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終於散去，半輪彎月千呼萬喚始出來。
    星光依舊燦爛，淩晨三點的寒風，卻是凜冽刺骨。
    趙城挺著機關槍，與一群人對峙。
    一輪掃射後，十餘位護衛受傷，多是倒地哀嚎不起。
    但還有更多人保持著行動能力。
    當然，也保持著戰鬥力。
    隻是這種戰鬥力，在現代熱武器的威懾下，顯得格外單薄脆弱。
    朱標被人群護住，震驚地看著趙城，也看著他手裏的神秘之物。
    這是什麽東西，為何這般恐怖。
    趙城強忍著痛苦，腳上滿是血跡，淤泥、血跡、枯枝敗葉等等都能在腳上找到痕跡。
    從地牢逃出來，衝出軍營，又穿越了密林，兩隻腳承受了何等之重，沒經曆過的人，難以知一二。
    他光著腳，艱難地靠近朱標。
    “我是個病號，你們可要小心點，別輕舉妄動哈！”
    趙城咧開嘴，也有絲絲血液的痕跡，在星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穿越過來也就四個小時左右，但這四個小時的經曆，遠比他過去二十多年的經曆都要慘烈恐怖得多。
    “別刺激我，不然不小心走火，打死打傷那就不好了。”
    趙城繼續逼近，就好像那一圈倒地的，不是他所為似的。
    他一個人，將大明的太子殿下及其數十護衛，包圍住了！
    看著這個瘋魔靠近，護衛們壓住內心的恐懼，護衛著太子殿下緩緩後退。
    但正如趙城所言，他們也不敢有太多舉動，不敢挑動趙城的神經。
    那東西的威力，他們剛剛也見識過了。
    如果再來一輪，他們這些人還能不能站著，這的確是個問題。
    惹不起。
    真的惹不起！
    “你是，南雄侯家的趙城？”
    經過十餘分鍾的對峙，太子朱標猛然間想起了那位小侯爺。
    雖容貌上很邋遢，看不出相似點，但體型一模一樣。
    經過多方比較，太子的疑問還是脫口而出。
    “謔，太子殿下還記得我啊？”
    趙城笑了，宛若地獄走出來的惡鬼，散發著淩厲的凶光。
    “我是趙城，但也不是趙城！”
    趙城大笑，一股無奈湧入心頭，這個世界，真操蛋。
    這是舊社會，真的會吃人。
    朱標不明趙城所言，這是什麽新時代矛盾體？
    但他也沒有過分思慮，隻是當趙城胡言亂語吧。
    最多也就是從地牢裏殺出來，告別過去，成就新生。
    ……
    “不知太子殿下可有興趣陪我走一程？”
    趙城挺著機關槍，顧不得傷勢，再次跨出。
    他想走，對麵這些人怕不會輕易放棄，但將他們全部殺死，趙城還沒有這般狠心。
    尤其是趙城狠不下心殺死朱標！
    “有！”
    朱標深深地看了趙城一眼，還想推開身邊侍衛，走向趙城。
    “太子殿下，不可。”
    侍衛長拉著他，不想讓他過去。
    這可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若太子出現一些意外，他們這些人，沒一個能活著。
    “無妨~”
    朱標擺了擺手，如今情況他真的就安全嗎？
    那武器的威力曆曆在目，哪怕被侍衛們團團保護起來，可如果趙城真的要殺他，他安能活命？
    何況，朱標也不願徒增傷亡。
    他做不到朱重八對生命的漠視，不願身邊的侍衛做著無謂的犧牲。
    侍衛還是不放，關係自家性命，怎能大意？
    “本殿下的話你也敢違背？”
    朱標大喝，一把推開護衛長，分開侍衛，直麵趙城。
    “嗬，太子殿下就不怕我殺了你？”
    趙城輕笑，掩飾著身體的傷痛，讓自己看起來更強、更清醒，也更冷靜。
    “你要殺我，這些護衛擋不住。”
    朱標也輕笑著，他貴為大明太子，什麽大世麵沒見過，豈會怕這？
    雖然他內心也很慌，相當恐懼，但死要麵子嘛！
    老傳統了。
    趙城斜著身子，打量著前後方，做足了防備，不給朱標任何機會，也不給後麵的護衛發動攻擊的可能。
    “行，那就麻煩太子護衛一程。”
    趙城抬著槍，掃視朱標身後的護衛，又看了一眼通向河流的道路。
    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挾持朱標，以朱標為掩護，等自己逃到河邊，跳入河中，那就基本安全了。
    “好。”
    太子答應，他不知道趙城究竟要做什麽，但形勢比人強。
    他雖是帝國太子，未來的皇帝，但如今腦袋雖在自家脖子上，但性命並不完全掌握在手中。
    由不得他。
    為了活命，盡可能滿足趙城的條件。
    或許今日在劫難逃，但若能減少傷亡，那他朱標也算有所為。
    這就是他處世的原則！
    儒家可笑的大義與凜然！
    趙城與太子間隔兩米，保持距離走了幾步路，發現身後那群侍衛亦步亦趨，甚至暗中還有不少小動作。
    “噠噠噠~”
    趙城直接火力壓製，打得他們身前地磚炸裂，塵煙四起。
    “若再上前一步，就不是這種結果了。”
    趙城眼角閃爍寒光，為了活下去，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為什麽要挾持太子朱標，就是想以他為人質，震懾那些侍衛，也震懾未來可能出現官兵。
    雖然這種挾持看起來很“別致”。
    但事實上就是挾持。
    現代熱武器VS古代武器。
    這幾乎沒有比較的可能性。
    單方麵碾壓！
    朱標想逃，可逃得過現代武器？
    “都退後，不用跟來～”
    朱標很識趣，主動向身後的侍衛下達指令。
    但說是這樣說，侍衛會不會聽他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外，他表現得也很鎮定。
    但表象終究是表象，隱藏在衣袍內的手，可比朱重八抽打時要顫抖得多。
    “太子殿下，走吧~”
    趙城掃了一眼身後的護衛，看著他們集體後退了數十步後，瞥了一眼太子，示意他先走。
    “……”
    朱標點了點頭，也不膽怯，向著趙城指示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趙城的目的，但這似乎並不重要。
    他本人的生死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哪還顧得了其他，一切聽安排就是。
    若趙城真的槍殺他，那他必定承受大明帝國的怒火，天地之大，絕無他的容身之所。
    關於大明能否做到這點，朱標自然是深信不疑。
    至於是不是真的能做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趙城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仿佛承受著錐心痛苦。
    雙腿上滿是傷勢，甚至都漸漸變得麻木。
    如果不是強大的個人意誌力，趙城哪能活著走到現在。
    朱標雖走在前方，但也時時刻刻關注著趙城，他也發現了他的狀態。
    這小侯爺，傷勢不小。
    特別是注意到趙城每走一步，身體都會小小地顫抖一下，朱標內心大為震撼。
    他不知道趙城經曆了什麽，更不知道趙城如何逃出了地牢，
    但他頂著如此嚴重的傷勢，這種意誌力，實在讓人膽寒。
    好歹也是一個小侯爺，他父南雄侯甚至還在南方為帝國征戰。
    可因為胡惟庸案件受到牽連，卻是成了這般模樣……
    終究，造化弄人啊！
    朱標內心感慨萬千，還有點愧對趙城。
    這是愧怍啊！
    趙家為帝國征戰，卻落得這般下場。
    實在可歎！
    “其實，我們不必演變成這樣的……”
    短短一百米，兩人亦步亦趨卻是走了四五分鍾，朱標終是鼓起勇氣打破了暫時沉默。
    他對趙城手上的武器很感興趣，雖然他不知道趙城怎麽得到的。
    但這等神物，若能如火銃一般大規模生產，那大明的軍事戰鬥力絕對會翻上幾個數量級。
    大明軍隊足夠強，內掃叛逆，外戰強敵，這絕對是利國利民的天大功勞。
    如果趙城能夠放棄抵抗，他能免除趙城今日的冒犯之罪。
    甚至，他還會力保趙城，讓他免除牢獄之災，不會因胡惟庸案而身死。
    但也隻是力保罷了。
    至於能不能保下來，那是另一個問題了。
    而且還是一個朱標自己也不清楚答案的問題。
    或者說，他知道答案——大概率是保不下來的。
    就算朱重八因為這等武器，暫時不殺趙城，可也隻是暫時的。
    自家那以殺人出名的父親是什麽脾氣，他朱標還不清楚嗎？
    不說趙城受胡惟庸案牽連，就算沒有這事，他日老朱清算功臣之家，南雄侯必然逃不了。
    作為南雄侯的兒子，趙城又怎麽可能活下來。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
    趙城大笑，這太子幼稚得令人發笑。
    不必演化成這樣？
    是啊，以朱家高高在上的姿態，想什麽就是什麽。
    有問題，那就解決問題，沒有條件，那就創造條件……
    反正一切，都是要為朱家服務的，為皇室服務的，為大明服務的。
    傾盡所有，都隻是為了讓皇座上那位隨心所欲不逾矩罷了！
    但這絕不是趙城的目的。
    今晚的經曆，讓他深深明白這是舊社會，是會吃人的。
    而且還是生吃，不帶任何掩飾，不加任何修飾，一件事、一句話，就能吃了無數人。
    “太子殿下，朱重八是否對你的幼稚感到無奈？”
    趙城提著槍，對皇帝再無敬畏，直言其名諱，更是太子當麵。
    “你~”
    朱標哪受過如此屈辱，怒火中燒，但也在一瞬，他就明白過來。
    事到如今，這趙城怎麽可能還對洪武大帝感恩戴德？
    更何況，他朱標的小命都掌握在他手中。
    尊敬他，尊敬他父親……
    可能嗎？！
    趙城繼續走著，每一步都極為艱難。
    淋巴細胞為他止了血，但運動又撕裂了傷口，血液直流，在長街上形成了鮮明的血腳印。
    又走了百來米，劇烈的疼痛時時刻刻刺激著趙城的神經，強行讓他保持清醒。
    自身強大的意誌力，再有二十一世紀的精英教育，漸漸讓他冷靜下來。
    “其實，我當初還想支持太子，想通過你取得皇帝信任……
    有皇室朱家支持，也能極大程度上方便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改變這個世界，推動曆史車輪滾滾向前。
    可惜，沒有機會，也沒有可能。”
    趙城搖了搖頭，終是無奈地苦笑著，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
    穿越前做的那麽多準備，終究還是白費了心思。
    “有，有機會，也有可能，我以太子……”
    聽到趙城的話，朱標還以為幻想有轉變為現實的可能。
    但話沒說完，就被趙城打斷了。
    “太子殿下，別幻想了，沒可能的。”
    “今夜，趙城已經死了。”
    。
    嚶嚶嚶嚶嚶嚶
    擺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