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4章 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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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底,以官秀孟秋晨為首的十三萬風軍,對天京南城發起了猛攻,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風軍太會挑選進攻的時日,風軍強攻天京的這一天,距離過年,隻剩下兩天,

    風軍攻城的當日,火炮陣地整體前移,架在距離天京城不足兩裏的地方,對天京南城城防展開了狂轟亂炸,

    城頭的守軍也有第一時間做出還擊,雙方一個在城外,一個在城,展開了大規模的火炮對射,

    震耳欲聾的轟鳴之聲不絕於耳,近乎於連成一片的爆炸,使得城牆內外,地動山搖,硝煙塵土,遮天蔽日,

    風軍的火炮陣地,也是到處都有爆炸,地麵被炸出的彈坑,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數不清個數,隨處可見被炸毀的火炮,還有炮兵將士的屍體,

    皇宮,禦書房內,

    長孫伯昊站於龍書案後,將桌案的奏疏戰報房四寶等物,統統都打落到地,他咬牙切齒地怒聲說道:風軍言而無信,欺人太甚,

    跪在下麵的大臣們麵麵相覷,人們的心裏隻剩下暗暗苦笑,風軍又什麽時候言而有信過,

    這次,風軍非要置查斯坦於死地,隻不過是風人用的攻心之計罷了,誰都能看得出來,可唯獨陛下看不出來,了風人的詭計,現在風軍大舉來攻,己方又能如之奈何啊,

    張九維清了清喉嚨,說道:陛下不必擔憂,風軍言而無信,已先失了道義,此為我軍必勝之一,風軍以寡敵眾,乃不分輕重以卵擊石之舉,此為我軍必勝之二,我軍有天京堅固城防做依托,風軍無險可守,此戰我軍必勝之三,京城之內,有百萬民眾,皆為我軍之後盾,可風軍屬孤軍深入,無根無援,此戰我軍必勝之四,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方,此戰,我方沒有不勝之道理,

    聽著張九維提出的四勝論,長孫伯昊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一些,

    在場的大臣們則是偷眼觀瞧張九維,無不是又好氣又好笑,京城明明已經危在旦夕,可張九維還是信誓旦旦地說己方必勝,真不知道他的信心究竟是來自於哪裏,

    冠玉向前叩首,說道:陛下,京城之戰,已然避無可避,眼下風軍強攻天京,京城內外,兵荒馬亂,微臣建議,陛下當及早撤離天京,去往艾米城暫避,

    艾米城位於寧南西部,那裏還有寧南的第二國庫,要錢有錢,要糧有糧,給天京做陪都,完全沒有問題,

    不過旁人還未說話,長孫伯昊先炸了,他猛然一拍桌案,震聲喝道:朕哪都不去,朕留在天京,與京城共存亡,

    陛下冠玉等大臣紛紛向前叩首,

    誰都不必再勸,朕意已決,長孫伯昊斬釘截鐵地說道,

    長孫伯昊這個人,看起來很矛盾,該他膽大的時候,他偏偏膽小怕事,而該他膽小的時候,他又偏偏具備必死之決心,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風軍剛抵達天京的時候,事情還沒有壞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風軍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在裝腔作勢,長孫伯昊這時候隻想息事寧人,盡快把風軍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打發走,天京作為都城,天子腳下,被敵軍兵臨城下,終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哪怕他做出些讓步,損害些國格,隻要風軍能撤兵,倒也是值得的,

    而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不同,風軍的野心暴露無遺,他們想要的是攻陷京城,吞並整個昊天國,

    國家社稷的興亡,已係於一線之間,身為皇帝,又豈能不戰而逃,若是這麽做,皇帝的威嚴何在,皇帝的顏麵何存,

    除了麵子問題,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覺得他若是在這個時候跑了,京城的軍心民心必然大亂,京城肯定是保不住了,

    他作為皇帝,留下來與京城共存亡,這勢必會大大激發全城軍民抵抗風軍的鬥誌,從而能一舉擊潰風軍的野心,

    寧死不做亡國之君,在這一點,長孫伯昊絕對值得人們去稱讚,內心而言,長孫伯昊想勵精圖治,想做個好皇帝,做個聖君明主,可惜,他沒有這樣的機會,風國也不肯給他這樣的機會,

    從他登基,到風軍兵臨城下,連一年的時間都沒到,

    風軍來勢洶洶,陛下仍留在京城,太過危險,眾大臣齊聲說道,

    長孫伯昊環視下麵的大臣們,突然笑了,被氣笑的,

    他抬手環指諸臣,一字一頓地說道:爾等現在勸朕離京,究竟是擔憂朕的安危,還是在擔憂爾等自己的安慰,當朕不知,當朕是三歲之孩童嗎,

    眾大臣聞言,紛紛再次向前叩首,顫聲說道:陛下冤枉臣等了,

    長孫伯昊指著眾人的手指抖了抖,憋了好半晌,方幽幽說出一句:社稷危難,生死存亡,係於一線,勸朕離京者,人人可殺,

    說完這番話,長孫伯昊身子向後一倒,一屁股坐在龍椅,握拳拄著額頭,垂下眼簾,再不多言,

    眾大臣麵麵相覷,最後也都紛紛垂下了頭,

    長孫伯昊的話說得沒錯,這個時候勸他離京的大臣,究竟是在為誰著想,在為誰謀出路,也隻有大臣們自己心裏明白了,

    風軍的攻城還在持續,雙方的火炮對攻戰,由早開打,一直打到入夜,天色大黑,可是風軍的攻勢仍沒有停止的意思,

    現在,已經沒有人再去懷疑風軍的糧草彈藥不足了,風軍的火炮,像是永遠都不會啞火似的,

    一整天的炮擊打下來,風軍方麵損毀的火炮,不下數百門,天京城頭被炸毀的火炮,也有數百門之多,frdo

    城內的寧南軍,從另外三城急調火炮到南城支援,

    抽調的火炮不是幾門幾十門,而是成百千門,要把這麽多的火炮從另外的三城調到南城,急需人手,城內的官員,征集百姓,讓百姓出力,幫忙運送火炮,

    但令人驚訝的是,城內百萬之眾的寧南百姓,竟然無人肯來幫忙,

    長孫伯昊還是錯估的局麵,他以為他留在天京,可以起到穩定人心的作用,可實際,人們早已對他的所作所為失望透頂,

    軍的將士們還能堅持作戰,那是因為沒有辦法,身為軍人,軍令如山,不管他們願不願意,軍令一下,得硬著頭皮,

    而百姓們不同,他們不是軍人,也沒有軍令如山的束縛,皇帝值得愛戴,人們自然會為你效力,哪怕是無償的效力,也心甘情願,但皇帝不值得愛戴,誰還願意為你出力,百姓們都留在家躲清閑了,

    沒有百姓肯出力幫忙,隻能靠軍將士自己搬運火炮,但軍的將士們大多也是出人不出力,

    東城西城北城的軍兵把火炮運送到城心一帶後,撒手不管了,悉數退回到各自的城防,天京城內,大街小巷,堆滿了無人運送的火炮,已然毫無秩序可言,

    晚間,風軍的炮擊沒有停止,又足足持續了一宿,翌日天亮,風軍的炮擊仍在無休止的持續著,

    城頭的守軍向城外觀望,絕望的情緒迅速蔓延開來,

    昨日的火炮對攻戰,風軍明明損毀了近五百門之多的火炮,可現在再看,損毀的火炮已全部被運出火炮陣地,留出的空位,又由新一批的火炮填補,

    一天一宿的對攻過去,風軍的火炮數量等於是絲毫未損,還保持在兩千門左右,

    如此之高的作戰效率,如此之充分的戰前準備,令人咋舌,反觀本方自己,空有百萬的民眾,數十萬的大軍,可從另外三城抽調過來的火炮卻屈指可數,兩廂較,又怎能不讓人絕望呢,

    其實南城守軍的埋怨和憤恨也是多餘的,算把另外三城的全部火炮都運送到南城這邊,業已架不到城頭了,

    經過一天一宿的凶猛炮擊,南城城牆已經早不到一處完好的箭垛,城牆之,已經沒有一處平整的空地,

    天京城牆,城門處最厚的牆基,都達到了二十米,其餘地方的城牆頂部,厚度已有七八米,但這麽厚的城牆,竟被風軍火炮足足轟掉了半米左右,城牆麵坑坑窪窪,連站人都費勁,更別說想架穩火炮了,

    過年的前一天,風軍攻城的第二天,風軍依舊不派步兵強攻,隻用火炮進行遠程轟炸,這一天的交戰,天京城內的反擊已然變得微弱不堪,幾乎都是風軍在單方麵的炮擊,

    南城城頭,已然看不到寧南軍的一兵一卒,所有將士,都已逃到城下躲避,

    無數的將士黑壓壓地坐在城牆根底下,人們臉的表情,沒有驚慌,沒有恐懼,更無兩軍交戰時的興奮,有的隻是麻木,

    在不斷的爆炸聲,城頭的碎石塵土嘩嘩的流淌下來,落在人們的身頭,可坐在下麵的將士們,如同失去了牽引的木偶似的,連動都不動一下,任憑塵土在自己的身覆蓋了一層又一層,

    其實在戰場,不怕將士們有驚慌害怕的心理,到戰場,是生是死,誰都預見不到,害怕是正常的,隻要將官們有經驗,幫助兵卒們克服這種恐懼心理並非難事,

    真正可怕的是現在正在發生的這種麻木,這已不是鬥誌的強於弱的問題了,而是毫無鬥誌可言,將士們人是在戰場,可魂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如此狀態,哪怕兵力再多,也毫無戰力可言,

    靜,現場死一般的安靜,隻剩下不絕於耳的爆炸聲,轟鳴聲,

    炮擊,無休無止的炮擊,不知要持續到何年何月,何時才能停止下來,風軍的火力壓製,讓本已經麻木了的寧南軍將士們,變得越發的麻木,偶爾有炮彈從城頭軲轆下來,落進人群,爆炸開來,彈坑內外,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屍體和殘缺不全的屍塊,但周圍的兵卒們,卻連看都不看一眼,人們那麽木呆呆地坐在原地,

    南城的戰況,讓第一軍團的軍團長,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都一籌莫展,

    陳岩蘇,論資曆的話,在寧南軍可算是屈指可數的老將軍了,年過花甲,但鬢發依舊墨黑,精氣神十足,可現在,老頭子仿佛一下子蒼老的十好幾歲,眼窩深陷,麵頰消瘦,

    看著麾下已然麻木不仁的將士們,陳岩蘇心感慨萬千,他在軍,征戰五十年,打過的大仗小仗不計其數,還從來沒有麵對過如今這樣的絕境,

    當年,哪怕是以少打多,以弱戰強,算在被數倍十數倍敵軍團團包圍住,他麾下的將士們都會咬著牙關,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隨著他與敵拚死一戰,

    可笑的是,現在城內有數十萬的大軍,武器彈藥糧草軍餉皆充足,而城外的風軍隻有十三萬,但全軍將士,卻毫無鬥誌,簡直如同一具具的行屍走肉,

    將軍,一名追隨陳岩蘇已有十多年的參將,在他麵前屈膝跪地,哽咽著說道:請求將軍,給一軍團的弟兄們,留一條活路吧,這仗,弟兄們已經打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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