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罷，鬱澤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麵前多了個小男孩。
    小男孩有些瘦，但長得很好看，手上抱著一束玫瑰，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的眼神帶著興奮和激動，似乎還有些羞澀，見他看過來，連忙踮腳把手上的玫瑰花遞給他。
    見狀，鬱澤一時間有些恍惚，他多久沒收到過花了？
    許久，霍紀安的胳膊都快酸了，鬱澤才終於接了過來。
    離得近了，才發現他的瞳色黝黑，看人的時候總覺得十分專注，周身的氣息也有些涼，整個人站在那裏，帶著些孤寂的氣息。
    他看著霍紀安，緩聲道：“謝謝。”
    聲音清淩淩的，很好聽。
    霍紀安抿著嘴笑了，小臉紅撲撲的，眼裏滿是激動：“不客氣，爸爸！”
    鬱澤：“？”
    他看著麵前的小孩，有些疑惑，“你是？”
    他很確定，他沒有孩子。
    聽到這話，霍紀安生怕給新爸爸留不下好印象，趕忙自我介紹道：“爸爸你好，我叫霍紀安，以後就是你的兒子啦，我一定會好好孝敬你，以後給你養老送，送……”
    送什麽來著？
    霍紀安忘詞了，悄悄扭頭求助地看向粥粥。
    粥粥提醒道：“送終。”
    哦對。
    霍紀安大聲道：“以後我給你養老送終！”
    粥粥也興奮道：“我送你投胎！”
    小瘦杆是她的朋友，她幫點忙也是應該的啦。
    在粥粥看來，死亡也是新生，她從小在道觀長大，所以對此並沒有太多的忌諱。
    然而落在鬱澤眼裏，就是麵前這兩個第一次見麵的小屁孩把他這輩子到下輩子都一條龍安排好了。
    倒沒有生氣，就是眸子裏有些無奈和傷痛。
    他該慶幸，他們還加了養老兩個字，送他的也是玫瑰花，而不是菊花亦或是什麽遺照。
    想起了什麽，他周身疏離的氣質更深，背著大提琴淡聲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爸爸。”
    說完，抬步就要離開。
    然而剛走了一步，忽然發現腿上多了個東西。
    他低頭一看，就見霍紀安正緊緊抱著他的腿，見他看過來，也仰頭看著他，眼裏滿是緊張和被拋棄的傷心，癟著嘴又可憐兮兮地喊了一聲“爸爸”。
    鬱澤微微蹙眉，神色淡漠，繼續大步往前走著。
    估計小孩也撐不了多久。
    霍紀安很瘦，即便是這段時間已經開始吃飯了，依舊沒有多少肉，輕飄飄的，鬱澤腿上掛著他也依舊毫不吃力。
    見狀，粥粥搖了搖頭，哎小瘦杆不行啊，還是得靠她！
    想著，她一屁股坐在鬱澤腳背上，小胖腿緊緊盤住他。
    小胖丫一出馬，鬱澤立刻行動受限，再也走不了了，淡然的眼神也終於有所皸裂，維持不住素日的平和。
    他捏了捏眉心，頭疼地看著兩個小家夥，“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這時候，秦冽合上手機走了過來，先把兩個小賴皮拉了起來，摸了下粥粥的腦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抬眸看向鬱澤，開口道：“鬱先生，方便聊一會兒嗎？”
    聽到他的稱呼，鬱澤呼吸一滯，看著他的眼神陡然戴上了戒備。
    他很確定，他不認識麵前的人。
    那他是怎麽知道他叫什麽的？
    秦風剛才沒過來，跟秦冽站在一塊兒，也是親眼看到他小叔一個電話出去，就把這個叔叔的資料全都查到了的。
    此刻看著他的眼神也滿是敬佩。
    見鬱澤似乎有些不悅，他趕忙上前說道：“鬱叔叔，我們沒有惡意的，我們今天是來陪霍紀安找新爸爸的，你就是他的新爸爸哦。”
    秦風話說得很清楚，但鬱澤的眼神還是閃過了茫然，他怎麽聽不懂他的話？
    霍紀安也連連點著小腦袋，緊緊拉著他的手。
    也許是因為他眼裏的緊張，鬱澤猶豫了下，還是點了下頭。
    他都已經這樣子了，怕是連騙子都看不上他吧。
    苦笑一聲，他說：“我住在附近，那就去我住的地方談吧。”
    “好。”秦冽微微頷首。
    霍紀安臉上也立刻露出了笑意，屁顛屁顛幫忙撿起地上的帽子，又跑回來拉住他的手。
    小孩手很軟，小小的，卻抓得很緊。
    鬱澤下意識看了他一眼，抱緊了手裏的花，莫名的，沒把他的手推開。
    說是家在附近，但其實還是七拐八繞的，周圍的人聲也越來越稀少，要不是粥粥剛才掐著小胖手算了下，確定他就是小瘦杆的新爸爸，還真以為又遇到三十萬了呢。
    終於，鬱澤在一處破舊的出租屋前停了下來，先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麵色中沒有絲毫的鄙夷，這才掏出鑰匙開門。
    出租屋不大，很簡陋，但裏麵卻收拾得很幹淨。
    霍紀安好奇地看了看，見鬱澤坐了下來，趕忙跟小跟屁蟲一樣跑過去挨著他坐下。
    眨巴著眼睛看著他，隻是他一直戴著口罩，他都看不清新爸爸長什麽樣。
    想著，他問道：“爸爸，我可以看看你嗎？”
    聞言，鬱澤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下，隨即伸手把口罩拿開。
    氣氛瞬間凝滯下來，隱隱聽到了吸氣聲。
    霍紀安更是瞪大眼睛，看著他臉上長長的刀疤，從麵頰到下巴，跨越了半張臉，難怪他總是戴著口罩。
    鬱澤早就習慣了異樣的目光，坦然地坐在那裏。
    他手交握在一起，指尖微微點著，下一秒，就該被嚇哭，然後跑開了吧。
    正想著，臉上忽然傳來柔軟的觸感。
    鬱澤一愣，眼皮微抬，就看到霍紀安正摸著他的臉，眼裏滿是心疼，又說：“爸爸， 你長得真好看！”
    這也不是謊話，鬱澤的另外半張臉，確實能看得出來，他的長相很不錯。
    他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幾秒後，鬱澤微微抿唇，身子往後靠了靠，避開他的手，淡聲問道：“幾位可以說了。”
    察覺到他的抗拒，霍紀安有一瞬間的失落。
    不過很快他就又重新振作起來了。
    沒關係，畢竟爸爸才認識他嘛。
    胖丫說了，以後爸爸會超疼他的！
    想著，他又開心了起來，把他找爸爸的事說了一遍。
    聽完，鬱澤眼裏閃過古怪之色，“所以，你是想租我當你爸爸，陪你去參加幼兒園活動？”
    “不不不。”霍紀安連連擺手，看著他認真道，“你和葉叔叔不一樣，葉叔叔是租來的爸爸，你真是我爸爸。”
    “胖丫說的！”他朝著粥粥指了下，滿是信任。
    鬱澤看去，就見頭頂衝天揪的小姑娘正抱著個龜殼，裏麵放著三枚銅板，攤開放在茶幾上，小胖手扒拉了會兒，然後抬起頭來篤定道：“沒錯，叔叔就是小瘦杆的新爸爸！”
    就……很神棍。