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李三胖家呆到吃完晚飯，周平他們才準備打道回府。
    和李三胖聊了很多。
    他其實不是要刻意去消極或emo，隻是任誰一回家，卻發現小區一半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一半要麽輕傷，要麽住院。
    那種感覺誰遭遇了誰才知道。
    太蒼涼了。
    所以他這個一向樂觀的人，才突然蔫吧了似的。
    和周平聊了幾個小時後，他自己也疏導了情緒，看上去好多了。
    “你放心吧，還有老婆和孩子等著我去保護，我不會倒下的！”
    周平汗顏，“誰說你會倒下了，隻是讓你振作起來而已。”
    李三胖嘿嘿一笑，望著周平歎氣道：“還好有你這個好兄弟陪著，不然我真不知道該咋辦了。一想想未來，我就充滿迷茫。”
    “這小區一半人都沒了，我這驛站還開不開啊？感覺沒意思了。賺錢有什麽意思？但是不賺錢，又怎麽生活呢？”
    “這社會應該快要亂起來了，你說我們兩兄弟以後咋辦？還有這一大家子呢，唉，腦子亂啊！”
    周平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川蜀要是不行，還有別的城市。”
    李三胖愣了愣，“你有什麽打算嗎？”
    周平的想法總是先人一步，極端高溫，世界末日，這些哪個沒有印證？現在都12月份了，這天氣越來越熱，冬天完全沒有了影子。
    之前那些說著12月就會入冬的磚家被啪啪打臉，所以李三胖都懶得看新聞了！
    還不如信周平的呢。
    周平搖頭，“還沒有。在這種混亂時代，外地沒有想象中那麽好生存。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肯定不離開這兒。”
    “那是當然。”李三胖點頭，“可惜我家沒有農村的房子了。我媳婦她渝州人，更不用說了，那邊的情況比我們還糟糕咧。”
    “對了，嫂子她父母呢？”
    “跟著她哥哥的，在縣裏頭生活，這次沒波及到他們，好著呢。”
    “那就好。”
    李三胖又說：“我這驛站要不要開呢？這一下子沒了那麽多人，小區裏住著也瘮得慌。”
    “你要是不嫌棄，住我那兒去。反正房間多的是，不過隔熱墊你要自己弄。”
    李三胖想了想，搬過去確實可以相互照應，但同時他就沒有收入來源了。
    不過留在這兒，驛站過不了多久也得垮，他做的就是小區的生意，小區人沒了一半，加上經濟下行，他其實也開不了多久。
    而且米安娜之前社會就已經挺亂的了，他們小區內暫時沒發生過什麽事。但都是開店的，李三胖和外麵的一些商家都認識。
    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幾起搶劫事件，幸運的是都不算什麽硬茬，給了點錢和東西就打發走了。
    盜竊就更別說了，幾乎天天都有偷竊的，外麵的幾家超市最慘，經常發現某一處貨架直接被偷空。
    唉，大家過得都很難。
    這種都算好應付的，可要是碰到求財又殺人劫色的，豈不是更恐怖？
    外麵街道上的商家前陣子一直跟他訴苦呢，正在考慮要不要把店關掉。
    現在好了，不用考慮了。
    直接全家人都沒了。
    對，全家人，從爺爺那一輩，到下麵最小的嬰兒，全都沒了。
    死絕了。
    這也是李三胖得知消息後最難受的一點，全家都沒了，這種事放在從前想都不敢想。
    “我想想看。”
    “行。”
    要走之前，周平提醒道：“多帶偉才出去走走，別讓他太沉進去了。”
    說道李偉才，李三胖心中一痛，“好，我知道。”
    “要是沒事你可以帶他到我家走一走，幾個孩子聚在一起可能會好點。”
    “好。”李三胖點頭。
    與其讓李偉才每天窩在床上行屍走肉般，去農村呼吸下新鮮空氣也好。
    “我收拾一下，過兩天就去。”
    “嗯，別送了。”
    ……
    和李三胖告別後，周平並沒有直接回家。
    “我們去看看朱爺爺和牛奶奶。”
    “嗯嗯！”
    周蕊和周琦都很高興，他們回到地下室，從車上拿了一點禮品，就從另一個電梯上樓去。
    自從搬家以後，就沒回來看過兩個老人家了。
    以前周平在工地幹活的時候，周蕊和周琦經常去朱爺爺和牛奶奶家吃飯。
    周平想請做飯阿姨的時候，周蕊還不同意，想天天去牛奶奶家吃呢。
    牛奶奶和朱爺爺的孩子似乎都在外地上班，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小區住著。
    抵達十四層，看著他們家那被熏黑了的房門，周平一家心中感慨萬千。
    好久沒回來了，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仿佛過了足足一個世紀那麽久。
    但仔細一算，也才幾個月。
    唉。
    世事變遷太快了。
    “咚咚咚。”
    周平敲門。
    “朱爺爺，你們在家嗎？”周蕊大聲問道。
    喊了一會兒沒人，周平猜測人可能已經搬走了。不過他還是拿手機給二老打撥個電話過去。
    本來也不抱什麽希望，他隻是想來看看。但既然已經搬走，那麽打個電話問問也好。
    不過，電話已經停機了。
    “奇怪。”
    “怎麽了爸爸？”
    “朱爺爺的電話停機了。”
    周平說著又撥打了朱爺爺兒子的電話，以前他兒子也會拜托周平偶爾照看一下，所以互相留了電話。
    還好，他兒子電話很快打通了。
    “你好我是周平。”
    “對，住在1402的。”
    接電話的是朱爺爺的兒子，周平說明了來意，那邊卻有點吞吞吐吐的，小半晌沒說話。
    周平的心中咯噔一聲，難道朱爺爺他們也……？
    “謝謝。”那邊略帶沙啞地說，“我爸媽幾個月前就過世了，但還是謝謝你記得他們，我……”
    他有些難受，後半段已帶了哭腔。
    周平心中窒息，幾個月前？是什麽時候，因為什麽？
    繼續詢問下才得知，原來是他們家搬走沒多久，朱爺爺兩夫妻就被發現死在家中。
    警察來的時候屍體都臭了。
    是1401的住戶聞到濃重的臭味才報警發現的，當時距離周平他們家搬走也就一周多。
    他依稀還記得搬走的那天，兩老熱情地邀請他們一家去他家吃飯，念叨他們沒事可回來走動走動。
    沒想到這一去竟是天人永隔。
    而且時隔這麽久，他才知道……
    掛斷電話，周平心中說不出的難受，那是一種抓耳撓腮般無法用言語去描述的感覺。
    那麽好的人，莫名就沒了。
    “爸，怎麽了？”
    兩個小孩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他們看周平的表情，便知道不會是好消息。
    周平不曉得該怎麽和他們說。
    隻好先牽起兩個小孩的手，“回去在說。”匆匆離開了複興花園。
    這一路，一家三口都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