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流言起,千夫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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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服,可以報官。”楓子昂指一指卓雲帆,“那位是欽差卓大人,三品。”
卓雲帆認真喝茶,瞅都沒瞅這邊一眼。
“聽說楓霜閣樂善好施,為人正派,你們不會嫌我比相公大,便要去母留子吧?”
楓情乖乖地去了,隻要不看見那女人,去哪都行。
大戶人家都重名聲,先一頂大帽子扣下去,看他們還敢不認自己?女人掩在帕子裏的嘴角微翹。
“我楓霜閣樂善好施不假,但這不是你拿來要挾的理由,三年前,我弟弟十三歲,倘若是他錯了,該受的罰,該擔的責,一分都不會少。但若是有人欺負他,我楓家的兄弟姐妹定會為他討回公道。”楓子昂的聲音冷到極點。
楓子昂神情冷峻地走到門口,衝楓情命令:“去祠堂罰跪。”
梧桐院原本是滄月尋雲刑訊的地方,流過血,死過人。
後來,天晴樓修好,刑訊之事便搬到天晴樓,梧桐院落了鎖,久未有人去過。
人都走了,楓子昂坐下來,拿起杯子,想喝一口水,手抖個不停,水全灑了出來。
卓雲帆握住他的手,那手心裏都是汗。
誰能想到,自己站在刑場之上時,淡定從容的楓子昂,麵對三坑白骨,怒而不怯的楓子昂,看到弟弟出事,竟會如此驚慌失措。
祠堂裏,楓滄月坐在楓情對麵。
小豆丁爬到楓情懷裏,抓著他的手,一邊呼呼一邊說:“渣爹不痛。”
楓情拎起小豆丁,扔進楓滄月懷裏,坐實“渣爹”二字。
“你為什麽不叫爹爹,叫渣爹?”楓滄月把小豆丁圈在懷裏,剝了一顆糖給他。
“娘親說,渣爹親。”小豆丁拿著糖塊,一邊舔一邊偷看渣爹,渣爹好像不高興,渣爹不喜歡自己。
小豆丁感覺手裏的糖不甜了,丟到一邊,蜷在楓滄月懷裏,委屈巴巴。
楓情心裏疼了一下。
“這孩子是我的。”父子連心,作不得假。
“但我決不會認。”想起三年前那件事,楓情就恨得咬牙切齒。
楓滄月看著弟弟臉上瞬間的溫柔被憤怒取代,沒有再問。
“你且在這裏待著,我和你五哥會處理好的。”楓滄月安撫了弟弟,抱著小豆丁離開了。
小豆丁爬在楓滄月肩膀上,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爹爹。
在楓滄月的身影最後消失的一刻,楓情向門口看去,隻看見一個小小的頭頂,伏在四哥的肩上。
小豆丁交給三姐照顧。
楓家兄弟和卓雲帆、墨卿、老知縣還要商量事情。
書房裏,氣氛緊張而嚴肅。
梧桐院,陰氣森森,破舊的窗紙在夜風裏發出怪異的響聲,房間裏偶爾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那女子蜷縮在床角瑟瑟發抖。
江寧府一間小客棧的上房,屋子裏沒有點燈,對麵的燈光從窗子裏照進來,一個高大的黑衣人站在窗前。
“義父。”一個年輕男子推門而入,腰間一隻鈴鐺發出悅耳的響聲。
“什麽事?”黑衣男人聲音低沉威嚴。
“一個女人帶著個兩歲的娃娃去了楓霜閣,說楓家十五是她相公。”
“楓情?”
“是。”
“嗬。”黑衣人輕蔑地笑了。
二十年了,還是一成不變的,挑軟弱可欺的下手。
黑衣人抬頭看看夜空,沒有月亮,一片漆黑。
“明天,我要整個江寧府都知道:楓霜閣十五子楓情,年少荒唐、風流無度、始亂終棄、去母留子。”
“是。”年輕人躬身準備退去。
“這熱鬧你要親自去看一看,那丫頭找你三年了,該讓她如願了。”
“孩兒明白。”年輕人退了出去。
黑衣人看著黑沉沉的夜:小朋友,你們的翅膀是否已有了足夠的力量?
第二天一早,林伯一開門,就被一顆雞蛋砸中,蛋液順著額角淌下來,滴在他昨日新換的褂子上。
“讓楓情出來,說個明白。”
“小小年紀,不務正業。”
“始亂終棄的渣男。”
“道貌岸然的淫賊。”
……
門前,一群不認識的人,謾罵與菜葉子鋪天蓋地而來。
林伯關上門,筆直地站在門前。
“昨日晚間那女子才來,今日一早大家便都來了,消息靈通的很啊。”林伯一句話,下麵的人瞬間啞口無言。
“別聽他狡辯,讓楓情出來。”人群裏,一個男人大喊。
“讓楓情出來。”另一個聲音響起。
人們跟著喊起來。
“我楓家的事還輪不到各位指手畫腳,你們無風起浪,憑空汙蔑,二兩銀子掙得不虧心嗎?”
人群開始竊竊私語。
“你是二兩嗎?”
“不是,隻有一兩。”
“為什麽我們少了一兩?”
“他怎麽知道?”
人們的視線齊齊轉向那兩個帶頭之人,眼裏都寫著“那一兩銀子呢?”
林伯站在台階上,看著下麵一群烏合之眾,眼裏滿是不屑與鄙夷。之前汙蔑大少爺還是二兩銀子,現在連二兩銀子都舍不得了。
“什麽銀子?隻有你們這種人才會做這種肮髒的事。”
“就是,就是,打著樂善好施的幌子,背後不知道怎樣的無恥齷齪。”
兩個帶頭的人大喊,人群又開始附和,聲音卻是低了很多。
這邊的氣勢弱了很多,長街那邊,一群大嬸拎著掃帚,棍子急匆匆地跑過來。
“看吧,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還會有更多的人來的。”
“快點讓楓情出來,給女人孩子一個交代。”
帶頭的兩個人,以為趕來的女人們和他們是一夥的,氣勢一下子又長了起來。
大嬸們趕到近前,為首的大嬸把手裏的棍子往地上一杵:“一大早來楓霜城吵吵鬧鬧,你家不用種田嗎?”
“你……”鬧事的人有點傻眼。
“你什麽你。”大嬸霸氣懟回去,“滾回家哄孩子去。”
“他們楓霜閣如此仗勢欺人,不該罵嗎?”
“你哪隻眼睛看見楓霜城仗勢欺人了?”
很快,兩方開始進入激烈的對罵狀態,大嬸兒們以絕對壓倒的氣勢,把一群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鬧事者趕出了楓霜城。
那些想著罵罵人就能掙一兩銀子的人,一大早被一群女人罵得屁滾尿流地逃出楓霜城。
心裏氣憤不已,又無處可撒,想起二兩銀子的事,虎視眈眈地把那兩個帶頭的人圍了一圈。
“他誆你們的,哪有二兩銀子。”
沒有銀子,那就當出氣筒吧。
一群人把那倆人圍在中間,一頓拳打腳踢。
最後,兩個被揍成豬頭的人,被丟在了路邊。
黑衣人遠遠地看著被攆得如喪家之犬的鬧事者,灰暗的眸子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落寞。
黑衣人從兩個豬頭身邊經過,目光冰冷邪惡。
“渣爹痛,要呼呼。”
“老四,帶孩子走。”楓子昂聲音軟了幾分。
女人不敢反抗,放了小豆丁,楓滄月帶著孩子去找楓情。
小豆丁不知道大人之間怎麽了,他還惦記著渣爹被打了,肯定很疼。
“找渣爹,渣爹痛。”小豆丁在女子懷裏扭來扭去,要下地去找爹爹。
“都跟你說了,他不要你了,你還管他痛不痛?”女子抬手作勢要打,看著一圈人虎視眈眈,又把手放下,開始撒潑。
“這個狠心的男人,說了會來提親,誰知道竟一去不返……”女人邊哭邊喊:“害我們母子無依無靠……”
小豆丁掙不脫,可憐巴巴地看著楓子昂。
女子抱著孩子不說話了。
“我是孩子的娘,你們不能把我們分開。”女子被楓子昂嚇到了,把孩子緊緊摟在懷裏,這孩子就是她的護身符。
“小五,帶人去梧桐院,好生照看。”孩子一走,楓子昂又恢複了冰冷。
楓尋雲喊了一聲,外麵兩個家丁進來,拖著那女子,往梧桐院去了。
“孩子是他的,我們認,但你,等查明真相再說。”楓子昂的語氣冷了幾分。
楓家的孩子,沒有人會做這種傷天害理之事,即便是初知人事,綰絲樓那麽多姐姐,至於去外麵找個不相識的女子?還那麽醜,那麽老。
楓子昂回身麵對那女子:“姑娘暫且在楓霜閣住下,待問明情況,定會給姑娘一個交代。”語氣平淡,沒有任何情緒。
“他已經承認了。”女子不悅,“你們也說孩子是他的。”
那女子倒也沒有多老,比楓情卻要大上三四歲,楓子昂袖子裏的手攥的緊緊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是相公始亂終棄。”女子嚶嚶嚶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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