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普尼醫院很大，總共分為四層，分別是門診層、醫技層、外科、內科手術層，還有一些其他的單位。
    蘇靈等人進入醫院第一時間見到的就是寬敞的門診大廳。
    曾經這裏人滿為患，作為最頂尖的醫院，康普尼不得不設立進場限製，這才沒有被擠爆的風險。
    但現在，這裏已經變得死寂。
    很奇怪，外麵已被血肉包裹，但醫院內部居然沒有見到什麽扭曲的肉塊。
    除了地麵上拖行的血跡。
    尤裏烏斯端詳地上的血痕：“像是某個人被硬生生拖著走一樣。”
    “那個人一定受了很重的傷，”塞西莉亞補充，“血止不住的流。”
    蘇靈看了眼走廊：“每個房間門前都有血跡，不止一個人？”
    洛娜疑惑道：“不會是那些房間裏都有吃人的怪物吧，那些病人全都被拖進去當做食物了......”
    尤裏烏斯回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你說什麽？”
    洛娜嚇了一跳，隨後有些忐忑道：“我猜那些房間裏有吃人的怪物......”
    尤裏烏斯打個響指：“更進一步想，為什麽那些房間裏會有怪物，而大廳顯得幹淨無比，外麵卻全是扭曲的血肉。”
    蘇靈接過話：“除非有人在培養它們。”
    洛娜打了個寒戰，警惕地打量著醫院陰暗的走廊和樓道，原本空無一人的寂靜地方現在仿佛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們一樣。
    蘇靈掏出步槍，甩手點爆了兩顆攝像頭：“見到監控設施直接摧毀就行。”
    尤裏烏斯摸著下巴：“咱們是應該打開那些房間看個究竟，還是直接上樓找主謀呢？”
    塞西莉亞忽然道：“不如交給這位深淵歸來的勇士？”
    蘇靈皺起眉頭：“交給我？”
    洛娜也傻眼了：“可他分別隻是這次任務的次級隊員。”
    尤裏烏斯笑了：“小子，可別小看你自己，像你這樣深淵歸來的人，如果不隕落，最後都會成為一方巨擘，不然，聖城為什麽不對你采取強製措施，而是選擇用出任務的形式考驗你？還不是欣賞你的潛力。”
    蘇靈心中微動，還有和自己一樣從深淵裏爬出來的人麽？
    難怪這次任務如此古怪......
    但是，到底應該怎麽試探自己是否站在人類這邊呢？
    蘇靈很不解，他隻要劃水就行，這能試探出個啥？
    不過眼下不是思考這些的事，擺在蘇靈麵前的問題是接下來該去探索哪。
    目前有三個選擇：
    第一，上樓，不去管一樓房間裏可能隱藏的危險。
    第二，探索房間，找出可能的線索和秘密。
    第三，原地不動，等人找上門。
    自己一行人隻是來調查的，沒必要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上樓還是省了。
    探索房間，同樣危險，但沒理由把BOSS放在一樓，倒是可以一試。
    至於原地不動，算了吧，蘇靈並不想受製於人，他們闖入這裏一定被注意到了，如果幕後有主謀的話。
    等對方做好準備過來，那可就真危險了。
    看向兩側滿是血跡的走廊，那些房間裏似乎藏著擇人而噬的妖魔鬼怪，蘇靈做出了選擇。
    他走向了窗口，輕聲說：
    “我來問診。”
    “......”
    沒有回應。
    洛娜在他身後都看呆了，這是幹什麽？裏麵分明空無一人啊！
    “嗬......”過了一會，醫務室裏忽然傳來無比嘶啞的聲音，“你......的......病......是.......”
    這個聲音實在是太過滲人，像是被電鋸割裂過的老舊播放機般，斷斷續續而且撕裂無比，仿佛來自地獄的回響，洛娜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尤裏烏斯和塞西莉亞彼此對視一眼，退到一旁。
    蘇靈站在窗口前，手心捏出了汗。
    他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花子提醒他：“那個窗口裏有東西......和我們很像！來自同一個地方！”
    對方的聲音像是喘不上氣一樣，過了許久，才繼續說道：
    “病是.......”
    一顆猙獰的腦袋忽然從房頂墜下，倒掛在窗台上，死死地盯著蘇靈：
    “缺少心！！！”
    哪怕做好了準備，蘇靈還是心中一驚。
    眼前原本什麽都沒有的窗口，卻從上麵掉下來一張人臉！
    人臉的後麵，是一隻巨大的蜈蚣身體！
    醫務室裏不是沒人，而是這隻人臉蜈蚣一直掛在天花板上，從外麵根本看不見！
    人臉蜈蚣擺動著足肢，倒掛在天花板上，那張詭異慘白的人臉上，鑲嵌著一雙猩紅的眼睛。
    說完這句話，那雙猩紅的眼睛猛地放射出光芒，將蘇靈和洛娜籠罩其中！
    尤裏烏斯兩人似乎無視人臉蜈蚣眼中放出的射線影響，眼見蘇靈兩人被猩紅光芒包裹也無動於衷。
    塞西莉亞淡淡道：“他能發現【亡語者】的存在，除了詭異我很難想到別的答案，我之前就在他身上察覺到詭異的氣息。”
    “也許他有些不同，”尤裏烏斯緊緊盯著和人臉蜈蚣對視的蘇靈，“你不是也看不清他的命運麽，如果他沒有被蠱惑，說明就不是怪物。”
    蘇靈此時已經聽不見他們兩人的對話了。
    和那雙猩紅視線對上的一瞬間，他就被拖入了幻境。
    ......
    被猩紅光芒籠罩的瞬間，蘇靈和洛娜都陷入了幻覺。
    再次醒來時，蘇靈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劇院內。
    他坐在台下，身邊空無一人。
    像是為了歡迎他的到來一樣，蘇靈醒來的同時，台上的黃幕也被拉開。
    舞台上，隻有一個人在演繹。
    他穿著一身黃袍，手捧著一頁劇本，背對眾生，輕聲歌唱：
    “沿著岸邊，切開雲彩
    雙子的太陽沉向湖間
    長長的影子落了下來
    就在那卡爾寇沙
    黑星升起的奇妙之夜
    夜中運行的奇妙之月
    但更加奇妙的還是那
    失落的卡爾寇沙
    畢宿星的歌無人聽曉
    國王的襤衣隨風飄搖
    歌聲默默地消逝在那
    昏暗的卡爾寇沙
    我的靈魂已無法歌唱
    我的歌像淚不再流淌
    隻有幹涸和沉默在那
    失落的卡爾寇沙！”
    ！！！
    台下的蘇靈原本意識還停留在康普尼醫院和人臉蜈蚣的對視時，但聽到“卡爾寇沙”的一瞬間，立刻就清醒了。
    抬起頭，坐在隻有自己一人的觀眾席上，蘇靈看著舞台上的黃袍演員。
    黃衣人背對著他，手捧著劇本，深情地朗誦著，絲毫不在意台下隻有蘇靈這個唯一的觀眾。
    空曠的劇院裏隻有一名觀眾，和一名演員。
    蘇靈試著查看自身，但發現花子她們全都不見了。
    連能力也消失了，自己變回了一個普通人。
    “冷靜，這隻是幻覺！”蘇靈冷汗直冒，但仍然強作鎮定，“不會死的！”
    他想要逃離這個幻境，卻發現這個劇院根本沒有出口，完全是封閉式的。
    台上的黃衣人朗誦的劇本內容越發離奇，蘇靈已經不想再聽，硬著頭皮打斷：
    “你是誰？”
    黃袍演員忽然止住了朗誦劇本，呢喃道：“我是誰？”
    他的話語空靈縹緲，仿佛來自天界彼端，任何唱詩班的聖歌在他麵前都是班門弄斧，這是神的話語。
    黃袍人轉過身，麵對蘇靈：
    “我是無麵之神，黧黑之蛇，夢境主宰......我是你。”
    黃袍裏，是一片漆黑的虛無。
    虛無之中爆發出黑洞般的吸引力，整間劇院瞬間被吞噬，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幻境破碎的最後一秒，傳來了黃袍人最後的聲音：
    “我可以給你一切，你能帶給我什麽？”
    蘇靈猛地從幻境中蘇醒，冷汗浸濕了作戰服。
    麵前巨大的人臉蜈蚣，不知何時已經掉落在地，那雙猩紅的眼中流出汩汩鮮血，沒有了半點生命氣息，竟然死了。
    這究竟是......
    “父親......我不是懦夫!”
    身後傳來洛娜的聲音，蘇靈轉頭看去，這名紅發少女拔出腰間的緋紅長劍，胡亂地劈砍著，眼中流出濃腥的血淚。
    人臉蜈蚣的死亡似乎並沒有消除幻境，洛娜仍然沉浸其中。
    “了不起！”門口響起尤裏烏斯的聲音，金發的男子讚歎地鼓掌，“第一個在弱小時就能掙脫【亡語】影響的人，不愧是深淵歸來的家夥。”
    蘇靈皺起眉頭，這家夥分明知道些什麽，在人臉蜈蚣發威時也不來阻止。
    看著還在流淚胡亂劈砍的洛娜，蘇靈毫不客氣道：“快點幫她恢複正常！”
    豈料尤裏烏斯遺憾搖頭：“抱歉，這件事隻有你能做到......我們已經不再受【亡語】的影響了，隻有你能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