了拳頭怒目向著那回音之處探去。
已經走出了好些距離的宋離胭和傅樂筠兩人此時也停下了腳步,傅樂筠不動聲色地托住宋離胭的胳膊,兩人均未回過身來瞧身後之事。
將視線聚焦之處的女子背影微僵的一瞬捕捉到後,楚風湛周身的冷氣愈漸凝重。他微微抬眸,冰冷的目光如利劍般掃向那粗壯男子,許久未開口,隻等待著那男子的回應。
男子被身旁臨近處壓來的寒意激得打了個寒顫,他咽了咽口水,笨拙地轉過身來麵向楚風湛,立定之後一瞥見楚風湛的麵色,便立刻低下了頭向後退了一步。
“這位公子,您別這樣瞅著我啊,那糟踐話不知是哪個龜孫子說的,可不關我的事啊!我都快不惑年歲了,那姑娘再怎麽樣也是我家雲玨兒的救命恩人呐!這不是我家那口子剛去接閨女了嘛!我是個粗人,平日裏也就知道去礦上賣命,哪裏會有那種醃臢心思!要是我家大兒子沒死在礦上,我可能還想著把那姑娘討回來做兒媳婦兒!我是過了生死關的人,那點言語算個屁!方才是我趕過來遲了點,我婆娘說的那話實在是不該啊,她就是地道的農家女人,實在怕耽誤了閨女的清白,我家雲玨兒今年才七八歲,您就全當她胡言亂語行嘛!這救命恩人明明是頂好的姑娘,我當菩薩供奉著還來不及,怎會作踐了人家!哎呦,公子,您這看得我直瘮得慌!”
粗壯男子說著,時不時地還抬頭看看楚風湛,一口氣提著迅速說完一大段後,緊接著還對著楚風湛抱了抱拳後又朝著宋離胭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做完了這些,他才直起身冒了句:“唉呀媽呀,嚇死我了!”長長地舒了口氣後,他正要衝著東邊人群叫喊,卻隻聽得背後之人張了口下意識地便噤了聲。
“哦?是嗎?我嚇到你了?”楚風湛淡然的聲音響起。
聽見身後之語,粗壯男子連連道著“不敢不敢”低著頭轉過身,等了許久都未再聽得下一句。他猶豫了許久鼓起勇氣抬頭瞧向麵前之人,隻見這位“冷公子”正仔細地端詳著他,方才還冰凍三尺毫無波瀾的眸子此時難得的有了些許打量的樣子。
“公子,可是我哪裏說錯了?”
楚風湛淡淡地瞧著眼前男子,輕言道:“方才你可說你家娘子去接了女兒?”
聞言,那粗壯男子一愣,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答道:“對啊,剛剛跪在救命恩人麵前的女人就是我家的,我姑娘叫雲玨兒,因為病得重,才挪去了病帳那裏,一直待到了現在。”
“你家女兒年歲幾何?”楚風湛的目光閃過一絲波瀾。
“今年虛歲八歲。”
男子露出一副莫名之色,猶豫了下後擺出八個指頭對楚風湛說道。
男子的話音粗獷,輕易地便傳到了宋離胭駐足之處。簡簡單單的“八歲”二字,輕而易舉的便讓宋離胭的心勾了起來,她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手也不受控製般的從傅樂筠的胳膊上滑了下來,袖口的雙響束鐲還擦觸到了傅樂筠衣擺上紫金紋繡,以至被勾落掉在地上發出了兩道清脆的聲響。
楚風湛聽見不遠處傳來的這點聲音,淡然的目光中瞬間便凝聚起了些許柔色,他掩飾的極好,並未被麵前之人發覺。瞧著眼前的男人還弓著腰俯著身子,楚風湛抬手淡淡開口:“莫辰,將人扶起來。”
“哎,不用不用,公子您不怪罪我就行!我是個粗人,哪裏用得著這些!”聽見這聲吩咐,那粗壯男子立即直起腰,衝著上前來的莫辰連連擺手,猛然間他又想起一事,麵上浮現出極悲慟的神色,“不過公子,您問小女年歲是什麽意思啊?難道是我閨女出了什麽事?”
“安心,無事。”楚風湛正色看了男子一眼以示安撫後便轉過身向著宋離胭和傅樂筠的方向走去,“莫辰,帶上他。”
得了吩咐,莫辰暗暗與身旁的宋瑛樺交換了個眼神,隻想問說:這是何意?宋瑛樺回送了他一道‘不與傻子多言’的目光便抬步離開。瞧著宋瑛樺走得幹脆利落,莫辰尷尬地摸了摸鼻頭,隨後便領上雲玨兒爹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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