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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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臥。
    喬衛東小心翼翼地躺下。
    窗外的陽光一如六年前般明媚,而他卻隻能做片刻的停留了。
    暖暖的晨光曬著,喬衛東升上一陣困意。
    他億萬身家,向來是睡到自然醒,今天為了能給女兒帶上早餐,他五點半便硬撐著起了。
    摘下眼鏡,他困倦的合上眼。
    “爸?您怎麽真睡了?”
    喬英子輕步走到門邊。
    她家客廳與主臥之間的牆壁被打掉撤去,是用四張滑動的玻璃門做的隔斷。
    喬英子一手倚著玻璃門,一手來回戳著玻璃門的滑鎖,忽然說道:“您要是能經常回來就好了。”
    喬衛東說道:“這有什麽,爸想回來就回來,隻要你媽不在家。”
    喬英子也坐到床邊,噘了噘嘴。
    她就是想要媽媽在家的時候爸爸能來,而且隨便來——那樣,就像是一個完整的家了。
    “這是你媽的手機?”喬衛東的聲音忽然打顫。
    “啊?”喬英子傻眼了。
    一個黑影出現在玻璃門前。
    喬衛東嚇得滾下床去,連忙捋平他躺在床上壓出的褶皺。
    宋倩看著他,眼中的利芒快要將他剁碎了。
    喬衛東清了清嗓子,走出去,若無其事地遞給她手機:“多大人了,手機忘拿了。”
    喬衛東打響了宋倩爆發的第一槍,宋倩奪過手機,開始狂風暴雨般輸出。
    “你送早餐?”宋倩不能理解:“我用著你來給英子送早餐?這些年我都是餓著她了?”
    更讓她難受的是,桌子上,她早早起床,為女兒熬的藥粥被推到一邊,海參更是連動未動,英子吃得是喬衛東從外麵早餐攤買的東西。
    “我難道不知道英子喜歡吃這些?這些有營養嗎?用的油幹淨嗎?它炸過多少遍了你知道嗎?英子正是高三關鍵的時候,你過來搗亂?!”
    “媽。”喬英子拉著宋倩的胳膊,不想他們兩人爭吵,說道:“我知道這些不營養,但我這不也就吃這一次嘛,沒事的。”
    宋倩聽了更覺悲涼,認為女兒是在替父親說話。
    是不是我這六年的含辛茹苦,就是用來襯托他喬衛東廉價的關心?
    比起自己這個總是嚴格要求她的母親,女兒是不是更喜歡出現時總順著她意的父親?
    宋倩倍感憤怒。
    明明你喬衛東要離婚,為什麽現在還要打擾我們母女的生活?
    我們已經不是一家人了!
    她叫住想要溜走的喬衛東:“你手裏拿的什麽?”
    “相冊。我的相冊。怎麽?你舍不得這些照片?我再給你複印一份。”
    “我舍不得?”宋倩搶過來,翻開一看。
    那是喬衛東年輕時的照片,有他在故宮裏拍的,那是大學時候,班裏一起出遊,他們還沒有確定關係。
    還有她和喬衛東攜手的照片,身後是綴滿了鐵鎖的石欄,那是在泰山通天石旁,據說隻要情侶一起鎖上,便永遠不會分開,那時他們在為第一套房子打貸款,日子過得很緊,因為些小事,喬衛東總惹她生氣,但他嬉皮笑臉,也會浪漫,最後總能把她哄笑,重歸於好。
    在泰山頂上,省吃儉用的宋倩並不埋怨丈夫花了正常十倍的價格買下了鐵鎖,她在香火彌漫中虔誠許願。
    那時候,她以為,她會和喬衛東這樣磕磕絆絆說說笑笑永遠在一起......
    再往後翻,就是小小的喬英子,騎在喬衛東的頭上,被搖搖晃晃的爸爸嚇得直哭,喬衛東正第一次失業,找不到工作,胡子拉碴,可還是燦爛的笑著。
    再往後翻......
    翻不下去了。
    “拿走吧!拿走吧!誰稀罕啊!”
    宋倩把喬衛東推出去。
    然後打開相冊,一張一張,一張一張,她把照片抽出來,甩到地上。
    “你幹什麽?宋倩,你瘋了?!”喬衛東大聲道。
    他理解不了宋倩瘋狂的行為。
    “喬衛東!”宋倩咬牙切齒:“要不是照片上有英子,我早給你撕了!燒了!你不是要麽,拿去吧!我怎麽不舍得!”
    “我告訴你,喬衛東,現在英子高三了,上了火箭班,正是最要緊的一年,你能不能給我消停會,別來打擾我們!以後這個家不允許你登門!”
    說完,宋倩把整個相冊摔到了地上,砰的關上了門。
    宋倩關上門後,喬衛東才注意到,隔壁的陸佰就站在那裏。
    陸佰要去上學,出門便聽見隔壁門後傳來宋老師的聲音,那憤怒的聲音,完全不像前幾日聽到的那般溫文爾雅。
    而一扇門隔著,宋倩也沒發現他。
    喬衛東和陸佰打了個招呼,仿佛沒事兒人一樣,撅著屁股撿起照片,追上陸佰,一起下樓了。
    ......
    夏天的早晨,天氣明媚,空氣清爽。
    早讀時間,從七點十分到七點五十五,有四十五分鍾的時間用來早讀。
    學生們一般用來背語文,背英語。
    但基礎班畢竟是基礎班,匯聚了春風中學一個年級的精華。
    他們的早讀大多是打瞌睡,或者偷著玩手機、看。
    所以齊老師沒有坐在講台上不下來,他幾分鍾便下來巡視一遍。
    如果有人瞌睡了,就叫醒他,如果有人在看閑書,就先沒收。
    其實,這也是了解學生的過程。
    每一個學生的底色就在這些日常小事中體現出來。
    精力是否充沛,昨晚是否好好休息,看他有多困就可以猜到。
    有沒有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就看他是否有小動作,是否偷偷看手機。
    如果一個學生瞌睡,困得連連點頭,卻依然倔強的繼續背書,就多少能說明他的積極性,或許他的困倦,是因為昨夜的學習。
    本來陌生的學生們,隨著一點一滴的觀察,齊老師把他們分門別類。
    是可教之才?還是糞土之牆?
    這裏可是基礎班,匯集了全年級倒數五十人,齊老師不會天真以為自己能教好所有人。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挽救,他隻能把注意力放到那些希望改變自己的學生。
    而另外那些,孺子不可教,齊老師不說,但實際上不對他們抱希望,管理他們不生事打擾到其他要學習的同學就行了。
    咦?
    齊老師看到陸佰。
    陸佰選位置時,坐在最後最角落。
    他左邊一本打開的《高物基》倒扣桌上,而他低頭在稿紙上默寫著什麽。
    齊老師走到他的桌邊,眯眼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