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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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州城徐府
    一連大晴了半個多月,昨個兒傍晚時分,雍州的天兒才有了點變化,聚起了濛濛薄霧。一入夜便下起了雨。又正值小夏,雖說這日子的雨氣還沒有七八月份的那樣猛烈,但也算得上‘來也匆匆’了。雨伴著夏風洋洋灑灑地下了一夜,打的書房外的竹葉沙沙作響,直至天明時分,才漸漸失了動靜。
    自從打淩子慕那裏得了一絲消息,又接到了來自京城的信,楚風漓心裏就十分不安,也沒有興致與往日一般去與舅母品茶論花,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裏分析每日送來的各種情報。便是睡覺也是讓下人在書房裏支了軍營裏用的木床,直接歇在書房。
    楚風漓每日看完手上的東西,寫好批注怎麽也到下半夜了。好在還有琅宛時刻陪著,睡前她雖覺得脖頸酸乏,也能得個手藝上佳的按摩緩解緩解。
    這些日子,楚風漓的日程均被許清羽看在眼裏,雖心疼外甥女,她卻也沒阻攔,隻私下吩咐了琅宛多準備些營養充足的飯食,按時按點兒的送。不說小外甥女手上的事情多,她臥房書桌上也是成堆的折子信箋。就算除去徐府的庶務,如今的局勢也根本容不得她們有一絲鬆懈。
    那些從京城來的書信,封封都在強調著局勢愈發詭譎。皇帝已經將晉王握了京城守衛軍軍權的消息昭告出來,滿朝恍然,人心浮動。接著晉王又數次大張旗鼓的入京郊軍營,實行改製。甚至每次,他都邀請在京的徐歌朝一同前去,但均被拒絕。
    就在三日前,朝陽殿之上,一名禦史上了一道諫言折子,看似中規中矩地評價了晉王對於京城守備軍體製的收攏,實則言辭間全然將隱藏的鋒芒對準了太子。
    太子成年後便被允許入閣聽政,在這次京城守衛軍軍權歸屬變動之前,眾臣一直都是默認其由儲君統管,軍部下轄。但英懿皇後早逝,也造成了太子卓元霦雖心性善良,聰敏溫潤,卻並沒有楚氏之人的敏銳果敢。
    對於京城守備軍的安排,卓元霦沿用皇族一慣的安排行事,不放權也並不收權。天下皆知,皇城以內的禁軍與把守京畿的京城守備軍隻忠君上,但卓元霦書生性格,對於武事並未有更多的想法,所以京城守備軍內部的軍權聽令,其實已經出現了一些問題。隻是朝堂之上,奪嫡之爭漸起,朝臣心思不定,無人將此事擺在明麵兒上而已。
    本是因著太子乃英懿皇後嫡出,與楚氏淵源頗深,便是楚氏從來中立,也總是讓人覺得楚氏是太子一脈。但京城守備軍的歸屬權變動後,朝中上下也都明白了皇帝對兩位皇子,甚至與徐楚兩大世家的態度模糊。這次皇帝將消息放出,才讓有意晉王的朝臣更加堅定了想法,迫不及待地劍指太子。
    朝陽殿上,禦史激辭,這已經算是一種眾人心知肚明的宣戰了,更何況皇帝並未就禦史的言辭斥責問罪,隻任由朝臣相議,不了了之。
    如今徐歌朝身在京城,晉王又已經起意於楚風漓的婚事。盛京那麵,楚家為著楚風漓入科之事已經落了把柄在卓帝手中,此刻隻有低調隱忍。若是皇帝此次借婚事步步緊逼,徐楚兩族為保楚風漓,隻能以徐氏兵權去換。
    許清羽擔憂楚風漓會為了這樁不確定的婚事心緒不寧,便直接將京城那邊的事務全部接了過來,隻留給她關注鳳塢和北月的動靜。
    “扣扣扣”
    一大早,許清羽便差人去雍州城東的聚香坊買了楚風漓最愛的牛乳桂花酪。下人將東西買回府後,她便帶人端了東西到了書房。
    昨晚上楚風漓睡的遲,且不知夢到了什麽,驚了幾次。琅宛聽到動靜,起身瞧了後仍然不放心,就握著自家小姐的手,坐在地毯上守了一夜。這一聽到敲門的聲音,琅宛趕忙輕手輕腳的去開門,生怕吵醒了楚風漓。
    “夫人,小姐還睡著。”琅宛輕聲道。
    許清羽聞言,點了點頭,吩咐身邊跟著的丫鬟就在門口候著,隨即自己進了書房,琅宛連忙跟上。走至床前,許清羽拉開裙擺蹲下,從被子裏拉出楚風漓的手摸了脈,感到指尖下的脈搏跳動的不太規律,她微微蹙起了眉。
    將楚風漓的手放回被子裏後,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感覺正常溫熱,許清羽這才起身。將一旁的琅宛帶至稍遠些的書桌處,開口問道:“阿宛,漓兒昨晚可是夢魘了?”
    “是,小姐睡得晚些,昨夜外麵雨聲大了點,小姐睡下沒多久就驚著了一次。我聽見動靜就守在床邊,後來又有兩次。”
    許清羽抿了唇,緩緩走至桌後坐下,隨手拿起側邊放著的一冊折子,掃了一眼,抬頭輕聲道:“恩,我知道了,再讓她多睡會兒吧。今日鳳塢的冊子送到了嗎?”
    琅宛朝外看了看天色,回答道:“還未送到,估摸還要兩刻鍾。”
    “行,我在這兒等會兒便是。一會兒你去我那兒,將今日送的京城的冊子和信都帶過來,我在這兒一並看。”許清羽看著手上冊子裏的批注,神色暖了暖。
    “是,夫人。”琅宛說完就轉身要往外走去。
    “等等”許清羽開口叫住了她,“我給漓兒買了些牛乳桂花酪,在丫鬟那兒,你出去拿了,去小廚房溫著。還有,再準備點兒橘皮涼茶,等漓兒醒了就可以吃了。”
    “謝謝夫人!”琅宛應了聲便轉身而去,走時又順手將房門捎帶關了。
    外頭院子裏的空氣經過一夜大雨的涮洗,變得清新了不少。許清羽在屋子裏看了會兒信折,聽見屏風後麵楚風漓似是呢喃了幾聲,又覺得屋裏有些悶,隨即起身行至窗邊,推開了幾扇閣窗,想著透些風進來,外甥女也可以睡得安穩些。
    等了沒多久,便有暗衛將今日的書信悉數送至書房。許清羽回到桌後坐下,隨手拿起幾封看了起來。大約又過了一刻鍾,琅宛在屋外稟了聲後推開門進來,手中還端著個木盤,盤中正放著那牛乳桂花酪。
    “夫人,京城那邊的信我拿來了。”琅宛放下手中木盤,從袖中掏出幾封蓋著徐氏家徽的信遞給許清羽。
    許清羽接過,瞧見那封邊上的火漆印兒,微微蹙眉,神色凝重了幾分,低語了句:“這樣急……”
    見狀,琅宛正要開口說什麽,突然聽得屏風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想著大抵是自家小姐醒了,她便轉身前去服侍。
    “舅母,您今日怎麽過來得這麽早?”楚風漓簡單洗漱過,穿好外衫後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她抬眸看向許清羽,眼神一頓,注意到桌上多出來的信,又補了句,“這些信和冊子是今日剛送來的嗎?”
    “漓兒,你方醒,先別管這些了。來,我給你準備了牛乳桂花酪和涼茶,過來先吃些。剛熱過的,涼了可就沒那個味道了。”許清羽抬了袖子,不著痕跡地將手中的信放在一邊。
    琅宛收拾好屏風後的床鋪後,跟了出來,笑著接上許清羽的話:“是啊,小姐,聽夫人的,您先吃了再說其他的吧,這早茶還是夫人特地準備的呢。”
    “好好好,方才半夢半醒時就覺得好像有什麽香味勾著我醒來,果不其然嘛,這一起了身就有了。瞧瞧你們這一個個兒的,都是來管著我的叭,也是,誰讓我這麽招人疼呢?”楚風漓眼波一轉,聳了聳肩,朝著書桌邊走邊說道。
    “你呀,調皮!”許清羽嗔了她一句。
    楚風漓嬌俏地笑了笑,拉了椅子坐下後就開始吃東西。這些日子她確實也是熬了許多精力,以致於都沒了平日挑食的毛病,看著什麽吃食都覺得香,更別提這本就是她心頭好的東西。這一低頭,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饜足的重新坐直了身子。
    “怎麽樣,味道如何?”許清羽挑起眼角,笑著問。
    “舅母明知故問。”楚風漓接過琅宛拿過來的帕子擦了嘴角,又擺擺手示意琅宛將碗盞茶杯撤掉,抬眸傲嬌地看向許清羽。
    “嗬嗬嗬,你呀你!”許清羽笑著搖了搖頭。
    楚風漓拿起手邊的一封已經拆開的書信,神色正經了幾分,出聲問道:“舅母,怎麽樣,今日鳳塢的消息如何?”
    “想聽好的還是壞的?”許清羽反問了句。
    “自然是好的。都這麽些日子了,總該有好消息了。”楚風漓平靜地說道。
    看著眼前的外甥女鎮定自信的神色,許清羽思緒也沉靜了幾分,眼中多了絲笑意,輕聲說道:“坤兒和阿湛他們已經解了陽坪毒疫,啟程前往鳳塢了。”
    “真好。”楚風漓點了點頭,隨即又蹙起眉頭,沉聲說道:“隻是”
    “隻是接下來的事,恐怕就沒有那麽簡單了。”許清羽接過楚風漓的話。
    “舅母,你看,又下雨了。”
    楚風漓轉頭看著窗外,不知什麽時候外間又開始滴滴噠噠的飄起了小雨,零零灑灑,單就瞧著,隻覺得那雨沒有什麽威力。日頭還在緩緩升著,並沒有停下它的腳步,孤日臨雨際,未道盡,人間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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