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廁所出來。
    李偉才的心裏總覺得怪怪的，有點心慌。
    說不出的慌亂。
    和被熱著了不是一回事。
    他也摸不準是哪裏出了問題，仔細想了想，難道是家裏大門沒關？天然氣沒關？空調沒關？
    好像都不是……
    走的時候連電閘都關了。
    再說了，城裏一個人都沒有，沒關又怎樣，又不會有小偷。
    思來想去，雖然沒察覺出什麽不妥，可他就是坐立難安，哪哪都不對勁。
    “哥哥，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喝點藥藥。”
    旁邊一個八歲的小姑娘詢問他。
    這姑娘是他們一棟樓的，她父母和李三胖比較熟，挺外向活潑的一孩子。
    “我沒事。”李偉才搖搖頭。
    小姑娘說：“小心中暑哦，會很危險的。”
    昨天晚上所有人出去放風時，就有十幾個人躺著就沒起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死的，有中暑的，也有熱射病的，親屬以為他們隻是睡著了，因為大家都臉紅紅，看不出誰好誰壞。
    結果臨著天黑了可以出去吹風了，竟直接起不來了……
    避難所裏人心惶惶，大家都害怕。
    那些眼睜睜看著自己親人莫名死的就不說了，而其餘人更恐懼，上一秒大家都還好好地，下一秒就被擔架一個個地抬了出去。
    那種瀕臨城下的死亡陰影籠罩著他們，以至於人人自危。
    李偉才懷疑自己也是被這種事嚇到了，所以才心慌意亂，應該沒什麽別的事把，就算有，又能有什麽事呢？
    他深呼吸著，也實在熱得難受，連坐著都沒精神，隻好躺下。
    周圍大多數人也都躺著，閉目養神，渾渾噩噩。
    除了喝水會起來以外，這種鬼氣候，連說話都懶得好伐，因此體育館內格外安靜。
    因著安靜，也不需要特別的管轄，所以一些管理人員也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隻穿一條大褲衩子，仰著頭靠著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不是他們在摸魚，是真的提不起勁兒來，太熱了……
    並沒有人注意到，一個黑色身影來回去了好幾趟廁所，人們自顧不暇了，誰還去管別人……
    背包男與滿屏的肉色格格不入的是，他穿著一件黑色衝鋒衣，褲子是卡其色，背著個沉甸甸的黑色包包，神色略有些慌亂，但仔細看，亦能從他眼角眉梢中看出興奮。
    踩點完了，背包男避開耳目，回到廁所，將門反鎖，然後從門背後拿到一個拖把和一個桶。
    “嘿嘿……”
    從他喉嚨裏發出了壓抑著的怪異笑聲，這讓他覺得自己特別帶感，特別酷。
    是他想要的笑聲。
    隨後他將背包放在台子上，從中拿出兩大瓶礦泉水打開，一股腦地倒在了拖桶之中。
    一股濃鬱的酒精味撲鼻而來，這瓶子裏不是水，是酒精！
    當兩大瓶酒精倒完，他滿足地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著……有一種類似高-潮般的爽-感支配了他的四肢。
    “真爽啊……”他喃呢著。
    然後走到鏡子前，背包男欣賞了一番鏡子裏自己變態的麵容，刻意去模擬著他想象中的那種罪犯的滋味，禁忌的快感和淋漓盡致的放肆，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就該這樣啊！
    就該這樣！
    這才是人生啊！
    這就是他想要的世界！
    從前的那些，都是狗屁！隻有現在，才是最快樂，最美，最顛覆的。
    隻有現在，他才能純粹地掌控自己，掌控這個世界，掌控這個避難所裏所有人的命運。
    “隻有上帝，才決定人的生死嗎？”
    “嗬嗬……”
    “我就是上帝啊！”
    背包男的眼睛裏迸射出殘忍的精光：
    “我就是神！我是上帝！我支配你們的命運！”
    “我是主宰！我是強者！沒有人，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阻止我的步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壓抑地狂笑著，好一陣後，那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逐漸笑成了恐怖片一樣的既視感，他才滿足地停止。
    隨後從背包裏摸出一個打火機踹好了，他提起拖把和桶，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昂首挺胸，意氣風發，臉上的笑容，是那麽地愜意！
    一如他小的時候，第一次走上台去領獎時的暢快，他的人生，就該這樣啊！任何一個想要羞辱他、嘲諷他、瞧不起他的人，都去死吧！
    都下地獄！
    哈哈哈！
    他提著拖桶和拖把，掛著十足的笑意，一步步地走到了體育館中心。
    這偌大的體育場館，可比周平他們那個大得多了！
    一眼望去，地上密密麻麻地躺著人，還全都是肉色。
    背包男沒有任何遲疑的，他往最中心走去。
    拖桶裏濃鬱的酒精味躥了出來，可躺在地上不堪溽熱的人們，盡管察覺到一絲奇怪，卻也沒心思起身來一探究竟。
    隻是看到一個碩大的拖桶從自己腦袋上方飄過，幾個漢子心中有些不爽，這個清潔工，忒馬虎了！
    哪有人這麽拿桶的？
    從人家腦門上過，真不敬業。
    要放在平時，高低得跳起來理論一頓，今天，就算了吧，沒精神，不想動啊……
    就這樣，背包男暢通無阻地到了中間位置，放下桶，他把拖把拿進去涮了涮，水垮垮的拖把就這樣直接拎出來，在木地板上畫起了大字。
    “喂、你幹嘛呀。”
    拖把上的究竟摔到了臨鋪的幾個女人身上，就算再沒精神也要起來批判一番，這拖把水多髒啊，大家打著地鋪睡覺呢，拖什麽地？
    她剛坐起來，就聞著了濃濃的酒精味道。
    “誰噴這麽多酒精，嗆死人了……”
    女人沒有第一時間懷疑拖桶，因為很多人用酒精消毒，在裏麵噴來噴去，她已經無力吐槽了。
    但是這個男的，實在是太離譜了。
    “那個大哥，你別在這裏拖啊。”
    女人皺著眉難受地喊住了他。
    背包男抬起頭看她，女人瞬間被他嚇得汗毛豎立，恐懼直接掀飛了她的天靈蓋，背包男的眼神深處所透露出的徹骨寒意讓她下意識往後挪。
    她被嚇到了。
    但背包男並不準備善罷甘休，看到這個女人驚恐的眼神，他更興奮了啊……
    他嘿嘿一笑，朝她走過去。
    女人嚇得練練後挪，她下意識拍打身旁的老公，可她老公精神也不大好，正睡得渾渾噩噩的，頭重得很，連眼皮都睜不開。
    背包男朝著她一步步邁進。
    他的臉上，掛著一種匪夷所思的笑容。
    女人的臉色瞬間慘白了，呼吸也急促起來，她很想喊救命，叫他滾開。
    可她不知道為什麽，卻怔在原地，除了下意識往後慢慢挪動以外，竟什麽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