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宋倩開回了小區地下停車場，停在了自己的車位上。
    汽車的車燈一閃，她鎖上了車，但她的眉頭忽然一皺。
    隔壁的車位停了一輛黑色卡宴。
    宋倩靠近車窗，通過黑色的車窗往裏看，一個男人毫無形象靠著座椅仰頭酣睡。
    宋倩眉頭緊皺，若在平時她絕不會理會這個男人，今天卻有些煩躁，握拳用力地敲了敲車窗。
    封閉的車內沉悶而急促地震響，果然把喬衛東驚醒。
    黑色車窗裏的他驚慌醒來，手忙腳亂，好像懷裏的手機和眼鏡都掉了下來。
    他手忙腳亂，彎著腰，在腳下一頓摸索，才找到了眼鏡帶上。
    抬起頭一看，宋倩站在車窗邊死亡凝視。
    喬衛東收拾了一下，拿著東西下了車。
    宋倩掃了喬衛東一眼，問道：“你過來幹什麽？”
    喬衛東提了提手中的油條豆腐腦給她看，說道：“給英子送早餐啊，但是車上的暖風吹得我太困了，一眯眼就睡到現在了。”
    宋倩冷冷說道：“你的早餐早就涼了，也別在這兒了，你回去吧。”
    喬衛東理直氣壯地說道：“這是我的停車位，我憑什麽不能在這兒？”
    當年他們買停車位，自然是緊挨著的，離婚分割財產，其中一個停車位分給了喬衛東。以前瞞著宋倩搬回來，不能在這兒停車，以防她發現，現在就沒這個顧忌了。
    “那你就停著吧。”宋倩臉一甩，大步走了。
    喬衛東趕緊跟了上去，說道：“來都來了，你還把我叫醒了，一塊上去唄，省的讓英子給我開門了。”
    大樓的門他依然無法打開，需要呼叫喬英子。
    宋倩惱道：“喬衛東！你知不知道還有一百多天高考，現在是關鍵時間，你如果影響到她高考，我饒不了你！”
    喬衛東終於有些不滿，爭辯道：“我就一周見她一兩次，能有什麽影響？而且，高考之後英子去了南京的話，我想見她一麵更難了！”
    宋倩聽了這話，卻想到，我節假日都要教課，很難有空閑去南京，你有錢有閑，見英子不比我簡單？
    想到女兒未來可能對喬衛東更加親近，宋倩的臉一霎白了，嘴唇氣得直哆嗦。
    喬衛東察覺宋倩的氣壓不對，忙解釋道：“我不是跟你你搶英子的，我當爸的隻是想見見女兒嘛。英子這麽優秀，說明跟著你比跟我好。”
    這本是讚揚的話，宋倩聽著卻覺得有點諷刺，優秀就是離開我嗎？她冷著臉，不再說話隻是快步走去。
    進了單元樓的電梯口，五六個住戶也在等電梯，有人認識宋倩，便和她寒暄：宋老師下課了
    喬衛東識趣，站在一邊，沒有說話，低頭端詳他棕色的皮鞋，像個局外人。
    電梯到了之後他跟著人流走了進去，電梯即將關門，他伸手按樓層，抬頭卻看到宋倩站在外麵，麵無表情。
    原來是不想和喬衛東乘坐一個電梯。
    還耍這種脾氣。
    喬衛東哭笑不得。
    喬衛東想到剛剛宋倩的話，心想我也別敲門了，再讓宋倩指責我讓英子分心，於是站在門前等著宋倩過來。
    他左等右等，時間過得好像格外漫長，得十分鍾之後，才看到宋倩走了過來。
    但宋倩卻隻是瞥了他一眼，便繼續往前走去，在下一戶停住。
    喬衛東看了看門牌號，才訕訕走過去，尷尬解釋道：“走錯門了，陸佰家跟你一樣，都不把鞋櫃放在外麵，難免認錯。”
    正在拿鑰匙的宋倩忽然一頓，皺著眉問道：“誰？”
    喬衛東撓了撓頭：“什麽誰？你看你們這兩戶門前都幹幹淨淨的，難免認混嘛。”
    宋倩語氣加重，重複問道：“隔壁是誰？！”
    喬衛東說道：“陸佰！小陸嘛！”
    宋倩皺著眉，忽然覺得不對。
    非常不對。
    她生出很多念頭，卻十分紛雜，讓她抓不到關鍵。
    不過她確定，有問題。
    手上一擰，鎖芯轉動。
    門開了。
    宋倩推門而入，無心阻止身後的喬衛東跟進來，她隻想找喬英子問明白。
    “好的，好的，你放在台子上就行。”
    陸佰掛了電話，一邊起身向外走去，一邊對喬英子說道：“這次沒送進來，放外麵台子上了。”
    喬英子放下演算的筆，衝陸佰眨了眨眼：“陸同學能不能走樓梯呀，那樣快點，我怕果茶的冰塊化掉了。”
    陸佰沒好氣地說道：“現在外麵零下攝氏度，你怕化掉？饞就是饞。”
    “拜托了陸同學！”
    陸佰打了個冷顫：“能不能好好說話！”
    喬英子目送他出門，心道：拿捏！
    “英子！”宋倩換了拖鞋就往女兒的臥室走去，人還未到，聲音先喊了出來。
    然而卻沒有回音。
    宋倩一把推開門，卻一下子呆住。
    “英子，爸爸來了！”喬衛東慢了兩拍，也過來了。
    卻看到女兒的臥室裏空空的，她不在這裏。
    喬衛東疑惑道：“英子出去了嗎？”
    宋倩嘴唇抖了抖說道：“不！她應該在家裏。”
    喬衛東探頭探腦，女兒確實不在臥室，他便向客廳、廚房找了找，沒有。
    他又躡手躡腳拉開前妻的臥室，也沒有。
    衛生間的門敞開著，自然也不再。
    喬衛東找了一圈，宋倩卻呆立原地一動不動，一手扶著門框，脆弱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
    喬衛東走過來，好奇問道：“你怎麽了？英子出去了？”
    然而宋倩卻不說話，隻是愣愣地看著，目光好像能穿透牆壁，看到對麵的情景。
    她想起了許多東西。
    從一開始女兒和她提起這個轉學生。
    到在恒泰廣場看到他和女兒在一起。
    再到女兒在期中考試後分入普通班。
    再到最近這幾十天，女兒接視頻電話的速度明顯減慢，偶爾幾次還帶著些許不勻的呼吸。
    怪不得她離開我的態度會如此堅決。
    原來她已經不需要我了。
    我對她而言，或許已不重要了。
    一股劇痛鑽著宋倩的胸口。
    她臉色瞬間煞白，捂著胸口，忍不住彎下腰，蜷縮了下來。
    喬衛東慌忙扶住她，急切問道：“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宋倩攥住喬衛東伸過來的手，咬著牙，掙紮站起身，然後一把甩開喬衛東的手。
    喬衛東倒吸一口冷氣，大聲道：“你瘋了！”
    他痛得甩了甩手，仔細一看，手背多了幾道彎彎的血痕，那是宋倩的指甲攥出來的。
    宋倩不答，隻是踉蹌的，緩慢的，向外走去。
    喬衛東跟著她停在了陸佰的家門口。
    喬衛東皺著眉問道：“宋倩，你幹什麽？”
    宋倩死死地盯著陸佰的家門，上麵貼著一張紅色的倒福。
    她緩緩地舉起拳。
    “咚！咚！咚！”
    喬英子剛把這題解出來，還在想講解的重點是什麽，聽到了大門又沉又悶的震響。
    這麽迅速嗎？
    她趿著拖鞋小跑著過去開門。
    “來了！”喬英子笑著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