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撤藩?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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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太監氣勢洶洶,帶著人就往裏衝,一路如入無人之境。
    也確實沒人,人都在吃畫餅。
    高太監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藩王府的下人們激動的對著瑞王妃下跪。
    “王妃好大的威風,”一肚子氣的高太監開始陰陽怪氣,“這麽窮的藩王府,也虧你待得下去。不如幹脆撤藩另嫁他人,也好過對著這些沒幾兩油的下人生閑氣。”
    他沒看到,漠然站在一邊的李侍衛在他說了這些話之後,眼神冰冷的看了他一眼。
    裴卿剛拿話術安撫住想跳反的下人,卻發現被自己忽悠走的高太監去而複返,臉上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她轉過身來,秀美的眉毛彎彎,嘴角輕輕勾起一個清純的角度:“高公公這是想起來我們王府太艱難,忍不住回來施舍一二麽?這可使不得,隻要不超過一百兩我還是能收下的。”
    本來一肚子尖酸刻薄想要噴射的高太監一愣,琢磨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瑞王妃說了什麽。
    他被氣笑了。
    拂塵一甩,高太監皮笑肉不笑的說:“瑞王妃,咱家見過的皇家媳婦裏,你是過得最慘的一個。”
    居然敢跟太監要錢,窮瘋了吧?
    本來笑意盈盈的裴卿這時卻突然捂住嘴:“嘔!”
    高太監額角青筋直跳,心道又來?!
    “嘔!”
    裴卿一連幹嘔好幾下,嘔不出什麽東西卻嘔得自己眼淚汪汪,看上去有如山茶帶雨,清麗中透著可憐。
    “娘娘?”
    “王妃娘娘!”
    “娘娘怎麽了?”
    ……
    剛被王妃娘娘勾起對美好生活向往的王府下人們瞬間炸了。
    他們被裴卿免禮起身後,呼啦一下全圍住了高太監。
    高太監一行連同郎中一共才三個人,被這十幾個人圍住,隻覺得是被十幾個餓狼圍住,盯著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
    “怎麽著怎麽著?你們這些賤民還想反了天不成?”高太監疾言厲色的看著慢慢包圍過來的王府下人,臉上的倨傲之色一覽無遺,他在京城橫行慣了,到了藩鎮也改不了跋扈的作風。
    距離高太監最近的是一個半大小子,負責王府的灑掃工作,他的名字叫阿柴,以前,這樣的工作幹一輩子,都未必能娶的上媳婦蓋的上房,現在,王妃娘娘卻讓他看到了生而為人的希望。
    一個可能有家,有屬於自己的住所,有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希望。
    現在,這個釋放希望的仙女柔柔弱弱的站在那裏強撐著身體不適、搖搖欲墜,這個連根都沒有的太監居然還打壓她……阿柴覺得,這個世道怎麽就這麽不公平?
    高太監還待耀武揚威,恐嚇一番眾人,不料人叢中猛然衝出一個小個子,一頭把他撞翻在地。
    “不許欺負王妃娘娘!”阿柴眼神凶狠的喘著粗氣,與其說是瘦弱少年,不如說是餓到狠極的幼狼。
    他的舉動得到了其他人的熱烈響應,大家有誌一同,都用狼一般的眼神死死盯住了高太監,看上去,隨時有可能撲過去把他撕成碎片。
    高太監看著不斷圍攏的人群,頭一次,心裏生出了一絲恐懼。
    旁邊,裴卿嘴角彎起一個甜美又無辜的弧度,清清淡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看上去滿是置身事外的閑適。
    “王妃不去搭救高太監?”一個低沉如玉簫般絲滑的男子聲音在她耳根處響起,被她當拐杖用的李侍衛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高太監要出了事,難保京裏不會再派更棘手的人來。”
    裴卿眨眨明亮水潤的桃花眼,眼角斜睨他,忽而低笑著來了一句:“李侍衛,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好聽?可以聽得耳朵懷孕呢。”
    本來凝神想聽聽她有什麽高明對策的李侍衛,結果卻聽到一耳朵虎狼之詞,露在麵巾之外的幽深雙眸頓時一凝。
    麵巾微微顫動,他吸了口氣,而後麵巾舒緩的稍稍擴寬,長長的把氣吐了出來。
    “請王妃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他語調不變的低聲問,“現在該作何打算?”
    裴卿感受著手掌之下肌肉紋理起伏的小臂,雖然扶著人家的胳膊,人家對她卻像是麵對泥塑石雕,對她的美色毫不動容。
    所以,她用起這根“拐杖”來才愈發不客氣。
    “這有什麽?”她的唇角吐出清嫩低笑,而後放下偽裝孕吐的姿態,站直了身子。
    她往前走了兩步,被動扶著她的李侍衛卻紋絲未動,她隻好鬆開手,自己走到了人群外圍。
    “好了好了,大家都起開吧,”裴卿語調婉轉,聲音柔和,神態柔雅,“到底是京裏來的公公,不好這麽狼狽的——來個人,快快把高公公扶起來,本王妃有話要跟他講。”
    高太監此時已覺泰山壓頂,幾乎就要喘不過來氣,裴卿這番話無異於搬山填海的黃巾力士,登時解救了他快要崩潰的恐懼。
    人群稍稍後撤,高太監腳軟腿軟的站起來,抬眼就對上大美人瑞王妃似笑非笑的溫婉麵容。
    現在再看瑞王妃,高太監不知怎的感覺心底竄出一絲涼意,再不敢小覷這偏僻藩鎮的藩王妃。
    “高公公,”裴卿笑了笑,笑容如三月桃花,迷人中透著一絲清純,“不知高公公為何去而複返?是還有什麽指教嗎?”
    高太監本來的打算,是頤指氣使的讓郎中給她診脈,看看她肚子裏到底有沒有孩子,若有也就罷了,若沒有,他好歹也要治她個欺君之罪,不單讓她做不成王妃,還要把她弄成身敗名裂、最好處以流放之刑!
    然而現在,身邊“群狼”環伺,高太監一肚子氣焰就在剛才的那一瞬散了個幹淨,說起話來就不那麽囂張了。
    “王妃娘娘,咱家回來是因為……因為皇室子孫的母親,都得請脈,留下脈案,”高太監一邊說,一邊心驚肉跳的觀察四周,生怕王府下人們一擁而上把他吃了,“郎中都帶來了,王妃娘娘恕罪,讓郎中給您診一下脈,可好?”
    他的姿態比起剛來時,已經是雲泥之別。
    然而裴卿卻含笑搖了搖頭。
    “不可以呢。”她眼神清透而明亮,神態卻冷然高華,透著無法言喻的貴氣,“本王妃問你,我是誰家的媳婦?”
    高太監一愣,直覺裏麵有坑,然而他又不能不跳。
    “是……禮氏皇朝的皇家媳婦。”他小心翼翼的回答。
    裴卿輕輕一擊掌,白玉般的指尖在陽光下閃著冷然的玉色,她說:“著啊,既然是皇家之媳,民間的郎中配給我診脈麽?民間郎中的脈案,能入皇家宗人府的記錄麽?你的主人就是這麽交代你辦事的?”
    一番話說完,高太監滿頭都是汗。
    他現在,已經完全被裴卿牽著鼻子走了。
    “那,那依王妃娘娘的意思是?”他期期艾艾的問。
    裴卿笑得天真,十分的無辜又親切:“當然是拜托高公公回京城,請示聖上旨意,帶上靠譜的禦醫來給本王妃診脈,那才算能入宗人府的脈案呢。”
    高太監:……
    良久,在王府下人們黑沉沉的視線裏,在裴卿氣定神閑的襯托下,高太監深吸了口氣:“奴婢,知道了。”
    說罷,他不僅不再提讓他帶來的郎中上前辦事,反而帶著人掉頭就走。
    裴卿見狀,提高了聲音柔和的道:“高公公慢走,高公公路上小心。”
    高太監一個趔趄,看背影險些滑倒,走得是越發快了。
    等離開瑞王府,離開昔縣,一直到上了官道,高太監一口大氣才吐了出來。
    “好你個以勢壓人的瑞王妃,咱家記住你了!下次再來,咱家定要帶足了人手護衛,把你和你的賤民們一網打盡!”
    一道清冽冷淡的氣息靠近裴卿身側,冷眼旁觀許久的李侍衛用他足以令人耳根過電的名優嗓音問:“王妃真打算讓禦醫診脈?”
    她根本沒懷孕,這一點他十分篤定,因此有些驚訝她居然如此坦然,還讓高太監回去請禦醫。
    禦醫,比那鄉間郎中的手段可要高明太多,水平不可同日而語。
    到時候禦醫一來,她這裝懷孕的事不就暴露了?而且是直接暴露給皇室,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就是這一點想不通,才讓李侍衛開口詢問。
    裴卿稍稍側開一點耳朵,耳貝柔潤如玉珠,側臉美好的仿佛玉石雕琢,然而她的話卻十分無賴:“這地方距離京城足有一個月,高太監回去後還要請旨,還要找合適的禦醫……等他真帶人再來,至少兩個月以後了。”
    說著,她轉過身,唇角的微笑透著狡黠和頑皮:“你覺得,兩個月以後他還能再見到我?”
    她說得如此言之有理,他竟無言以對。
    見李侍衛不說話,隻是拿那雙漂亮如鷹隼的眼眸盯著自己,裴卿微微一笑,略過他往人群跟前站定。
    “好了,閑雜人等離開了,咱們繼續。”她語調舒緩的說,“現在,本王妃就給大家分房子,開始排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