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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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長史是跟著站起身的,所不同的是,他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陰沉了,一直強撐著等到了他們把話說完,應長史方才皺了皺眉頭,長歎了一聲氣:“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陶院如此老成持重的人,竟也被這消息驚得往後退了一步,若不是正好碰在了桌子上,便眼看著要摔倒。
    是啊,怎麽如此不小心啊。
    這麽要緊的東西,為什麽要選擇在錦繡樓交易?
    不,不不不!
    陶院很快就反應過來,麵色凝重的嗬了一聲。
    沒用的,這不是在哪裏交易的問題,也不是東西的問題,問題是蘇思遠。
    問題是這東西一動,蘇思遠就會出來玉石俱焚。
    所以說,他們去拿那個東西,不是在自救,反而是在往坑裏跳。
    能這麽順利拿到東西,隻怕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也是因為有人需要他們先把東西拿到手,然後好把蘇思遠給引出來。
    若真是如此,那還有什麽可惜的?這隻不過是技不如人而已。
    不管陶院是在想什麽,應長史拱了拱手,十分痛惜的告辭:“府上想必還有許多事要商議,這個時候,我便不留下來添麻煩了,次輔大人還請容諒。”
    其實這個時候容諒不容諒的,也沒什麽要緊了。
    陶院擺了擺手,沒有說一個字,眼看著應長史出去了,陶大老爺實在是忍不住,往前猛地跑了幾步到了陶院跟前:“爹,您怎麽就讓應長史這麽走了?!”
    現在很可能應長史就是唯一能幫他們的人啊!
    陶院瞥了兒子一眼,眼裏是濃濃的失望。
    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在做夢呢。
    他譏誚的扯了扯嘴角:“現在這個情況,你還能如何?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應長史之前肯幫我們,那是因為有利可圖,那是因為那幾百萬兩銀子。現在,東西已經落到了錦衣衛手裏,兩邊一逼供,難不成還問不出這銀子的去處嗎?這銀子,顯然是到不了我們手裏,我們又如何獻給王爺?”
    所以眼前這情形,人家怎麽可能還會插手來幫你呢?
    總不能什麽都不圖吧?
    陶大老爺如喪考妣,氣餒的跌坐在椅子上,許久才歎氣說:“那現在咱們怎麽辦啊爹?錦衣衛把老二抓走了,還是那麽多人看著”
    先不說能不能從錦衣衛手裏要到人了,隻怕陶二老爺自己就先抵擋不住的。
    陶院麵色淡淡的,原本是該慌的,但是到了這一步,他反倒是徹底鎮定下來了,慢吞吞的說:“還能怎麽辦?也沒什麽怎麽辦這個說法了,現在誰都保不住我們,你叫老大媳婦兒收拾收拾東西,趁著這個時候,先把孩子們送走吧。”
    竟真的到了這個地步了!
    陶大老爺隻覺得不真實。
    分明前天,就是前天,應長史還在說,隻要拿到了東西就能沒事,就能讓他們脫離危險。
    可是現在就變成了這樣。
    陶大老爺滿臉都是晦暗,眼看著老爹頭發竟然都白了,想說什麽,一時也說不出來了,抿了抿唇,半天才擠出了一個是字,轉身出去準備喊人。
    誰知道還未曾開口,家裏的幾個大管事卻紛紛跑了進來,一個個的,活脫脫的像是身後有鬼在追。
    他正想開口訓斥,卻陡然想到什麽,不由得住了嘴,沉聲問:“是什麽事?”
    陶管家哭喪著臉,眼看著腿都在發抖,臉上的表情比哭還要難看的說:“大老爺,錦衣衛,錦衣衛上門來了。”
    錦衣衛來了!
    竟然來的這麽快!
    陶大老爺驚呼了一聲:“什麽?!”
    正想要再出去看看情形,就聽見屋子裏傳來了一聲巨響。
    他嚇了一跳,急忙轉身跑進屋裏,一眼就看見陶院竟然倒在了地上。
    顯然是因為聽見錦衣衛上門來了的消息,所以急怒攻心之下摔倒了。
    陶大老爺當即覺得不好,一陣心驚肉跳的將陶院剛剛攙扶起來,就聽見外頭傳來踢踏聲響,等到一抬頭,錦衣衛已經站在眼前了。
    這一次帶隊的是錦衣衛指揮使唐晚舟。
    唐晚舟站在屋內,淡淡的將屋子裏的東西都掃了一遍,沉聲說:“奉聖上諭旨,陶院勾結原西北總督鄭謙,通敵叛國,中飽私囊,坑害百姓,罪不可數,著錦衣衛查抄府邸!”
    陶大老爺原本是已經抱著陶院準備站起身的,這會子被這封聖旨一嚇,也站不起身了,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萬萬沒有想到錦衣衛這回的動作竟然這麽快,前腳才抓了陶二老爺,後腳就已經上門抄家了。
    這下子,該轉移的東西一點兒都沒能轉移出去,連孩子們都還在家裏呢,這回也得跟著一道受苦了。
    大難臨頭,陶家婦孺哭成一團,連還在繈褓裏的重孫輩的孩子也不能幸免。
    陶院此時已經醒了,聽見這哭聲麵露不忍,整個人都似乎是被抽幹了精氣神,轉頭看著唐晚舟說:“唐大人,勞煩您能夠替我稟報一聲,老夫有些話想要麵陳聖上。”
    若是換做別人,陶院不會開這個口。
    但是唐晚舟,雖然人人都說他是個六親不認的,沒有半點兒人情味,但是其實陶院知道,他是個最重情意的,否則以他得聖寵的程度和他的能耐,也不可能會忍陳家和木氏這麽多年了。
    正因為如此,他把最後一線生機寄托在了唐晚舟身上。
    唐晚舟麵無表情的搖了搖頭:“聖上說,一切隻等三司查過之後再說。”
    陶院早有預料了,他看著永昌帝是如何走到如今的,最知道永昌帝的脾氣,這本來就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主兒。
    他苦笑了一聲:“有些事,隻有我知道,我也知道現在聖上必定是已經厭惡極了我,但是還是想跟聖上分說清楚,唐大人,看在你當初從軍中出來,是我舉薦的份上,也看在這繈褓裏的稚子的份上,求您通融通融吧。”
    國朝次輔,風光無限的時候哪怕是錦衣衛在他跟前也隻有彎腰低頭的份兒,何曾這麽卑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