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我很疼的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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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最後一場戲,楚軒所有戲份皆已拍完。

    連續幾天,楚軒都在強化自己對人物的理解,企圖找出兩種最為極致的情緒,以應對最後一場大戲。

    已經將戲份殺青的劉藝妃,雖然很想和楚軒交流,因為擔心楚軒的負麵心理狀態會對他自身造成影響,但她還是忍住了,她知道她男朋友會認真對待每一場戲,也盡可能的想要一個完美的謝幕。

    ――4月10號。

    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卡。”

    香江會展中心的天台,陳目生的聲音傳來。

    這最後一場戲人員調度有些複雜,因為四麵八方都要有警察,故此連續被“卡”了很多次。

    對於別的演員被“卡”也就算了,但於楚軒而言,被“卡”一次,那他就要加長時間來保持住情緒。

    這是很難受的。

    取景器前的劉藝妃雙手環抱,微微蹙眉,心下隱有擔憂。

    楚軒和誠龍在片場暫停,各自站在一邊,中途休息。

    隻隔了幾米距離,兩人各自沒有交流,都不說話。

    這場戲誠龍不需要太多情緒,但楚軒需要。

    所以,誠龍看了眼對麵一臉沉靜模樣的楚軒,明顯還在戲中,他沒有選擇打擾,自顧自地靜靜等待。

    在劇本中,陳國榮和鄭小峰在從阿茜那裏得到了消息,趕到了會展中心。

    果然,關軒團夥手持槍械就在大樓裏,又是設下陷阱準備伏擊到來的警察。

    然而,陳國榮想到了一個辦法來瓦解關軒團夥,就是叫關軒團夥的父母前來。

    果不其然,除了關軒的父母沒來外,其餘三個團夥看到父母到場,最後下不了手,器械投降,準備逃跑。

    但是,失去了女朋友這道‘光’的關軒,內心徹底黑暗,將兄弟射殺。

    如此,關軒團夥被瓦解,隻餘關軒一人,並被陳國榮逼迫到了天台。

    不過,關軒抓到了鄭小峰,並把他吊在了天台外。

    ――拍攝開始。

    楚軒穿著黑色休閑西服,裏衣為白色襯衫,上半邊臉戴著鬼麵。

    他的腳踩著一根繩子,繩子朝天台下方的斜玻璃麵延伸了很長,終端捆綁著謝挺峰。

    見此狀,誠龍一臉緊張,右手拿槍指著楚軒慢慢朝他走。

    一陣自然的風吹過,楚軒的西裝衣擺輕飄了下,他伸手朝誠龍一指,姿態頗高,語氣充滿了玩味,道:“先把槍給我放下。”

    誠龍緊盯著楚軒,不為所動。

    楚軒右腳一鬆,繩子往下一沉,謝挺峰被劇組人員控製著,在玻璃麵上迅速往下墜了一截。

    “好!好!”誠龍急忙應了兩聲,緩緩蹲下後把手槍放在地麵又站了起來。

    楚軒把腳踩著繩子,有劇組人員配合,謝挺峰停止下墜。

    楚軒看了眼不再敢過來的誠龍,又瞄了眼天台入口下,陸陸續續上來的大量警察,他最後把目光看向誠龍。

    楚軒一邊摘下麵具,一邊無所謂般的淺笑道:“就算是死……”

    楚軒麵色陡然猙獰了下,道:“也有你們兩個陪我!”

    他把麵具往天台外一扔,猙獰的麵色恢複了些許。

    誠龍深吸了口氣,道:“阿軒,你恨的不是警察,是你爸爸,還有你自己。”

    聞言,楚軒偏頭一低,在思索誠龍的話。

    我是關軒。

    我從小被我爸爸虐打。

    所以我恨他。

    我爸爸是警察。

    所以我恨警察。

    那我到底是恨爸爸還是恨警察?

    還有,我為什麽要恨我自己?

    楚軒一時思緒雜亂,微微皺著眉,有點想不通的模樣。

    下一刻,楚軒眉宇緊擰著,衝誠龍略作咆孝地喝道:“你閉嘴!

    ”

    見楚軒失態,誠龍伸手指了下楚軒,趁機道:“你朋友已經賠了命,你的兄弟也已經死了,不應該再有人死,包括你自己。”

    誠龍衝楚軒搖搖頭,擲地有聲道:“阿軒!遊戲已經結束了,玩完了!”

    聞言,楚軒麵色複雜,抿嘴咬牙,皺眉搖頭,目光中又帶有些悵然若失。

    我是關軒。

    我恨警察。

    我要殺警察。

    殺警察是為了什麽?

    玩遊戲!

    我和我兄弟們通過殺警察按照人頭數分每一筆錢,那滋味是非常暢快的,是令人陶醉的。

    生命?

    不重要!

    重要的是遊戲不能停!

    陡然,楚軒目光中的悵然若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掙紮和憤怒。

    楚軒看著誠龍,想到誠龍說的“遊戲玩完”了,他氣急敗壞,狀若瘋狂,語速十分之快,道:“遊戲還沒結束,我從來都不會輸,我要再跟你玩一把,遊戲不能停!

    ”

    說著,楚軒的瘋狂之色慢慢收斂,嘴裏喘著氣,用狠厲的目光看著誠龍,然後他把腳一鬆,謝挺峰再次下墜。

    見此,誠龍伸手阻攔,急切道:“好!好!我陪你玩!你想玩什麽?”

    楚軒把腳一踩,謝挺峰又停止了下墜。

    楚軒右手拿出一把手槍,目光直視誠龍,右手上的手槍槍口朝天台下方的謝挺峰指了指,語氣帶有種孤注一擲的意味,喝道:“和上次一樣就賭組槍!就賭他的命!”

    聽到他的話,誠龍低看了眼天台外的謝挺峰,又看了眼略微瘋狂又糅合著病態神色的楚軒,誠龍點頭道:“好,我跟你賭。”

    說完,誠龍從一側搬了個鐵皮小桌子“哐當”一聲放在楚軒跟前,然後他又將地上的手槍撿了起來。

    楚軒和誠龍在桌子兩邊相對而立,各自都將一把手槍拿在手上。

    楚軒斜睨了一道目光,看了眼手槍。

    我是關軒。

    我喜歡玩遊戲。

    我玩遊戲從來都是賭命。

    而且我從來都沒有輸過。

    跟人玩遊戲賭命,我彷佛有種與生俱來般的自信。

    這抹自信,讓我很舒心。

    這抹自信,讓我很暢快。

    誠龍抬頭看了眼楚軒,楚軒他那麵色不再有任何失態,而是如常,依舊是嘴角掛著那抹耐人尋味的澹笑。

    下一刻,楚軒與他對視一眼,楚軒的眼神中盡是玩味,且夾雜著一道自內心深處而來的瘋狂。

    誠龍的情緒莫名被帶了起來,讓他略微吸了口氣,開始跟楚軒卸槍。

    兩人卸槍的動作同步,幹淨利落,一個又一個的手槍零件掉落在桌麵。

    最後,兩人同時拿起彈夾,目光對視,大拇指掰開按鍵,一顆又一顆子彈被彈出來,各自僅剩最後一顆子彈為止。

    楚軒的自信讓他姿態十足高傲,氣勢淩人,與誠龍滿臉正色和鄭重非常的神情形成對比。

    “你說。”誠龍說道。

    “開始。”楚軒澹笑。

    陡然,兩人組槍的動作同時而起。

    兩人組著槍,一時間都不看對方。

    而楚軒的目光裏,玩味般的淺笑中透著一抹極度的張揚。

    我是關軒。

    我的對麵站著一位警察,他叫陳國榮。

    他,是我的手下敗將。

    上一次,我跟他組槍,他輸了。

    所以,他死了兩個兄弟。

    他那嚎哭的樣子,讓我很爽,這是一種刺激到極致的快樂。

    這一次,他又有個兄弟要死了。

    他會不會哭?

    該死的警察要圍過來了,即便今天我死,但如果他能哭,再讓我體驗一把那舒爽的感覺該有多完美?

    “你輸了。”

    猛地,楚軒麵色一震。

    他緩緩抬頭,目視眼前的一把手槍,槍口離他很近,槍管內的一粒白色灰塵他都清晰可見。

    在誠龍眼裏,楚軒的臉不再有玩味,不再有笑,唯一一次的正經和端正。

    但是在這正經的臉色中,卻又充滿了不可思議。

    這時,警察自天台各個入口上來。

    在誠龍拿槍對準楚軒額頭下,楚軒略微偏頭,看了眼那自遠方四麵八方而來的警察。

    我是關軒。

    我……輸了。

    我竟然輸了?

    我輸給了我的手下敗將!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輸。

    我真的搞不明白這一點。

    但我好像沒時間多想了。

    因為,那些該死警察來了。

    我要死了。

    可惜,我輸了,陳國榮沒哭。

    ……好遺憾。

    “阿軒!

    ”

    倏忽,一道大喝傳來。

    楚軒望了過去,目光猛地閃爍了下,又將那抹陡然而起的仇恨強行壓了下去,旋即平靜如水。

    我是關軒。

    在我死之前,我爸爸來了。

    他來幹什麽?

    媽媽說得對,他就是個廢物。

    靠著媽媽的勢力當上了大官,整天吆喝來吆喝去。

    在家裏受了媽媽的氣,他隻會來打我。

    他不是我爸爸,隻是一個無能又愛顯擺的魔鬼。

    “陳國榮!把槍放下!你要幹什麽?!”

    楚軒聞聲一怔,眼波又閃了下,怔怔出神。

    我是關軒。

    那個魔鬼朝我來了,但讓我不可置信的是,他竟然阻止陳國榮殺我?

    他不是警察嗎?我是殺人犯,來抓我啊!

    警察竟然阻止警察抓犯人?

    可笑!

    但真的可笑嗎?

    楚軒沉默了下,道:“為什麽。”

    誠龍拿著槍依然指著楚軒,他好似讀懂了楚軒心中的疑問,他輕聲道:“因為他是你爸爸。”

    他是我爸爸?

    一瞬,楚軒咧嘴一笑。

    下一刻,楚軒越笑越誇張。

    在誠龍的目光中,隻見楚軒笑得很歡,笑得很瘋狂,彷佛聽到這世界上最好笑的一個笑話一樣。

    楚軒一下句僂下身子,一下拍打了下桌麵,一下又搖頭,一下又扶額。

    隻是,不管楚軒在做什麽動作,他都在瘋笑。

    誠龍看著楚軒的各種彷佛已經瘋了的動作,他麵色複雜。

    “陳國榮!你給我把槍放下!”

    話音落。

    楚軒慢慢不笑了,他微喘著氣,看了眼桌麵上他那把還差最後一步才組裝完的手槍。

    在誠龍的目光下,楚軒伸手將彈夾中最後一顆子彈彈出,將空彈夾插進凹槽,手槍組裝完畢。

    楚軒將手槍拿在右手,偏頭看了眼。

    我是關軒。

    雖然我不知道那個魔鬼為什麽要阻止陳國榮殺我。

    但是,魔鬼終究是魔鬼。

    他已經成了我心中的痛,還有恨。

    隻是,我以前想殺他,但為什麽現在不想了?

    我不知道。

    但我一看到他,我就不舒服。

    我想看看,當我拿槍對準魔鬼的時候,我的不舒服會不會消失?

    這是我臨死前,很想知道的一個答桉。

    楚軒緩緩抬槍。

    誠龍知道楚軒的槍沒子彈,但他還是麵色一變,道:“阿軒不要!”

    當楚軒拿槍隔空對準十來米外的爸爸時,“砰!”的一聲,楚軒猛地往後一個傾斜,胸下位置中彈,滲出鮮血。

    “阿軒!

    !”

    楚軒後退了兩步,朝前方那張急切的麵孔相視一眼。

    就一眼,楚軒對自己的傷口不管不顧,麵色卻是一滯,

    楚軒的眼中,充滿了疑惑、疑問、不信。

    我是關軒。

    當我把槍口對準魔鬼時,我被狙擊手打中了。

    但無所謂。

    可為什麽魔鬼臉上沒有別的反應?

    為什麽魔鬼看到我中彈了他的臉上充滿了焦急和關切?

    這是為什麽?!

    楚軒喉嚨一滾,“咳”了一聲,張嘴的一瞬,兩排侵了血液的牙齒清晰可見。

    旋即,楚軒嘴裏不斷在發笑。

    一邊笑。

    一邊哭。

    然後,笑沒了,隻剩哭。

    楚軒的哭聲沒有太大的聲音,隻是哭得很難看,哭得很痛苦,哭得很自嘲。

    而且,有點不受控製。

    見狀,誠龍的目光複雜,但又隱有擔憂。

    下一刻,見楚軒好像又有抬槍的動作。

    誠龍麵色一急,道:“阿軒!”

    楚軒不聞不問,一邊抬槍,一邊朝爸爸搖頭,一邊聲淚俱下。

    這一刻,楚軒眼中盡是頹然、質疑、嘲諷,還有決絕。

    我是關軒。

    我媽媽很大方,每次都給我很多錢,但媽媽不管我,媽媽要做生意。

    家裏隻有一個魔鬼,我好怕他。

    一個不對勁,我就被魔鬼打。

    每次被打,我都是滿身傷痕。

    我數過,最少一次七處,最多一次二十一處。uu看書

    我看過,傷痕有紫色的,有青色的,有紅色的,也有漸漸發黑的。

    小時候,我想出去和小夥伴玩。

    但是我不敢,我身上有傷,我怕他們笑我。

    我討厭魔鬼,因為他讓我沒有童年。

    我討厭魔鬼,因為他總是打我。

    我討厭魔鬼,因為他從來都是一臉冷漠。

    但是……

    我中槍了,他為什麽很急切?

    我出血了,他為什麽很關心?

    你既然關心我那為什麽要打我!

    爸爸,我很疼的你知道嗎!

    楚軒泣不成聲,抬槍的右手放下下去,他看著前方那個滿臉急切跑來的人,他右手抬了下槍,又放下去,他再次抬了下槍,可又一次放了下去。

    楚軒淚崩著笑了幾聲,笑聲中充滿了自嘲。

    楚軒最後看了他一眼,眼中出現了澹澹釋懷。

    然後。

    楚軒哭囔著,咆孝著,吼了一句:“為什麽!

    ”

    下一刻,楚軒將右手一抬,把槍口對準了誠龍。

    “砰――”

    狙擊手一槍命中楚軒胸口。

    楚軒身子一抖,手上的槍被大拇指牽絆了下,然後掉在了地上。

    楚軒的身子慢慢往後傾斜,目光恍忽一瞬,旋即“啪”地倒地不起。

    “阿軒――!

    !”又是一陣更為強烈的呼喊。

    而誠龍怔了下臉色,看了眼倒地的楚軒,微微歎了口氣。

    “卡!”

    “過!”

    “把謝挺峰拉上來!”

    “誠龍,快去看看楚軒有沒有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