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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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何等壯闊的詞句!
    聽聞詞句,仿佛觀看到大漠孤煙,海上潮生一樣的波瀾壯闊之景,連帶著心境都變得激情澎湃,熱血蕩漾起來。
    此句結束,就連天宇之上的聖人,都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好!”
    在此風雲變幻,潛龍升騰之際,宋瀾衣背後似有千軍萬馬如同滾滾浪潮一般湧來。
    而在這浪潮中,一名高大威猛,大開大合有勇猛之士氣息,但卻又不失文雅如竹的俊朗男子,衣袍獵獵作響,踏空而來。
    這一踏,在場妖蠻竟忍不住仰頭看去,看向那神偉好似天神一般的男子,覺得他有一種從時空寰宇深處走來的感覺。
    他身上所帶的煞氣血腥味,即便是他們……也忍不住感到膽寒懼怕。
    男子神色漠然,唯有環顧四周時,他的眼神才會出現一絲波動。
    當他抽出背後長劍的那一刻,衝天的劍氣將雲層攪亂,形成一層層好似魚鱗一般的雲朵。
    攬劍橫斬,男子清叱一聲,“何不拔劍!”
    他胸臆抒發,這一聲“拔劍”掀起了無數人心中沸騰的熱血。
    大丈夫在世,為何不敢拔劍,誓死一戰?
    女子不輸男子,又豈能在戰場上露怯?
    鋥!
    雜亂無序的戰場,在這一瞬,竟齊齊有刀劍相鳴聲。
    那領頭的妖蠻,眼神有一瞬間的凝滯,臉色難看道,“退!”
    如今人族有鎮國詩,氣運朝人族一方傾斜,不可力敵。
    氣運固然虛無縹緲,但愈是強者,愈加相信這虛無縹緲的東西。
    眼見妖蠻緩緩後撤,立於天地之間的辛棄疾,張目拉弓,弓弦顫動間,一道箭矢紮入其中妖族大將的胸口。
    “你!”
    妖族怒不可赦,轉過身來,看向宋瀾衣,目光幾欲噴火,但卻始終不敢上前一步。
    辛棄疾則終於露出一個笑容,揮手散去弓箭,朝宋瀾衣颯然一笑,“主公,幸不辱命。”
    宋瀾衣佯裝淡定地點點頭,心中卻在亂叫。
    這個辛棄疾……好厲害。
    事實上,在原本那個世界,辛棄疾也正是戰場上這樣的人物。
    他親自參與起義軍,後又參與宋朝南渡以來的第一次北伐。
    若非將領離心離德,嫉功害能,南宋上層統治階級軟弱無能,北伐也不會失敗,這等天驕人傑般的人物,也不會鬱鬱終身。
    放眼四周,鮮血染就了蒼茫的大地。
    在這座古老的城池上,宋瀾衣幾乎有一種錯覺,好似城牆縫中,都有鮮血流淌而出。
    她看著腳下的城牆,默然不語。
    辛棄疾似乎能感受到她心中所想,走到她身側,拍了拍宋瀾衣的肩膀,亦師亦友般說道,“不要怕,縱然前路危險,總有一線生機可循。”
    宋瀾衣隻是搖了搖頭,“幼安先生,非我內心迷茫絕望。我隻是在想,我的命是命,戰士的命也是命,所有百姓的命更是命。還要流多少的血,才能讓剩下的人,都免受亂世罹難?”
    說著,她的神色逐漸堅定起來,“就算不為了我,我也要為了所有人,為了北涼的百姓,去做一個劊子手!”
    辛棄疾笑了。
    這個世界果然不同凡響。
    就連這個看似年輕到過分的主公也不能小覷分毫。
    就見宋瀾衣一個躍步,就從城牆上輕盈躍下,走路拐了好幾個彎,才神神秘秘地走到一個路口。
    她以特殊的手法,在空氣中振蕩了幾下,就有一層薄膜般的漣漪向外蕩漾而開。
    漣漪中,走出一名渾身被黑袍包裹,難辨性別之人。
    放眼望去時,隻能看到她裸露在外,那雙纖細修長的手,手背蒼白到甚至有淡紫色的經脈微微凸起。
    宋瀾衣見到黑袍者,肅容斂去臉上的神色,“鏡聖,妖蠻精血已經收集完畢。”
    黑袍者聽到此話,微微抬頭,兜帽應聲掉落。
    這是一個奇怪的女子。
    她有著一頭齊耳的碎發,發絲顏色在陽光下,泛著微微亞青的色澤。
    鏡聖生著一雙狐狸眼,卻並不勾人,她凝望某人的時候,漆黑的瞳孔就好似幽暗無邊的黑洞,能夠攫住所有人的心神。
    宋瀾衣對上她眼眸的一刹,不免也有片刻的失神。
    她下意識地一咬舌尖,刺痛感瞬間喚回了她的理智。
    鏡聖看了她一眼,再次將兜帽拉上,雙眸隱匿於黑暗中。
    臨走前,她像是遲疑了一下,才開口,“不要有壓力。種族之爭,不是你死就我活,你做得對。”
    宋瀾衣笑了,她笑容爽朗,好似心中毫無陰霾,“鏡聖放心,我隻是矯情一下,大是大非,我還是分得清的。”
    鏡聖聞言,微微點頭,“周圍的空間我已封禁,祁王那裏又出波瀾,再加上其它的壓力,人族內部的聖人相互掣肘,恐怕給予你們的助力有限。撐過十日,妖蠻必退!”
    十日?
    這話說得輕鬆,但是對於北涼城的軍民來說,每一日的堅持,都需要無數屍骨鋪就。
    然而宋瀾衣卻隻是深吸一口氣,“我們會盡力。”
    兜帽下,鏡聖深深地看了宋瀾衣一眼,下一秒,身形就在原地消散。
    前方的戰場上,隨之響起鳴金收兵的聲音。
    至此,初次守城戰,算是就此渡過。
    宋瀾衣靠在城牆下,隱在陰影中,看著一個個擔架上,連白布都舍不得蒙的屍體。
    等到最後一具屍身運走,她才在手中的書冊上,寫下一行字:
    “第一日,傷:一萬一千七百八十九人,亡:三千一百二十人。”
    寫到最後,筆鋒銳利,似要力透宣紙。
    是夜。
    妖蠻再度發動奇襲,以偉力搭構天梯,來勢洶洶,欲要攻破北涼城。
    好在眾人心中自有謀略,又有霍去病和辛棄疾兩位軍中好手掠陣,倒也不算難過。
    第二日。
    宋瀾衣披著滿是鮮血的青衣,血痂在臉上,凝成褐色的血塊。
    她用筆蘸取了一些身上的血跡,再次寫下一行字:
    “第二日:傷:一萬五千七百八十九人,亡:三千六百五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