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逃難之馬 孫問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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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牛金中伏的消息時,司馬懿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張飛並未如斥候稟報的那般率大軍撤退了。
不然若不是張飛,司馬懿實在想不出當下荊州軍中還有人能想到在南就聚設伏。
畢竟要想到提前在南就聚設伏,不僅要做到未被他之前的示弱之舉迷惑,還要有敏銳的判斷,能夠提前選好魏軍的必經之地設下埋伏。
這樣的才能,絕非常人能夠擁有。
司馬懿脫口而出的驚呼,被一旁的司馬師聽得清清楚楚的。
而就是司馬懿的這聲驚呼,讓司馬懿在司馬師心中偉岸的形象遭到了一絲破壞。
在司馬師的印象中,他的父親司馬懿一向是一位深謀遠慮的人。
司馬懿做出的判斷,很少有錯的時候。
更別說有驚呼失色的舉動了。
隻是接下來司馬懿的舉動,更讓他在司馬師心中的形象進一步崩壞。
“快下令,全軍撤退!”
司馬懿的這聲命令,不僅讓司馬師感到驚詫,還讓他身旁的幾位魏將頓起勸諫之舉。
“將軍,平南將軍尚未救回呀!”
“難道我等要見死不救嗎?”
一聲聲急切的進言,響徹在司馬懿的耳邊。
目前尚不知道南就聚內的漢軍兵力是否在他們之上,在這種情況下,好歹也得派斥候仔細探查一番再下達退兵的決定呀!
諸將的想法瞞不住司馬懿。
可司馬懿之所以不選擇繼續探查敵情,而是果斷的下達退兵命令,不是在於他不想援救牛金。
司馬懿是在忌憚張飛。
之前司馬懿能守住宛城,很大原因靠的就是宛城堅厚的城防。
司馬懿知道,若是沒有宛城堅厚的城防作為依托,他率領的魏軍早就被漢軍擊潰了。
而眼下他率軍處於平原之上,莫說堅厚的城防了,就是一塊可以構築防線的小山包都沒有。
於這種地形之中,要是身為萬人敵的張飛領兵殺到他麵前,那他能抵擋得住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心中騰現的答案,不得不讓司馬懿急切起來。
麵對著幾位魏將的進言,司馬懿作充耳不聞狀。
“此乃軍令,何人敢違背!”
司馬懿雖是文職出身,但近年來他多番執掌兵權,又治軍甚嚴,這讓他在魏軍中的威望一點都不低。
見司馬懿並未改變主意,諸將雖心有不忍但也無可奈何。
於是很快在司馬懿的軍令下,數千魏軍在即將到達南就聚的關口,突然之間來了個急轉彎,朝著宛城的方向玩命退去。
看著在一旁駕馬狂奔的父親,在看著身後陣型散亂惴惴不安的士卒,司馬師的心中不由得浮現了一個比喻。
隻是那個比喻太過不敬,所以被司馬師用他的理智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不過個人的想法壓得下去,眾人的想法呢?
司馬師知道不管南就聚的漢軍主將是不是張飛,待今日之事傳出去後,他們父子二人都要成為天大的笑話了。
早知如此,他們為何非要出來,貽笑於天下呢?
一開始時,牛金尚不知道他被司馬懿放棄的事。
相反的牛金還以為,司馬懿的援軍不久就會到達。
在這種期望的影響下,牛金與部分魏軍哪怕麵對著戰鬥的劣勢,但也在苦苦支撐著。
可隨著交戰時間的漸漸過去,不要說牛金了,就是一路追著牛金打的張苞也看出了端倪。
再次朝著牛金刺去一槍之後,張苞大笑著對牛金言道“司馬老賊,已經棄你而逃也!”
若是交戰伊始張苞這麽說,牛金肯定會嗤之以鼻。
司馬公好歹是名滿天下的名士,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時間卻是最好的證明。
他被圍困在南就聚中,瞞不住在外的斥候的。
而按照時間推算,司馬懿早該得到他被圍困的消息才是。
但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他卻沒看到一絲援軍的蹤跡。
張苞的話不是在離間他與司馬懿的感情,就是純粹地在嘲諷他。
嘲諷他的愚蠢。
張苞的話,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牛金的鬥誌。
盡管張苞的這一擊被他成功擋住,可麵對著張苞迅猛攻來的第二擊,牛金的反應卻很明顯的慢上了許多。
兩將爭鬥,鬥的是生死。
反應慢的那一方,往往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隻見張苞手中的長槍,宛若一條長龍般穿透了牛金的胸口。
而這致命的一擊,亦讓牛金在發出一聲慘叫後從馬上跌落。
倒在地上的牛金,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是斷難逃脫死亡的結局了。
牛金的落馬,也直接讓還在頑抗的魏軍軍心崩潰。
當牛金的生命完全消逝的那一刻,剩下的魏軍就紛紛棄械請降起來。
待戰場中的局勢塵埃落定後,鄧艾才從一旁的山上來到了戰場之中。
鄧艾一來到戰場中,就見到張苞興奮地提著牛金的頭顱來到他的身前。
從軍數年以來,這可是他第一次吃到肉。
看著張苞興奮地模樣,鄧艾的臉上浮現出笑意。
就是後續趕來的趙統臉色不怎麽好。
朋友過得不好,他不開心。
朋友過得比他好了,他貌似也開心不起來。
可不管張苞與趙統各自的心情如何,他們當下看向鄧艾的目光都是有著敬佩的。
之前鄧艾推斷司馬懿會再次發動襲擊時,說實話他們二人是不怎麽相信的。
而在後續鄧艾安排埋伏的事宜時,他們二人心中更是覺得鄧艾是在多此一舉。
但沒想到的是,鄧艾的一切推斷竟都成真了。
興奮地張苞不由得問鄧艾道
“將軍的兵法,是大將軍教的嗎?”
由於鄧艾出身糜暘麾下,他身上有著濃厚的糜暘嫡係烙印,故而張苞有此問倒也不稀奇。
麵對張苞的詢問,鄧艾隻是笑著並沒說話。
在張苞與趙統看來,鄧艾的這番反應,無疑代表著默認。
見此張苞不由得想給自己一個巴掌。
之前張飛曾有意將他派往糜暘身邊曆練,可他覺得糜暘身邊人才濟濟,自己難有出頭之日,便婉拒了張飛的提議。
若早知道糜暘調教人也有一手,張苞那時又怎麽會拒絕呢?
相比於張苞,趙統的想法則更加直接點——他準備回到荊州後,就立即寫信給糜暘毛遂自薦。
在漢軍打掃戰場的間隙,張苞在將牛金的人頭小心地別在腰間後,不由得出言嘲笑司馬懿道
“之前攻城時尚不覺得,今日觀司馬懿畏敵不救之行為,真與婦人無異!”
張苞的語氣中,盡是對司馬懿的不屑之意。
可相比於張苞的不屑,鄧艾卻對司馬懿今日的行為有著另外的看法。
從過程來看,司馬懿今日的行為實在引人發笑。
但從結果來看,司馬懿卻是盡可能的保存了魏軍的有生力量。
原本鄧艾的打算是,將魏軍的先鋒當做誘餌,來引誘司馬懿不得不率軍進入埋伏圈。
以往在大將軍身邊,大將軍運用類似的方式,取得了多次的勝利。
但很明顯,今日這樣的方式並未奏效。
相比於曹仁、曹彰、曹真等一眾曹魏宗室名將,司馬懿就像一隻隻專注於結果的老狐狸一般,該出擊時絲毫不拖泥帶水,該退卻時也絲毫不會考慮其他。
這樣的敵人,有時候才是最難對付的。
看來在他離開大將軍身邊之前,大將軍對他說的一句話是對的“臨危製變,概司馬懿之能也。”
從這句話可以看出,大將軍對司馬懿是頗為看重的。
鄧艾並未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在漢軍打掃好戰場後,鄧艾便率軍押著一眾魏軍俘虜,繼續朝著荊州撤退而去。
剛剛率軍撤退到新野城內的張飛,很快就得知了南就聚一戰的消息。
聽到鄧艾設下伏兵重創魏軍,就連魏軍大將牛金也死在張苞之手後,張飛高興的對左右言道
“艾真折衝也!”
折衝的本意是指敵方潰退,而從南就聚一戰的結果來看,張飛的這句誇讚鄧艾的確配的上。
當然張飛的這句話不止是為了誇讚鄧艾,他的這句話還讓鄧艾頭上的那個“行”字正式去掉了。
誇讚完鄧艾之後,張飛便立刻安排起荊州的一應防務。
關於這一點,糜暘在之前的文書中也曾給出過建議。
荊州的疆域太大了,且東、北兩麵皆臨敵,糜暘認為在張飛離開荊州後,荊州方麵再難找出一位統籌全局的人。
所以為讓荊州的防務不致有失,糜暘給出的建議是將荊州劃分為三大戰區。
第一大戰區,自然是以義陽、襄陽二郡為主體,主要負責防備曹魏的任務。
這個戰區的主將,除去李嚴之外再無其他合適人選。
至於第二大戰區,則是以南郡、長沙郡為主體,主要負責防備江東的任務。
這個戰區的主將,劉備早早就有著安排,那便是鎮東將軍陳到。
剩下的第三大戰區,便是以零陵、桂陽、武陵三郡為主體。
相比於其他兩個戰區,第三戰區負責的作戰任務主要是安定匪患。
而安定匪患一事,單有軍事才能是不行的,還得有政治才能。
目前荊州中能滿足這個要求的,且有資格統領三郡的,也就隻有荊州刺史鄧芝了。
糜暘的建議在張飛看來,大體上並未有著什麽問題。
雖然將荊州劃分為三個戰區的做法,在長遠看來會讓荊州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中。
但這樣的劃分辦法,在短期內是能夠最大程度上均衡分布好荊州戰力的。
而想來他離開荊州,不會是一件很久的事。
隻是對於糜暘的建議,張飛卻有一些調整的地方。
那些調整之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張飛打算讓鄧艾成為荊州第一戰區的副將。
李嚴能力是有的,可他的性格過於剛愎自用。
以往張飛不是沒有給李嚴安排過副將,可那些副將無一例外都被李嚴排擠走了。
但鄧艾卻不同,鄧艾是糜暘派來荊州的人。
自法正去世後,糜暘憑借著他的功勳加上劉備的有意扶持,他已然成為大漢東州派的新領袖。
李嚴同為東州派中的人,不可能會選擇去與糜暘對著幹。
有了鄧艾的輔助,想來第一戰區的防務將更加固若金湯。
至於第二戰區,有著公安與江陵兩座重城,再加上有陳到這等善守之將,碧眼小賊能有何為?
在心中有了具體的想法之後,張飛很快將他心中的想法,化作一道道軍令傳遍荊州諸郡。
而荊州與江東毗鄰,荊州發生的這場大動靜,自然瞞不過江東的探子。
不久之後,來自荊州的消息就擺在了孫權的案頭之上。
看著剛剛收到的消息,孫權臉上的神色很是複雜。
喜悅、激動、忐忑、懷疑,種種本來矛盾的神色,這一刻卻在孫權的臉上得到了統一。
劉備為何會突然將張飛召回長安呢?
難不成是長安城內,發生了什麽重大的變故?
可不管是什麽變故,張飛突然離開荊州,對江東來說都是個好消息。
想到此,孫權連忙讓人召來陸遜。
在陸遜到來後,孫權將他剛剛收到的消息交給陸遜看。
等看完了手中的消息後,就連陸遜的臉上也浮現了一些疑惑之色。
就在這時,孫權迫不及待地問陸遜道“伯言對此事有何看法?”
聽到孫權的詢問後,陸遜拱手答道
“從張飛對荊州防務的調整來看,想來張飛離開荊州不會太久。”
陸遜的回答讓孫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孫權很快又問道“張飛離開荊州後,我軍可能趁勢攻下荊州?”
這一點才是孫權真正想知道的。
問這句話時,孫權臉上的激動、忐忑神色閃爍個不停。
他有這番賊心,但賊膽需要陸遜給予他。
孫權臉上的神色,陸遜也注視到了。
可當下陸遜的心中,卻沒有著激動的心情。
攻打荊州?
又來?
心中有所顧忌的陸遜,輕咳了幾聲對著孫權進言道
“至尊安能確定,這不是糜暘的誘敵之計也。”
孫權對荊州是有執念的。
而有機可乘的荊州,對孫權來說更是個巨大的誘惑。
可就在孫權激動情緒不斷湧動的時候,“糜暘”二字卻猶如當頭給孫權潑了一盆冷水。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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