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格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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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瀾衣覺得這個新同學有點傻。
    但是她麵上還是友好地浮起一抹笑容,衝他點點頭。
    朱序臨覺得自己有點緊張,又有點小激動。
    如果宋瀾衣對他有所了解,恐怕就能聯想到……朱序臨此刻的心情,恰如千裏迢迢,線下麵基的網友。
    當然,隻是單方麵的。
    朱序臨放下書篋,坐在宋瀾衣身邊,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猶豫再三,他在心底鼓足了勇氣,想要開口,卻見夫子正好走到他身邊,意有所指地輕咳一聲。
    朱序臨:“……”
    早上的早課持續了足足兩個時辰。
    直到下課時,朱序臨已經是頭大如鬥,一對蚊香眼。
    他再扭頭看向身邊的宋瀾衣,隻見她一副神采奕奕,容光煥發的樣子,甚至還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朱序臨不禁瞠目結舌。
    莫非……莫非這就是學霸的特異功能嗎?
    午膳用完,小憩片刻。
    趁著這段時間,宋瀾衣閉眼假寐,實則在空間快速翻看起藥道和陰陽道的典籍。
    下午。
    夫子來到書屋中,目光微微在朱序臨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後才緩緩道,“今日下午,不講課。”
    還不等學生雀躍歡呼,夫子難得露出一抹笑容,“禮記中有言: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今日,我便帶你們格一回——竹。”
    夫子大手一揮,書屋內的環境便換了個模樣。
    除卻依舊存在的桌椅外,所有學子,此刻仿佛都身處在微風徐來的竹海之中。
    夫子看著學子一臉震驚的模樣,捋須而笑,“何為格物?乃是在窮究事物原理的基礎上,獲得知識。”
    “然而知識是什麽?知識就是力量,對於儒家來說,窮究知識,可明聖人經義,一筆定乾坤;對於墨家而言,知識就是機關之術,是非攻兼愛;對於兵家而言,知識是十二詭道,是兵不厭詐。”
    “對於千千萬萬名修道者而言,知識,可以明本心,知我意,可尋道心,淨靈台。”
    “如今看這深深幽篁,你們……可有所得?”
    書屋裏陷入了一陣微妙的沉默,過了片刻,一名學子站起身,侃侃而談,“學生看這竹林,便想起一句詩:雪壓竹頭低,低下欲沾泥。”
    “可見一昧的寧折不彎,有時候也會過剛易折。人生機遇與坎坷並肩而行,有時需學會低下頭,才能看見前路。”
    夫子眼中隱有異彩閃過,“好一個雪壓竹頭低,低下欲沾泥!望你在今後的日子裏,依舊能不忘本心!”
    有人開了個好頭,書屋裏的氣氛也逐漸熱鬧起來。
    眾多學子慷慨激昂,小至生活點滴,大至廟堂朝廷,都敢一一指點。
    隻見一綸巾學子抬頭拱手,“先生,學生私以為,格物乃是知識之源。天地輪轉,日月兼行,所謂讀萬卷書莫如行萬裏路,可見格物乃是知識之源。譬如朝堂之上的諸公……”
    聽到後麵,夫子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又很快鬆開。
    他不反對談亂政事,但是他不怎麽喜歡清談政事。
    眼前這學子分明對朝堂不怎麽了解,但卻在這裏誇誇其談,但念及其年紀尚小,倒也情有可原。
    就在夫子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朱序臨突然冷哼一聲,“你以為朝堂之上的諸公,真的有你以為的那麽大公無私嗎?”
    “那些人家中種滿了竹林,但是光靠格竹,就能做個好官嗎?爭權奪利的照樣爭權奪利,和稀泥的照樣和稀泥,就連在對妖蠻的策略上,都能扯出多個派係來。什麽諸公?狗屁!偽君子罷了!”
    宋瀾衣聽了這話,訝然地看了朱序臨一眼。
    還看不出來,這少年郎居然還是個憤青。
    夫子看著朱序臨,胡須上下抖動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打?罵?
    明王可交代過,這位可是大有來頭的。
    可不是若不打、不罵,那豈不是默認他的狂悖話語?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須臾,夫子才緩過氣來,壓抑著怒意,“諸公怎樣我不管,但格物致知,乃是聖賢留下來的言語,你如何反駁?”
    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又或許是頂撞先生習慣了,朱序臨想也不想道,“若隻會格物致知,卻不懂何為修身齊家,那又有何用?”
    夫子好懸氣了個倒仰。
    他盯了朱序臨一會,才道,“你便站在這好好反省反省,其餘人,跟我去山海鏡處。”
    宋瀾衣還在思考朱序臨方才的話,她突然覺得,朱序臨說得,似乎也有點……道理?
    她跟著夫子的步伐,走出書屋,卻見夫子突然停下腳步,長歎了口氣,“瀾衣啊,這學生我是管不了了,你替我回去勸勸他吧。”
    宋瀾衣一愣,“您確定他會聽我的嗎?”
    夫子聽到這話頓時笑了,“你可能還不知道你的名頭有多大吧?文報在大乾發行後,據說已有不少儒生,喚你青雲姑娘。”
    宋瀾衣啞然。
    她發現,自己還是對這個世界了解太少。
    僅僅是半首青雲詩,居然就能引發如此大的轟動。
    她朝夫子拱了拱手,“先生,我明白了。”
    先生捋須點點頭,心中直歎可惜宋瀾衣不是男兒身,否則以她的聰慧好學程度,將來定能位於廟堂之上。
    不過話也說不好。
    如今這世道雖然對女子有所禁錮,但是不走儒道,還有千千萬萬條精彩的路可以走嘛。
    宋瀾衣折身走到書屋裏,一眼就看見在牆角罰站,眼眶通紅的朱序臨。
    她心中暗笑,麵上卻還是笑容和煦的樣子,“不出去走走嗎?”
    “罰站。你不隨他們去山海鏡那,來尋我做什麽?”朱序臨有些不自在地撇過頭去,擋住自己微紅的眼眶。
    說完,他似乎覺得自己語氣不太好,又訥訥解釋道,“我沒有衝你發火的意思。”
    “我沒計較這個。還有,我覺得你今天說得話,也挺有道理的。”
    叛逆少年·朱序臨頓時轉過頭來,睜著紅彤彤的眼睛,跟兔子似的,驚喜道,“你也是這麽覺得的?”
    說完,他還興奮地喃喃自語,“是的,我早就應該想到,你能說出那樣的話,作出那樣的詩,就應該與旁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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