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若問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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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持嚴師精神,後來卓爾雅還是很嚴厲地批評了下石小方,剛才的禪唱蒼茫、洪亮有餘,起伏、轉折不足,層次不分明,說是唱,還是平淡如念。
“不過這是禪音的模式,我們不能苛求。”批評完,她又給了個結論,然後再次提出,“不過,苛求的才是進步的,我幹媽已經同意用這個禪唱的韻律,來唱你那歌詞了,接下來,這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可以輔導你基本的譜曲和歌唱技巧,你要是學得快,進階些的技巧我也能教。但是呢,因為你的歌詞是比較平比較短的,所以副歌就不用考慮了,也算是簡化了一點難度。但能不能完成任務,讓我幹媽認可,還是看你的能耐了。”
石小方想了想,點頭認可。在他看來,其他不實際的先不說,反正技多不壓身,能有機會學多些也是好的。
秉持著這個態度,當聽蠻蠻說今天第一題是林濤靜的,他也沒有昨天的驚恐,最多答不上來而已,畢竟,在廚藝一道,林濤靜表現得太強悍了。
所以,當林濤靜的問題提出來的時候,石小方,包括其他女孩子,都有些驚訝,但是轉念一想,卻又十分理解。
“石小方,我聽說你被稱為佛子,是有宿慧宿緣的人,我便想問你,人,真的有來世嗎?”
這個問題,答案隻需是或否,肯定或否定。她的問題也是非常合情理的,但是她這個問題,隻能回答是,否則無法寬慰她的心,但如果真的回答是,楊昭昭她們入黨的條件看起來就是笑話,畢竟黨員最忌不信馬列信鬼神,或者再說陳柔她們的條件,要真去揚了那神社,就真不怕鬼神?
但是,如果回答否,林濤靜的心又如何能夠得到安寧?
這是現場的聰明女孩們想透了的關節,不由得開始設身處地想著,石小方該如何婉轉才能雙贏。但是,石小方卻沒有想那麽多,他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便皺起了眉,陷入了真正的思考——
到底人有沒有來世?或者說,世界上有沒有鬼神?
他在進行真正的思考,沒有餘力去想林濤靜的心情,沒有餘力去想什麽條件,沒有餘力去斟酌得失利弊,他不斷地加緊著眉頭,刻苦地、辛苦地、痛苦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石小方的出生伴隨著死亡,他的成長伴隨著死亡,他不知道的地方,每時每刻都可能有死亡。他是一個無比尊重生命的人,他不願意去介入甚至是終結別人的生命旅程。所以,有沒有來世,有沒有鬼神,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隻是,他從來沒有嚐試過如此刻苦地、辛苦地、痛苦地去思考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因為就算有一個通過概率學驗算得無限接近100正確的答案,也沒有人可以去驗證。所以去思考這個問題,除了去驗證某些宗教的根基是否存在,隻能去安慰俗人為死別而傷的心。
石小方很快明白了,自己死的都是至親血親以及真心對自己好的規矩男人,但是他們路過他的生命時他還太小了,隻依稀記得一些他們的事。所以他從來沒有真正為他們傷心過,便也沒有糾結過有沒有來世有沒有鬼神,而今天因為剛剛見識過自己的往生咒似乎是真的產生了些效果,他便開始糾結,開始反思,開始深思。
他端坐在地上長久的皺眉沉默,在他對麵的林濤靜第一時間發現了。事實上,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自己已經有了答案,這個答案很無賴——
如果她覺得心累心傷的時候,來世就是存在的,她的家人和愛人就在天上看著她,等她也往生了,他們終有一天會再次相遇,甚或再次成為一家人。
如果她走出了心傷,那來世就不存在,或者說沒必要存在了。
她到底還是一個唯物的,希望活在當下的人,不然她也沒有那個定力和精力,在廚藝一道站在巔峰。
所以,無論石小方如何回答,她都有心理準備,都不會感動或者難過,隻是在他回答之後,繼續冷靜而執著地籌謀著自己的複仇。
但是,石小方真正地開始了思考,這種態度,反而深深地震撼了她。她的心動搖了——難道,真的可能有來世?
一切的憂慮恐懼,都是源於未知。
其他女子陸續發現了石小方的行為,都開始驚訝。作為最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楊昭昭的眉頭幾乎是瞬間擰成了石小方大半天才擰成的模樣,心生警惕,石小方太優秀,也太厲害了,這種人一旦缺失了些心理輔導,很容易鑽牛角尖,產生些心理問題。
她把此事記在心裏,默默斟酌思考。而旁邊早已斟酌出了千百句適合石小方委婉回答的葉子蠻,此時才回過神來,剛才太過專注,此時才發現,石小方居然好像真的在思考這個哲學和玄學的悖論。
她一驚,然後心頭一酸。她一直不服輸,一直覺得自己極其優秀,更加優秀,一直愛玩愛現,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在應對問題的時候,還是缺少了石小方這樣的臭石頭模式,又臭又硬,不碾出條前路來,如何能夠罷休?
石小方沉默得久了,薛思敏最是心疼,害怕石小方真的犯軸了。鼓了幾次氣,終於踏步往前希望打斷一下,卻發現石小方已經自己走了出來。
卻也沒有完全走出來,他對林濤靜說:“靜姐,這比睜著眼睛剝洋蔥還難,我一兩天想不明白,可以等等我,給我點時間想想嗎?”
林濤靜剛才在長久的沉默中,逐漸有些難過起來,她好像感覺到了,有些女孩對自己提出這樣的問題有些介意,看她的眼神開始不太對勁。她渴望複仇,渴望心靈重新安寧,但是這些優秀的女孩子們她也不想得罪,更不想決裂,和她們相處太開心快樂了。
所以石小方這句話仿佛也是給了她一個台階,她下意識答應了下來,卻說了一句:“我等你一輩子都可以。”
嚴格來說,在等待石小方給出答案的時候,林濤靜也自己開始深思關於來世的問題,但想了不久,她就自認自己不可能想明白,不但是因為自己根深蒂固的唯物主義思想,還因為自己關心則亂,作為深受親人被殺害的受害者,她根本沒辦法冷靜思考。但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她來說又真的非常重要。如果有人能夠給她答案,她是真的不介意等一輩子。
但是現在這樣接石小方的話,那味道又有點怪異了。
好在似乎少根筋的蠻蠻此時卻哈哈笑了起來,拍了石小方肩膀一記:“石小方,你不會以為靜姐會讓你睜著眼睛剝洋蔥吧?這也太簡單了。”
石小方唯唯諾諾,稱自己隻是隨口說說,君如便也加入進來揶揄他,閣樓裏重新又充滿了快活的氣氛。一直趴窩的莉雅哼唧了一聲,似乎非常討厭吵鬧,把耳朵卷了起來。素清最見不得自己的狗狗受罪,把所有人都轟走了。
接下來,石小方還要在三樓走廊接受萱萱的晨練,陳柔的加練,在二樓走廊接受卓爾雅的排練,快到中午的時候,藍介朵似乎終於鼓足了勇氣,走出來了,要求加入批鬥,給石小方的穿衣審美好好提升下。
石小方把她遞過來的那厚厚一本專業書啃了幾頁的時候,恩惠也好像走出來了,要求加入戰鬥,和石小方搭搭手。
她選了個很適合她的環境,在一二樓間的樓梯處。這個選擇明顯是有高人指點,石小方下盤不穩甚至會自行動作的情況在這裏很明顯,哪怕他把樓梯踩得咚咚響,一副打算拆了樓去的架勢,也沒有辦法奈何騰挪靈敏的恩惠,被很是招呼了幾下後背,被打得咚咚響,恩惠泄憤一般,一副打算把石小方拆了去的架勢。
但是到底沒拆成,打出了透汗後,恩惠不得不承認,石小方皮糙肉厚,她再單方麵毆打他一下午,估計也破不了他的皮。
這讓恩惠恨得牙癢癢,罵了他一句:“你是野豬還是石頭,皮硬成這樣!”
石小方對恩惠的力量產生了極大的誤會,以為她到底還是不舍得錘死自己,所以說了一句自認為的實話:“這害得感謝你留手,恩惠姐。”
打得快脫力了的恩惠氣得翻白眼,石小方卻還是沒明白她氣個什麽。以至於吃午飯的時候,她都把豆腐吃出了啃花生米的姿態,然後又暗恨自己居然還留了咬牙切齒的力氣。
旁邊的陳柔和淡淡看她這樣,無語得直翻白眼。
淡淡逐漸看淡了,這裏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好朋友好姐妹,既然沒一個比得上的,幹脆就放寬心好好交往。這段時間她練習那種吐納方法,自我感覺良好,在征求身材最好的幾個人意見後,她又開始和恩惠學習硬橋硬馬的軍體拳,希望可以徹底甩掉贅肉。
效果不錯,淡淡依然自我感覺良好,然後又狠狠進補了兩大塊肥肉,非常滿足。
確切來說,這是一夥人在確認淩霄陰性,放下心來後的第一餐,林濤靜很敏銳地發覺大家需要放鬆,著實安排了大量肉類,甚至把藏起來的料酒用了個差不多。
所以吃完飯,慢慢又醉了。
下午,又輪到最擅長出題的幾個人開始輪番操練石小方。薛思敏和蠻蠻就在餐廳就工程類問題與石小方進行了答辯,再次印證了,石小方對於打灰和挖坑填土甚至一些基礎的機械操作等玩意並不陌生,對於基建技巧也能說得頭頭是道。的確被某些人曆練得上得機床下得工房,特別有意思的是,石小方對於自己的能耐還是認識不足,畢竟,他經常挨批評,還得一個人撐著大半個公司……
薛思敏後來沒有再糾結於專業相關,而是支開了還是不服氣的蠻蠻,開始與石小方閑談。石小方這個人,與熟人之間,放下戒備的時候,看起來拽得二五八萬似的,看起來就像剛剛憤憤離開的蠻蠻一樣,小孩子氣得不行,常有驚人之語,令人哭笑不得。
薛思敏看著唾沫橫飛吹牛的石小方,微笑想著:小弟,你但凡有你吹牛時的一半自信去麵對女孩子們,估計早攻略掉幾個了。
但是薛思敏沒有多說什麽,她依稀覺得這樣的男孩子更各他的胃口,那樣冷麵高傲的俠客或不食煙火的仙人,哪有這樣的男孩子有意思。
這一席談,一是讓石小方能有機會好好休息一下,二是確認石小方確實是個在言談中耍推手的好手,難怪許建國老爺子那麽看得起他,三是確認了,自己是有的喜歡這個小家夥的,如果有機會,她不介意和他試試。但是……這麽多人?
看著石小方離去,獨處的她難得地噘著嘴使勁抓亂了自己的長發,撓得自己的頭皮發疼,疼得她齜牙咧嘴的,好似極痛快,又好似極痛苦。
在門口走廊,石小方不意外地看見了葉子蠻。他很客氣地打招呼,打算與她繼續剛才在餐廳未競的答辯。沒想到蠻蠻卻興致缺缺地揮手打斷了他。
“你真以為你的水平可以和我答辯嗎?你在工程方麵和我的差距不是一兩天能彌補的。我剛才是看出來薛姐姐打算放水讓你放鬆下,才配合一下你的水平而已。”蠻蠻的話毫不客氣,也帶著火氣,“石小方,很多人對你好,好到我都有點看不過眼了,你卻還有些不自知……石小方,我會看著你的,你但凡有一點對不起姐姐們的,我都不會讓你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