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鋒也有此疑問，所以他跟著二人望向熊大。

    “簡單來說，就是這位老先生付不了錢。”

    熊大的回答再次令洛鋒吃驚，他按捺不住，開口就直接問道：“是錢不夠嗎？”

    “沒錯。”

    “假如隻是這樣……”

    “我不是沒錢！我不就說了下個月就會給你嗎！”

    老人搶在洛鋒之前叫道，熊大依然不為所動。

    “這樣的話，請你下個月再來吧，到時候我會再考慮。”

    “呸！狗眼看人低！我不會再來求你了！”

    老人吐了一口口水，甩開洛鋒的手臂之後，便快步走出大門。

    洛鋒轉身看著他的背影，正想著是否要挽留對方，一陣微弱的電擊倏地流遍全身，他連忙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叫出來。

    這是……！

    洛鋒認得這種感覺，他幾乎就要不顧一切追上去，可是觸電的感覺來得快，去得更快，洛鋒不敢肯定這是否自己的錯覺，所以他想了一會，決定轉身麵對熊大。

    “老板，我不是要質疑你的決定，但是……真的隻是錢的問題嗎？”洛鋒放輕聲音，筆直地望著熊大問道。

    洛鋒不能相信這就是事實——誠然，偵探社不是善堂，想要雇用偵探，就要付出相應的報酬，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有錢就想來委托，遭人拒絕也與人無尤。

    然而，這隻是一般情況。

    世上有各式各樣不同的行業，比偵探賺錢的職業多的是，比偵探輕鬆的工作亦比比皆是。為什麽不選擇其他工作，偏偏要當上吃力不討好的偵探？相比起能力，心態更加重要。

    “……”

    “應該還有其他原因……不，應該有真正的原因，對嗎？”

    洛鋒的師父是無論行內行外都受人尊敬的莫永仁，在他因病過身之前，曾經完成過無數的委托，其中有部分是在不收取任何報酬之下，免費替委托人辦事的。

    那些能夠讓他願意免費出手的委托，絕大部分都是尋親的委托。洛鋒永遠不會忘記莫永仁說過的一句話：尋親一事，不能用金錢來衡量，親情的價值遠超物欲和金錢。而在尋親委托當中，尤以老人尋親更為重要，因為老人家隨時都會撒手人寰，假如執著於規矩而無視請求，假若他日後悔也無從補救。

    熊大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卻偏偏背道而馳，堅持拒絕老人的請求，洛鋒敢肯定絕對非關金錢之事。

    沉默了半晌之後，熊大終於開口。

    “也許那隻是我的錯覺。”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龐大的身軀彷佛跟著縮小了一圈。

    “那位楊老先生……也許不是單純的尋親。”

    “不是單純的尋親？”洛鋒抱著疑問，在熊大對麵坐下來，“這是什麽意思？”

    “剛才他是這樣說吧？他隻是想再見女兒一麵。”

    “他是有這樣說過。”

    洛鋒回想起剛才的事，接著手臂隱隱作痛，低頭一看，被老人抓著的地方竟然流血了。

    顏心晴看到洛鋒流血，連忙跑去找急救箱，熊大則默默地看著洛鋒手臂，若有所思地低頭沉思。

    接著，熊大繼續說。

    “在你回來之前，他跟我說了他的身世。他叫楊榮，本來是一間小公司的老板，年輕時隻顧著拚命工作，忽略了妻子和女兒，最終家庭不和，他就和妻子離婚，女兒歸妻子養育。”

    熊大淡然道出楊榮的身世，聽起來無甚特別，洛鋒之前在當偵探也時有聽聞。

    “就在幾年之前，他因為投資失利，導致公司破產了。這幾年他都過著貧苦的日子，然後他突然想到，以前妻子和女兒也許也是過著類似的生活，於是心生愧疚，想親自向女兒道歉。”

    “所以他就來委托我們找女兒了嗎？”

    “就是這樣。”熊大點了點頭。“你怎樣想？”

    “我想……”

    乍聽之下，沒有任何疑點。

    因為一個錯誤導致家庭不和，最終不歡而散，之後亦因為一個契機而悔不當初，想要做些事情彌補過失——的確很老土，不過這就是現實。

    可是，洛鋒雖然說不出所然，但他也隱約察覺到一點不妥。

    “……我不知道該怎樣說，不過，貿然答應似乎不太好。”

    “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麽啦！”

    顏心晴拿著急救箱回來，一邊手忙腳亂地替洛鋒處理傷口，一邊猶有餘悸地說：“我隻是覺得那個老先生有點可怕。”

    “他已經很克製了，至少還懂得自己走。”熊大輕輕搖頭。“總之，就是這樣。我沒有具體的證據說那老先生有所隱瞞，不過多年的經驗告訴我，假如貿然讓他和女兒見麵，似乎會害了他們。”

    “嗯……”

    “如果他真是想見女兒，下個月有錢之後就會回來，到時候我會再觀察他的反應，然後再作決定。”

    “……我明白了。”

    洛鋒依然不能釋懷。

    他固然明白熊大的隱憂，也覺得他所言有理，可是他就是無法忘記一件事。

    剛才預知夢的征兆……

    萬一是真的……

    洛鋒不能對熊大說出預知夢的事情，所以他隻能默默地看著被顏心晴用繃帶胡亂包紮的手臂，然後抿緊嘴巴，忍住沒有歎息。

    §§§§§§

    啪滋…啪滋滋……啪滋滋滋滋滋…………

    在“我”要倒地的瞬間，“我”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畢竟，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我”緊盯著眼前的人，同時環顧四周。

    這裏是一間茶餐廳。

    不隻如此，“我”認得這是哪裏。

    這是陸記茶餐廳。

    小黃他們都在，而且是滿臉驚慌地看著“我”。

    客人們似乎都嚇倒了，他們跳起來尖叫，有些客人則是慌忙逃走，有些則是拿出手機拍照。

    胸口倏地傳來劇痛，低頭一看，一把銀色的餐刀就插在“我”的胸口上。

    這就是“我”的死因。

    那麽，是誰下手的？

    “我”奮力抬起頭，望向眼前的人。

    是一名女性。

    短頭發，臉色蒼白，雙眼卻是異常地布滿血絲。

    她手上沒有拿著刀，但見她雙手向前伸，顯然是把某個東西刺向前方的動作。

    她的臉還有什麽特征嗎？

    有。

    在她平凡的臉孔上，左眼角下有一顆明顯的淚痣。

    正因為有這顆淚痣，她的臉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等一等。

    她……“我”好像認識她？

    “我”拚命翻找記憶，可惜當“我”的身體撞上地麵時，“我”依然想不起來。

    “我”隻能夠反射性地抓住胸前的餐刀，痛苦地呼吸。

    四周的驚叫聲持續響起，終於有人跑到“我”的身邊，想要把“我”扶起來。

    但太遲了。

    “我”的意識已經開始朦朧，而“我”清楚知道這代表什麽。

    這就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