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離愁,別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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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意晚,哪怕她不曾愛過他,恨,能讓他在她的心裏有一絲絲餘地,也是可以的。
    “晚晚,別原諒我,在我解決所有事情之前千萬別原諒我。”
    但是,也請你別忘了我。
    一地狼藉,桌子上散落的文件,煙灰缸裏堆積的煙頭,淩亂的衣裳,還有他滿臉倦怠,哪裏還有一絲葉氏掌門人那意氣風發的氣質。
    電腦屏幕上是601門口的監控,那個他生活了將近一年的地方,那個再也回不去的家。
    “蘇小寶,你不能這樣,把自己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想怎樣?”
    莫然也是恨鐵不成鋼,將近兩個月,她基本上就是這個心如死灰的樣子,全靠營養液來維持,命是可以吊著,但是身體各方麵的機能已經都是頻臨崩潰的狀態,她真的很心疼她,可又無能無力。
    可是不管她說什麽,蘇意晚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葉寒修的欺騙和小乖的消失,她直接是去了半條命。
    “如果,小乖知道你是這個樣子,你覺得她需要的是這樣子的媽媽嗎?”
    小乖,是啊,她的小乖,她需要的是一個怎樣的媽媽呢?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小乖在哪裏,不知道他們會怎麽對她。
    “莫然,你說小乖會不會已經?”
    她真的怕,那麽小的孩子,又能經受住怎樣的折騰呢。
    “呸呸呸,蘇小寶,你要相信小乖,不會的,別瞎想。”
    她心裏也直打哆嗦,她們對葉寒修的了解都不多,具體會怎樣,她也不知道,但她寧願做最好的打算,這樣也許才能幫助蘇小寶扛過去。
    葉寒修,如果有機會,哪怕萬劫不複,我也會將你這個食物鏈頂端的男人拉下馬。她和他之間有了小乖,她和他之間也就隻差一個小乖。
    “莫然,我想把這個房子賣了。”
    她總覺得這個房間裏麵有著葉寒修的氣息,那些他給她買的衣服鞋子,陽台上的兩尾金魚,他負責安裝的空氣淨化係統,無不在提醒她,那個偽善的男人曾經和她一起生活過。
    “隻要能盡快出手,多少啊都可以。”
    她需要盡快脫離這個讓她窒息的環境,這樣,她才能重新開始。
    “好,我幫你。”
    隻要她不是一直這樣消沉,不管怎樣,她都會幫她。
    他一天也沒敢鬆懈,監控是一天24小時的盯著,可是他就是沒看到蘇意晚出門,隻有她那個好朋友不時的進進出出,偶爾還會帶著一個長相斯文的戴眼鏡的男人,他們到底在幹什麽?會不會是她出了什麽事了?
    半個月後的一天,他看到原本安靜的601,出現了幾個陌生的人,幾人在門口和莫然探討溝通,然後每個人都一臉笑意的相互握手,禮貌道別然後離開。
    “葉先生,601的蘇小姐昨天已經把房子賣了。”
    那是他之前特意吩咐人幫他留意著蘇意晚的動靜,沒想到,她竟然把房子賣掉了,她到底是有多不想待在那個地方,又或者說,她是有多討厭那個房子,是因為和他有關係嗎?
    男人握著電話的手掌,不自覺的收緊收緊再收緊,他到底是傷了她,這是不爭的事實。
    “好,謝謝,錢稍後會打給你。”
    他縱使再有錢,在國外也能掌握著蘇意晚的一舉一動,可她的心呢?他要怎樣掌控,要怎麽修複?她拿命博來的孩子,被他當做犧牲品,試問,這個世界上,有誰會原諒一個劊子手,還是對自己的孩子動了殺心的劊子手。
    隻是一天之隔,他再查看監控的時候,就看到一身黑衣黑褲的蘇意晚抱著他之前給她買的兩尾金魚,一黑一紅,無比刺眼,好在,還有一些他沾手過的東西能留下。
    “我隻是,習慣了。習慣了把他裝在心裏,也習慣了想他卻見不到的日子。嘴裏的紅酒清香不再,或許是多年養成的習慣,導致現在不管什麽樣的酒在她口裏都索然無味。
    原本隻是試探著發問的莫然,被她的回答驚到了。晚晚的專情,她是知道的,隻是五年了,她還是如此深情,終究是是那人不配了。
    拂過女孩耳邊的秀發,看著她微微發紅的眼睛,莫然有些自責,是她太草率了,不該明知故問。
    “哎呀,看我這破嘴,我們不說這些了,喝酒,不是要慶祝你新書完結嗎,喝酒,對,喝酒。”
    “祝我家暖暖的新書大賣,賺的盆滿缽滿,幹杯。”
    “幹杯。”
    作勢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隨即抬起手裏的杯子碰了蘇意晚手裏的,試圖打破現在的氛圍,叮叮叮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來回飄蕩。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大概也隻有她們才會紅酒配炸雞,這是蘇意晚發明的吃法,簡單的速食搭配著傾城浪漫的紅酒,給人帶來簡潔又不失醇厚的體驗感。
    慶祝結束後的蘇意晚,送莫然進了電梯,轉身回頭的時候,發現安全樓梯的門後似乎是藏了人。影子投在地麵,瘦瘦高高的,帶著鴨舌帽。也沒多做停留,開門進屋,滴答聲響起的時候,渾身癱軟,順著入戶門滑到在地。這是頂樓,除了她,基本不會有人上來,一層兩戶的設計,另外一戶,五年來一直沒人,因為她有鑰匙。她很確定,就是他。
    紅酒的後勁太大了,輕輕晃著有些漲漲的腦袋,摸摸隱隱作痛的胃,意識到自己在地上睡著了。
    起身進了廚房,接杯溫水一飲而下,胃痛才有所緩解。
    沙發上的她眼睛盯著沒有聲音的電視劇,腦子回到了從前。
    她是個孤兒,無依無靠的,能像現在這樣安穩平淡的生活不容易。尤其,她還算是有一番作為吧,雖然是在網文界,但好歹生活富足,也算瀟灑。
    可如果精確一點來說,在她15歲之前,她是有父母兄弟的。
    “她爸,要不讓娃接著上吧,娃學習好,以後說不定會有大出息呢。”
    屋內就著昏暗的燈光縫補著破舊衣服的農婦說道,眼睛不時的瞟像風一吹就吱呀作響的木門,門口的木墩上就做著少年時的蘇意晚,不,那時還是蘇小寶。
    “咋不想她上學嗎?俺老蘇家幾代人都是泥腿子,就咱家出了兩個狀元,那以後肯定有本事。可大寶的病也得治,哎。。。。。。”閨女從小就懂事,人乖巧,學習也好,可就是家裏的條件實在是不能供了。家裏的錢還得留著給大寶治病,那是他蘇家的香火,不能在他這斷了,對不起祖宗。隻能悶聲抽著自己卷的旱煙,圖雲吐霧間或許能多少抵消一點心裏的無力感。
    “收拾收拾睡覺吧,明早還得趕早班車呢。”
    屋外的池塘裏不時的傳來青蛙的叫聲,夏蟬也不甘示弱的吱吱回應,靜謐的夜晚,煩悶的溫度,隻有女孩彎著身子蹲坐在門口。
    家裏地方不大,就一間破舊不堪的房子,爹媽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全聽見了。可她什麽也沒說,繼續用手裏的狗尾巴草逗弄著那些賣力的搬著食物殘渣的螞蟻。就算她再懂事善解人意也不會主動跟他們說“我不上學了,家裏的錢給哥哥治病吧。”她很清楚,要想改變他們一家的命運,改變自己的命運,上學是唯一的出路。
    抬頭看著天空,心裏默念“哥哥,對不起”。他的哥哥,有心髒病,前兩年體檢的時候發現的,好在現在身體沒太大的異樣,暫時不影響上學。可也不好說,醫生建議盡早去大城市檢查。
    她沒責怪第二天一聲不響就坐車走了的父母,他們也隻是想帶自己的兒子看病呀,有什麽錯呢。隻是,這一去,她徹底的失去了自己的至親,她心裏還是怨恨的,接了兒子看病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三人當場直接沒了。村支書慌裏慌張來通知的時候,她直接懵了,當場暈倒,醒來的時候,是一星期之後。
    “閨女,你這幾天一直高燒不醒,天太熱,也沒辦法放太久,我們就做主把後事辦了,這是他們留下的東西。”摸著手裏帶有血跡的布包,緊緊抱在胸口,壓得她心裏喘不過氣。那是他們出發前一晚收拾東西用的袋子,家裏僅有的兩萬塊錢就裝在裏麵,原本是用來給哥哥治病的,卻沒想到,這一去,一切都化為烏有。
    高燒嚴重脫水,嘴唇起皮,嘴裏長泡,眼睛凹陷,眼角布滿紅血絲,臉色白的像鬼一樣。她幾次張了張嘴,卻怎麽也打不開,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一樣,嚐試著第四次的時候,勉強擠出了兩句話。
    “謝謝,我想繼續上學。”幾乎是懇求的看著麵前的支書,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唉,你這閨女。。。。。。”聲音裏滿是無奈和同情,小小年紀,就經曆這事,擱誰也受不了的。
    就在她看著滿屋子走動的支書,一手叉腰,一手不停刺撓著那半禿的頭頂時,她就不抱希望了,她能感覺到對方異樣的為難。
    “我盡量。”半小時後,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聽見支書扔下這幾個字,著急忙慌的跑了。
    一個星期後,出院直接去了墳頭,看著眼前新堆起的土堆和散落的紙錢,她還是沒辦法接受,裏麵躺的是她的至親,四下無人,終於可以放聲大哭,將這些天的委屈、害怕、無助統統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